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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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时迦是在八月下旬出的国, 家人开车送他去机场,他话不多, 知道柳佩君最放心不下他, 少数的那几句也都留给了她。

    该的都完,他没再停留, 转身要去安检。

    一直没怎么话的陆正午见儿子越走越远,忽地快步追上去,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待他回身喊一声“爸”,陆正午心里滋味更加复杂。

    他和柳佩君一样,对儿子的远行有不舍和担忧。他看一眼他淡蓝色的头发和淡然的脸色,伸手重重往他肩上拍,“儿子, 爸爸现在最希望你开开心心的, 要是在那边不好, 告诉家里,我和你妈妈去接你回来。”

    陆时迦本没有多么不舍,看到他爸发红的眼眶, 心里一动,有些不自在地:“我就是去念书, 没什么不开心的, 放假了我就回来,您有时间多陪陪妈。”

    陆正午重复点着头,沉默了片刻:“一定要开开心心, 等你下次回来,咱们爷俩单独喝次酒。”

    提到酒,陆时迦神色暗了下,随即笑着:“爸,我不会喝酒。”

    陆正午也笑了,“那喝点别的。”

    “嗯。”陆时迦点头,“走了,回去注意安全。”

    安检后候机,陆时迦在候机室靠窗而坐,窗外有飞机沿着起飞跑道直行,随后渐渐升空,消失在视野里。

    出发前,陆时迦计划一学期至少回两趟家,可真到了东京,每天被各种事情充斥,忙得没有时间抽身。加上他自己情绪长久地消沉,每到假期甚至有些害怕接到家里的电话。接了也只学业繁忙,等春假的时候再回去。

    他以为自己足够强大,也足够自立,不过是换个环境换个学校,没什么不同。可只有独自在外了,才体会到学业、生活以及自己的野心拼在一起时有多令人应接不暇。

    因为同样是出国求学,所以不可避免地,他偶尔会想起以前出国的祈热,想起她在国外的遭遇。

    祈热虽横冲直撞,可还是娇贵的,偶尔磕到手都能一脸苦兮兮。那时候他讨厌这样的她,等人不在跟前了,他又觉得自己不该闹情绪。但每逢她电话回来,其他人头对头对着那边嘘寒问暖,陆正午问他有没有要的,他也还是摇摇头。那会儿他还是别扭的孩,怕尴尬,也不知道该些什么。

    反倒是那边祈热又用往常的气势:“矮子呢?叫他来!”他一听那三个字,更不愿意接了。

    其实那时她的电话并不多,是因为他逃避对话,所以才会觉得她电话频繁,觉得她出国了还是一样的聒噪。

    直到她在比利时被抢,他对国外的印象加了一条:不安全。祈热了,没有什么地方是彻底安全的,他那时候才知道,她没有骗他。

    他自己出国这段时间尚未遇上安全问题,但身边同学确实有过种种类似的遭遇,他好像终于能对当时她的经历感同身受。

    这样想起她的时候,也会想起那次她在席上过的那句:出国一定要注意安全。他渐渐觉出这句话里头真心的成分。

    但这句话与她的口出恶言相比,无足轻重。

    再去细想她过的那些话,他又清醒了过来。他就不该想她,更不该见她。不想见,他就索性不回去。

    梅城与东京隔着东海,隔着两千多公里的距离,远不远,飞机只需要两三个时,来回十分方便,可他这一去,再回来已经是新的一年。

    八月至来年三月,七个月的时间,陆时迦一面觉得时间如白驹过隙,一面又觉度日如年。

    时间便是这样,只会往前走,不会再回头,比人更加任性。

    怀着同样感受的人也不止他一个。

    陆时迦去日本后的第一个月,祈热一次也没回过家。不是逃避,而是忙得压根没有时间。

    新学期伊始,作为新上任的新生辅导员,事情与之前花自酌过的一样,多而繁杂,需要她用十足的耐心一件件处理。若是以前,她会认为这样的经历可以磨练人,但很快她就发现,除了耐心,她没有遇上任何复杂的挑战。

    只要她愿意,抖几句包袱,几句微博热词,就可以很快和学生成一片。学生有什么问题纠葛,她一出面,也很容易就调解成功。

    她每日笑脸迎人,领导夸她耐心有条理,适合干这个,她笑而不语,其实心里烦躁得很。

    好在她还有格斗。那张格斗会员卡,像是徐云柯未卜先知一样送得恰到好处。起初是抱着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接触新事物的念头开始训练,到了后头,她慢慢感受到了格斗的乐趣。

