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逼债
妹语气急切,完就挂,再打回去却关了。
张雷登时感觉不妙,跟崔老告辞就开车往回赶。
他家所在的县乡也属东平管辖,不过是山区,路程不远却行走艰难,有山路阻隔,经济民生和东平差了一大截。
百十公里路程,愣是足足赶了四个时,才在天黑前赶到。
张雷家坐落在半山坡上,车上不去只能停在村口广场里。
还没到门口,他就看到院子里灯火通明,顿时有些紧张,家里很少这么浪费的。
果然,他刚到门口就听到屋里人声吵杂,甚至还有孩子的哭闹声音。
张雷推开院门,就看到屋门敞着,里面或站或坐已经挤满了人。
他四年前去东平上学,即便假期也都在外打工挣钱,也就过年才能和家人团圆几天,所以他能认得屋里的人,可这些人却有一多半没认出他。
张雷推开人群,朝在房角唉声叹气的母亲和妹走去
母亲并没有看到他,而是和一个黑胖女人话,“他二婶,能不能再缓几天,蕊已经给她哥打过电话,雷子应该”
女人立刻黑着脸打断,“大嫂,那哪儿行?亲兄弟也得明算账!
我兄弟眼看就结婚了,就等着这点钱当彩礼呢!你不能让我兄弟娶不上媳妇吧?”
黑胖女人是张雷的二婶,老爸还没病那会儿为了能让二叔去矿上运输队开车,没少花钱找关系。
二叔挣钱后就干脆自己买车跑运输,这几年挣了不少钱,日子也过得越来越红火。
一位脸上满是褶皱的老人,也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字条道:“玉林家的,按我不该这时候来,可这账都三年了,是该清清了!”
张雷认得,这是村头开卖部的老齐大爷。
一旦有人开口,众人立时争先恐后,就怕开口晚了就收不回来,本已挤到近前的张雷竟然又被挤了出去。
他现在才算看明白,原来这帮人是来要账的。
这些人围着母亲言辞激烈,后来甚至争得面红耳赤,母亲只是红着脸耐心解释,看到这里张雷心头登时一紧。
再瞅瞅那个紧紧扒着母亲肩膀的瘦身躯,张雷脸上就是一阵臊红。
这个家里要张雷最对不起谁,那就是妹。
妹比他三岁,他上大三那年本来已经考取了一所二本院校。
可家里负担太重,为了能先把张雷先供出来,就狠心让妹放弃了。
瘦的身躯在母亲身后低着头簌簌发抖,不知是因为天气冷还是在轻轻啜泣,张雷只觉得心疼之极。
总算挤了进去,他看到母亲和已经哭红眼的妹,然后轻声道,“没事了,我回来了。”
二婶一见张雷回来,登时来了精神,伸薅住他道:“雷子,你可算回来了。
我兄弟眼看就结婚了,正凑彩礼钱呢!你这都多少年了,可不能再拖了!”
妹张蕊一见哥哥回来,就擦干眼泪把事情了。
原来老爸上午病重,幸亏送医及时才保住性命,老妈回来给老爸做病号饭,饭没做好就被堵在了家里。
父亲是煤矽肺,当初在乡办煤矿下坑,那会儿没什么防护措施,也没有相应的安全意识,一干就是十几年,所以才落下了毛病。
矿上本来好要补偿的,却迟迟没能兑现,母亲就去告状,最后被村干部出面压了下来。
壮劳力成了病秧子,家里大事情就靠一老一两个女人操持,光景可想而知,这些年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
想到这里张雷脸上微红,丢人啊,有钱之后竟没在第一时间救助家里。
不过还好,总算不太迟!
一听张玉林儿子回来了,众人围攻的对象立刻由刘巧妹换成了张雷。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家里有爷们就不能再去找女人道了。
刘巧妹一见已经高过自己两头的儿子,刚才还强撑的精神头瞬间崩塌,登时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地抹眼泪,可眼泪却越擦越多。
其实要账的也就七八个债主,其余大多是围观群众。
农村人爱热闹,一听债主来张玉林家催债,左近邻居端着饭碗就来了。
娘仨了几句,刘巧妹就拍拍儿子的臂膀,然后道:“玉秀,齐大哥,三娃,丑头叔,你们的钱我一定还,
这不,我们家雷子已经回来了。他已经工作了,这钱迟早能还上!”