    格斗不是单纯的发泄,当然,每一次出拳与较量,她都免不了带了发泄的成分在里头,所以教练一语中的,她动机不纯。

    她也不否认,用毛巾胡乱擦掉满脸的汗后直言:“发泄算一条,还有另一条,睡得香。”

    将体能耗尽之后,她往往沾枕就能入睡,再睁眼已是新的一天。

    她习惯了高强度训练,有空的时候还自己瞎琢磨擂台赛,但教练也了,她学得晚,天分也不高。本来就是个兴趣俱乐部,即便是擂台训练,也只是为了以后的业余友谊赛,所以有没有天分对于祈热来并不重要。

    她每日过得充实,积极参加学术活动,积极地赚外快。她确实为此而高兴,为自己找回从前的状态而高兴。

    但始终有什么东西是缺了的。

    缺了这样东西,让她只知道自己似乎过得不算难。但真要回忆起来,她对这段日子的细节十分模糊,以至于让她生出一种浑浑噩噩的感受。

    她尽量不让自己陷入某种情绪,只要有了开始的苗头,她便逼着自己生生掐断,以免生根发芽。

    好比花自酌又一次提醒她更新系统的时候,她想起以前帮她装载Win7、Win8的人,她也只敢想到这儿,很快就以辅导员的身份在群里告知大家可以试试Win10,学生们的回复立即帮她转移了注意力。

    这段时间还控制不住会有苗头,后来,苗头也不敢有了。

    今年的重阳节恰好是祈凉的生日,也逢在周六。祈家没有大办生日的传统,即使是20周岁,也只是坐一起吃顿家常饭。

    那日班堇也去了,没有带任何礼物,空手就跟着祈凉上了门。祈家也没有特意地隆重一些,只是多添了副碗筷。

    相比祈家两位家长,柳佩君似乎更加上心,话题不断,问题也不断。

    一餐饭结束,班堇悄悄和祈热透露:“你们家气氛跟我想象中一样,好得不行,陆时迦爸妈也挺好的。”

    她无意提起陆时迦,反应过来后悄悄注意祈热的态度,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笑着:“你要是愿意,可以直接‘我们家’。”

    班堇笑了出来,“我巴不得呢。”

    旁边收拾完碗筷的祈凉看向班堇,“去我房间玩?”

    班堇嘴上应着,去拉祈热,“一起上去!”

    祈热要拒绝,班堇已经拉着她胳膊跟上祈凉。

    进房间后祈热坐了下来,刚拿起桌上的书,对面祈凉出声:“别翻我隐私!”

    “你还能有什么隐私?”祈热像从前一样和他杠,随意翻着那本她看不懂的乐谱。

    乐谱还是她教祈凉认的,现在她却压根不认得了,只是翻到一页停了下来。

    那上面的字迹熟悉,与祈凉的龙飞凤舞不同,疏朗而有力,看着赏心悦目。

    她对着发了会儿怔,回过神后立即合上书放了回去。

    对面两人坐在一块儿,低头看着手机,下一秒,祈凉将手机贴到了耳边。

    “是我,你行啊,我生日也不知道个电话回来。”

    听语气,祈热猜到电话的那头是谁。

    她本来想出门的,这会儿却不算走了,不是想听电话,而是不希望让自己看上去十分刻意。她坐着没动,低头拿起手机,不再听祈凉话。

    “祈热。”班堇和祈凉一样,直呼祈热的名字,“帮忙拿下那本书。”她下巴指了指祈热刚放回去的乐谱,脸上没有异常。

    祈热还未伸手去取,对面祈凉的声音突然止住,然后拿下手机查看,“挂了……挂了?”

    “什么挂了?肯定是信号不好!”班堇快速反应过来,吼一句祈凉,再去看对面的祈热。

    祈热拿了书起身,递给班堇时笑着:“你们玩,我去忙了。”

    她直接回了自己房间,关门后在门板上靠了不过三五秒,随即到书桌旁开上电脑,开邮箱开始认真处理邮件。

    就是这一次,苗头断了。

    往后祈热愈加将自己所有精力投入到每一件事情当中,除去她没有天分的格斗,她对每一件事都越来越苛刻。

    比如化妆,自从她开始与麻涯上化妆课后,她的化妆技术好了不少,这段时间狠下功夫之后更是突飞猛进。

    有同事开她玩笑:“祈老师,以前习惯了你的歪眉毛,现在画得这么好,我反而觉得不像你,不习惯了。”

    祈热笑着回:“明天给你画一个歪眉毛。”

    第二天是不是真的画了歪眉毛,祈热竟然已经记不太清。只记得那段时间遇上圣诞节,学生们把之前错过的万圣节补回来,几个人往身上卷满卫生纸一蹦一跳从教室外头进来,祈热竟有冲动也想cospy一回僵尸。

    元旦的时候,她倒是穿了一回玩偶服,这回是为招揽客人。

    李妲姣的火锅生意做得越发红火,好像离开了前男友,她的一切都变得顺遂起来。开第一家店时的忐忑仿佛还在昨日,没成想没过多久就敲锣鼓地开上了第二家分店。

    祈热放了假就赶去帮忙,到的时候看见李妲姣拿着玩偶头套,似乎是准备自己换上,旁边的马老师正拦着她,太重,由他来。祈热见状赶紧过去将玩偶服一抱,“我来我来!”

    两人没阻止成功,祈热当场就穿上身,继而拖着笨重的身体在门口晃来晃去。

    “热热,你看着也太蠢了,我给你拍照!”李妲姣拿着手机对准她。

    祈热往离自己最近的花篮旁站,手拖着花儿摆出做作的姿势。

    李妲姣看一眼画面,有片刻的停滞,直到对面祈热闷闷的声音传过来,问她好了没,她才重新对好焦。

    照片拍好,她往朋友圈里发,配文:新店开业,猜猜里头的免费劳力是谁?

    发出去之后评论瞬间涌来,多半是祝福她开业的,当真是“大脚走天下”,也有老同学:不是祈热就是梁碧梧呗,你们三人组拆不了。

    隔了一会儿,梁碧梧回了那一条:不是我,肯定是祈热了。

    李妲姣看着这些评论都不太满意,直到祈凉出现:还能是谁?这是送分题,祈热……

    一分钟后又激动地发了第二条:我靠?陆时迦?陆时迦给你送花篮了?姣姣姐,我有罪!

    花篮确实是陆时迦送的,他人在国外,联系了花店帮忙代送,以为只是写上开张贺词,没想到还会在上头署名。

    祈热也没有想到,自己无意选来摆造型的花篮恰好就是陆时迦送的那一个。她是睡前见高中班群里大家仍在讨论李妲姣开业的事儿,才点开朋友圈看了一眼,长长的评论里一眼就看见了祈凉的。

    她点开那张照片看了看,上面的贺词没有新意,但订花篮这件事儿却能看出陆时迦的心意。

    她没有多看,很快关上手机,闭眼准备睡觉。

    来回翻着身,却始终没有睡意。白天积累的疲惫到此刻失了效,祈热清醒异常,终于忍不住又重新点开了手机。

    她这么久以来都一直忍着不看,今天这场巧合算不上什么,她却还是将它作为了借口。她径直找到黑名单,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头像,点进主页后,手指在屏幕上停了片刻。

    隔了一会儿,手指一动,她点进了朋友圈,猝不及防地看清了签名处的四个字,呼吸也跟着一滞。

    签名处显示的是——

    “此号作废。”

    祈热盯着屏幕上的字,一时没有任何反应,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木然地将手机一关搁到枕边,翻个身转向了另一侧。

    陆时迦换新号了,没人告诉她。

    她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着心绪。不上是什么心情,但是可以明确的一点是:这样的结果合情合理。

    是她自作自受。

    明确这一点,她反而平静了下来,竟很快入了睡,醒来后也只当过去的元旦是一场梦,过了便忘。

    元旦一过,寒假很快就到了。

    假期的第一天,祈热收到了鹿诗寄来的两瓶酒。鹿诗刚回国,又匆匆要离开,没机会当面给她,电话里只一瓶给她,另一瓶由她自己处置。

    祈热听出话里的深意来,回家的时候将其中一瓶带给了陆时樾。

    是柳佩君来开的门,见祈热拿着酒站在门口,少见地开玩笑:“我们这正准备吃呢,就缺你这一瓶葡萄酒。”

    “有什么高兴的事儿吗?”祈热顺着意思问。

    “也没什么,”柳佩君笑着,“不是迦迦二十岁生日嘛,他要三月才放春假,连年都不能回来过,等他回来再看看怎么办,今儿先象征性庆祝庆祝。”

    祈热表情没有变化,脸上仍有微笑,这才解释手里的酒:“这是一个朋友从法国带给陆时樾的,味道应该不错,可以试试。”

    柳佩君笑着接下,犹豫了下:“你一个人在家,就别单独做饭了,进来一起吃。今天阿姨下的厨,你尝尝,时樾马上回来,你正好直接把酒给他。”