二婶崔玉秀翻了个白眼,“大嫂,不是我你,这空头支票你可许好几回了。我现在就是火烧眉毛,等不了以后!”
那个叫三娃的中年人也道:“玉林家的,这账也有几年了,那会鸡蛋才两块一斤,现在都翻番了。
你要再拖几年,我那四千块可就成纸了!”
他不还好,这么一大家又开始嚷嚷起来,情况也确实如此,物价每年都涨,钱自然也是慢慢贬值的。
二婶问张雷工资多少,他随口了句五千,结果她心里一合计,然后翻个白眼道:“雷子,城里花销大,是五千可到两三千就不错了。
你,你妈从我家都快拿三万了,啥时候才能还清?”
刘巧妹把儿子拉在身后,一如时候一般,然后红着眼道:“我能还清就能还清,我们老张家绝对不欠别人的!”
二婶把眼一瞪,“那我现在就要!”
见二婶如此咄咄逼人,张雷从母亲身后挣脱出来盯着她道:“二婶,当初二叔上学、学本、结婚、盖房子、找工作,我爸除了出工出力,也没少花钱!
别人催也就算了,咱们可是一家人,你不该趁火打劫吧?”
没想到二婶除了毫无羞愧之感,却被张雷这番言语彻底激怒了。
她挤开身前两人就到了张雷身前,然后张牙舞爪吼道:“张雷,亏你也是大学生。
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老娘不管,但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你要是不还,我就到法院告你去!”
一直喏喏不做声的张蕊却在此时站了出来,“崔玉秀,你就是看上我们家房子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你在村口跟胖婶嘀咕我都听见了。”
张蕊、张雷虽是一母同胞,可她皮肤白皙、眉眼精致,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
即便穿着朴素,也不用化妆品,可一样难掩俏丽容颜,这也正应了那句深山出俊鸟的俗语。
她长相俊俏,好脾气也是村里出了名的,再加上从就跟着母亲操持家里,在十里八乡也都是有口皆碑的好闺女。
所以这话一出,场间登时肃静下来,刘巧妹赶忙拉过闺女问到底怎么回事?
张蕊前几天去县城给父亲买药,正好碰到崔玉秀和村头胖婶话,这才听到的。
“你还我爷爷那会儿偏心,把祖屋留给我爸,你要替二叔争这口气!你敢没有?”
崔玉秀被了个大红脸,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可要借此名义谋夺家产,那可就是彻彻底底的人了。
她四处观望,见乡亲眼神有异,登时觉得不妙。
可事已至此好比是虎入穷巷,哪还有什么退路。
索性破罐子破摔,于是她张口叫喊,“我就看上你家房子了,咋啦?要不你现在就把三万块钱给我,还得算清利息!”
她算准张玉林家拿不出三万块,就算能拿出来,身后可还跟着一帮债主呢!
这么下来怎么也得七八万吧!
对于一个每年指望几亩地收成的普通农户来,七八万无疑是一笔巨款。
眼见要债成了家庭纠纷,就有乡亲过来好言相劝,可崔玉秀却不管不顾。
到后来甚至破口大骂,“刘巧妹,你别以为他大哥以前帮过我们家玉树,就当成了功劳。
大哥帮兄弟那是应是应分的,我们也不亏心,要不然会借你这么多钱?”
刘巧妹顺给了闺女一巴掌,把她拽到身后道:“玉秀,孩子们话哪能信,我不信你是那样的人,你的钱我一定还,”
没想到崔玉秀却依旧不依不饶,“我就是那样的人,就看上这房子了,要不还钱,要不腾房子,你自己选!”
妹被扇了一巴掌有些委屈,于是轻轻抽泣起来。
张雷攥住她的轻轻一捏,示意她不要担心,张蕊这才擦干眼泪后莞尔一笑。
他本来不想这时出头,都是乡里乡亲的,当初能把钱借给自家就是情分,什么时候都不能看轻了这份情义,所以由母亲来处理最好。
可二婶却像个泼妇一样撒泼打滚,看样子他要再不出,这泼妇就能把母亲活吞了,于是张雷准备挺身而出。
可就在此时,人群外围一阵骚动,又有几个家伙从外围挤了进来。
为首一个年轻穿得流里流气,头上抹着发蜡,模样虽不差,可怎么看都是一副烧包模样。
这家伙挤进来之后,眼里没看别人,而是盯着藏在张雷身后的张蕊看了良久,然后才咧嘴笑笑,露出黄色大板牙叫了一声,“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