    她拉了拉祈热的胳膊,祈热想了想没有拒绝,跟着一起进了门。

    进屋先听到陆正午电话的声音,一抬头便与他的视线对上。

    陆正午应该是刚谈成一笔生意,脸上挂着笑,看见她的时候面上没有变化,低头几句,收了手机才又看向她。

    “热热来了。”

    祈热点点头,前边柳佩君招呼着她往里走,“也不知道你今天回来,不然我就多买些你爱吃的,快坐下,待会儿菜凉了。”

    祈热前脚刚落座,外头就有车进了院子,一会儿陆时樾便推门进了屋。

    四个人应付一大桌子的菜,实在为难。几人都喝了鹿诗送来的那瓶葡萄酒,话题也顺着酒香一路顺畅展开。酒的味道醇香浓厚,将桌上的气氛酝酿得其乐融融,以至于陆正午恍惚间觉得回到了从前。

    一顿饭结束,祈热帮忙收拾碗筷,再与陆时樾闲聊几句,听到季来烟和祈畔回来,便了声招呼回去。

    除夕夜那晚,两家人也同样围坐下来,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回的饭席中途,陆时迦来了电话。

    先接电话的是柳佩君,她起初还很高兴,问那边吃饭没,听陆时迦稍稍犹豫才作了答,知道他这是又找了个理由唬弄她。柳佩君生气得很,可人不在跟前,也没法凶,只是着着眼睛就红了,叮嘱他千万照顾好自己。

    “生日饭没吃就算了,平常一定都要吃饱,我看天气预报你那边在下雨,只有三五度,你洗完澡赶紧穿上衣服,别冻着了。妈妈可是掰着指头盼着你回来,到时候妈妈必须得看你健健康康的。”

    那边估计是回了句什么,柳佩君便:“你总是这么,你得真听话啊迦迦,妈妈天天念着你呢。”

    了好一会儿,又朝着电话那头笑了,“你季阿姨和祈叔叔也在呢,你跟他们拜个年。”

    电话便送到了祈畔的手里,祈畔作为长辈,对着那边叮嘱一番后,柳佩君又接回电话,这回冲着祈热:“热热,要不要和迦迦两句?”

    “不用了,该的你们都了,我就不啰嗦了。”祈热拒绝得自然,看不出半点不自在。

    她心里清楚,此刻要不是碍着家长的面子,陆时迦早就把电话挂了。

    到底还是少了个人,两家人也都在尽力地往从前靠,可年味总差了那么一些。几个人一起坐着看了会春晚,没到零点便散了。

    祈畔和季来烟走在前,祈凉出门和班堇约会去了,就剩祈热一个默默跟在后头。

    天色黑得像墨,去年尚且有人偷放烟花,今年规定更加严格,没人再敢顶风作案,夜空便始终没被点亮。

    烟花无法绽放,人也被规矩压得喘不过气。

    祈热望一眼天,将视线收了回来。梅城的温度已经降至零下,她这个冬天都没有戴围巾,冷风往脖颈里钻,却一点不觉得冷。

    她没有立刻进屋,站在屋檐下掏出手机。屏幕上很快布了些细碎的白色点,雪悄无声息地就来了。

    她任由风雪吹在她的脸上,低头点进天气软件,看一眼梅城的天气。

    再退出去,点进浏览器,在搜索栏里输入“东京下雨”四个字,先跳出来的是“日本东京都一周天气预报”,雨,晴,雨……来回交替——人生不也是这般。

    她往下滑了一页,看不了多久,屋里传来季来烟喊她进屋的声音,她应一声,收了手机进了家门。

    关门前隐约又听见隔壁柳佩君在电话,不知那边是谁。

    她推上门,将过去的时刻悉数关在了门外。

    新年一过,开学便来得十分快。祈热作为辅导员忙了个够呛,连续两个星期都没怎么休息,好不容易有了点空闲时间,她忙揣着会员卡去了训练中心。

    不过是两三个星期没练就已经生疏了,身上也添了点伤,她想起膏药落在了家里,训练完便直接回了家。

    手机里来了条短信,她点开一看,祈凉莫名其妙给她发来一个地址,她刚要问,那边发来第二句:“跟高中同学聚会呢,给陆时迦接风,班堇也在,酒管够,你来不来?”

    祈热慢慢点着键盘,回:“陪老祈赏月,没空。”

    回完收了手机,继续坐家门口屋檐下跟着祈畔继续看月亮。祈畔今晚月色不错,祈热应一声,抬头仔细望着月亮。

    她知道陆时迦回来了,早在年关那会儿就听柳佩君了他回来的日子,所以看到祈凉的消息不算惊讶。反倒是将注意力放在了“酒”上,她清楚地知道,陆时迦喝不了酒。

    可没等多久,院门被推开的时候,进门来的人看上去却十分清醒。

    陆时迦是昨天夜里回来的,柳佩君叮嘱他梅城比东京冷,务必多穿点,他却没有听进去,这会儿仍旧穿得很薄,一身黑衣黑裤,连运动鞋看着也单薄。

    他喝得比祈凉多,步伐却比祈凉稳健,人走近的时候酒气也跟着一并散了过来,手里夹着半截烟,头发换了颜色,在夜里辨不太清。

    脸上带着笑,他礼貌地朝祈畔一声招呼。

    祈畔喜酒,立即就闻出两人身上的酒味,“你们这是喝了多少?迦迦,刚回来容易水土不服,饮食得多注意了。”

    “我看他也没什么毛病。”祈凉双手揣兜,斜眼看了一眼陆时迦,心里那股酸酸的情绪有些微妙,不知道为什么,也就半年多时间,他觉得陆时迦变了不少,具体变了哪儿他又不上来。

    陆时迦话还是不多,扮也没有太大的变化,但举手投足间给人的感受变了。祈凉找不出原因,只能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印了乐队名字的卫衣,叛逆而幼稚,再瞅一瞅陆时迦脖颈下微微露出来的不太规整的黑色衬衫领口,心里莫名地不得劲。

    话还继续下去,“以前是‘一杯倒’,现在半桌的酒喝下去都不见他脸红的。”

    不仅不红,还愈发白了,有女同学就开玩笑,问他是不是天天用富士山的雪洗澡才能让皮肤这么好。

    “也没喝多少。”被的人漫不经心地开了口,意在解释,却没有解释的意思。他见祈畔看了眼他手里的烟,便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走了两步,弯腰将手里的烟摁灭在垃圾桶。

    从进院门到现在,祈畔自然也看出点陆时迦的不同来,也自然不像祈凉那般将情绪表现在脸上,笑了笑:“高兴的时候可以多喝点,这是在家,在国外就得注意了,没人照看的时候,最好是滴酒不沾。”

    “嗯,我有分寸。”陆时迦应下,语气恭敬而平淡。

    祈凉闻言腹诽,陆时迦确实有分寸,不然不至于喝了那么多现在还这么清醒,明他很清楚自己的酒量。他就是奇怪,他哪儿学来、什么时候开始这么能喝的。

    其实刚才回来的路上他就想问了,可不知道为什么,问不出口,陆时迦那张脸没什么表情,却十分有震慑力,看着只有他主动开口的份儿。

    “老祈,”祈凉看向祈畔,“陆时迦估计都要赶上你的酒量了。”他一张脸红得明显,完没忍住了个酒嗝,跟旁边泰然自若的人愈发形成两极。

    祈畔闻言又看了看眼前陌生而熟悉的年轻人,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什么。

    他转而去看身旁一直没话也没离开的祈热,顿了顿:“热热你们再玩会儿,我进去给他们煮碗醒酒汤,你想吃什么?”

    被问到的祈热抬起头来,她洗过澡,卸了妆后脸上没有半点脂粉,寡淡而干净,前不久被烫卷过的头发还有些湿,铺在肩背上是纠缠在一起的海藻。

    月光下有淡淡的香气弥漫开来,是她身上的洗发水味道,和酒气交错相融着,一时不清道不明。

    没有视线相互避着,只是在谈话间无意地相撞。

    祈热冲祈畔摇头,“教练让晚上不要吃太多,我最近增重太快,得控制下。你们在这看月亮吧,我进去煮汤。”

    她知道祈畔的意思,所以更要拒绝,完便转身推门进屋。

    她直接去了厨房,煮上一锅汤后朝外喊了一声,喊完,人也往楼上去了。

    到了屋里开电脑办公,不想听到楼下的动静,她便拿了耳机塞上。

    一播放,仍是那首她前段时间意外发现的歌。那次她搜天气,往下多翻一页,看到词条介绍才知道有这么一首。

    这会儿听着,她又在搜索栏输入“东京”,一敲,页面跳出最近一周的天气,紧接着输入“巴黎”,粗略查看一眼。

    倒不是真关心这两个城市的天气,只是这首歌里恰好出现了两个城市名。

    东京,巴黎。东京下雨了,巴黎亦是。

    祈热看完便快速关掉搜索页面,顿了顿,又将这一首歌切断。

    作者有话要:  感谢在2020-05-10 21:54:32~2020-05-12 01:38: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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