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道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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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罗生迷迷糊糊的醒来时,就见一双大眼睛扑闪着盯着自己看,吓得他一拳打过去后自己直疼的肉,仔细一看原来是一脸傻笑的道士,随即没好气道:“干啥?”

    “饿了,师弟赊口饭吃吧?”

    “那不是昨夜有剩下的”罗生抬一指,才发现桌子原本大半的剩菜剩饭早就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几个锃亮的瓷盘,“那盘子是你舔干净的?”

    道士点点头。

    “你又饿了?”

    道士继续点点头。

    “他娘的,昨晚你跳出来差点没把爷吓得半死,爷没和你计较还将你带回家!你倒好,张嘴就是要吃要喝的!你,老子这里看着像是布施的道观吗!?”罗生一个没忍住原形毕露,平日憨傻的面具早被他丢到脑后,“饿着去!”罢,才翻身准备睡个回笼觉,就听噗通的硬物着地声,扭过头来一看,那道士竟然直勾勾的倒在地上两眼翻白流口水。

    “啥!?饿饿晕了?”

    半个时辰后,罗生麻木的看着打了个饱嗝做揖谢过自己的道士,又看看已经见底的米缸,嘴角忍不住的直抽抽,这厮哪里像个清心寡欲的道士了?分明就是个大胃王,罗生甚至恶意揣测,道士就是因为太能吃被自己的师父骗下山来的

    “师弟,你不吃吗?”

    “看你吃就够了还有,我可不是你的师弟。”罗生看道士又要开口废话,赶忙打断道:“喂,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什么没?”

    “记得,你把那富家子弟敲晕了还劫了人家的财,不过没拿光,所以你算是半个坏人,不过贫道不收你。”

    “”罗生深吸两口气,忍住拔出离渊剑砍了这鬼的冲动,“道士,我给你做饭让你吃饱,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无量天尊若是知晓此事,该拿你如何?”

    “无量天尊怎会管这等鸡毛蒜皮的事?不过师尊估计会打贫道的心”道士害怕的把捂住,缩着脑袋心虚的往后一看,才放松道:“不过师尊派贫道来接你,所以此中因果当算到他头上,怪不得贫道所以你确实是干了劫道的坏事,不过贫道不抓你。”

    “哈?你这道士就是来找茬的吧!?”罗生才平静没多久又被气的差点跳脚,他握住剑鞘把脑袋贴过去,用一副地痞流氓欺负孩童时跋扈的表情威胁到:“你啥,爷我刚才没听清!”

    “贫道,贫道不抓你!!但等把你带回武当山后!!贫!道!再!自!罚!”道士颇为实诚的在声音中掺入真气吼完后,才发现罗生口吐白沫被震晕了过去,惊呼一声刚忙将他扶到床上,然后掏出一个印着八卦图的口袋,满头大汗的伸进去寻摸东西“坏了,贫道怎忘了他还没引气入体!糟了糟了,要是出了什么事师尊肯定饶不了贫道,贫道可不想要再抄三千遍道德经了!师弟这也怪你啊,都是你让贫道再的”

    “找到了!”满头大汗的道士似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匆忙的拿出一个玉瓶忙脚乱的将塞子扒开,倒出乳白色的丹药就扳开罗生的嘴给他喂下,丹药才沾到口中的津液便迅速融化,变为一股清流迅速窜向罗生体内,没过几息他的脸色变由惨白缓缓变得红润,耳鼻口中流出的鲜血也少了很多。

    “呼还好还好,多亏师尊英明,出山前给我准备了上清方”道士嘿嘿一笑,得意的拿起玉瓶却突然愣住了,再仔细一看上面写的太清玉露几个字,当时就两眼一黑跟着晕了过去,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出事了”

    罗生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天。

    擂鼓喧鸣杀声震天,入耳的除了士兵们殒命前声嘶力竭的怒吼,就是血肉被利器撕扯而开声音厚重的青石板下,姬静薇紧紧的将还是一个孩童的罗生抱在怀里,两只葱葱玉捂住两张嘴,不停地微微颤抖;而罗生却一点不怕,甚至伸摸了摸已经淹到腿处的温热液体,那一定是师兄们玩捉迷藏时故意放的温水吧?等他出去一定找师傅告状,他们耍赖!

    后来水慢慢变热,热到甚至有些发烫时,年幼的罗生才发觉不对,他想出去却被师姐死死的抱住,被浑厚的真力封住的穴道让他提不起一点儿劲,直到后来气息逐渐萎靡意识陷入了朦胧

    罗生最后的映像便是他仿佛被什么举了起来,随后一股清凉香甜的气息顺着嘴唇传入,罗生舒坦的哼了一声就慢慢睡了过去,等他再醒来时已经是在姬静薇的背上,她告诉罗生自己眼睛看不清了。

    “罗生,你指路,我走。”

    “好。”

    瘦的人影背着一个更加渺的黑点,蹒跚在千里赤地,百丈上空,几乎实质化的冤魂围拢在二人上方,愤怒不甘的发出无声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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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时辰后,当罗生再次迷迷糊糊醒来时,差点又被道士吓得给了他一拳,随即头疼的抓了抓脑袋,皱着道:“干啥啊!什么时辰了?”

    “啊?午时末了我饿了,师弟”

    “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罗生嘟囔着起身,疑狐的看了道士一眼,后者眼观鼻,鼻观心,安静的捏着一双筷子坐在板凳上,他纳闷道:“奇也怪也这一幕怎感觉似曾相识?”

    “没有的事,师弟”道士一边口不对心的撒着谎,一边内心默念,‘无量天尊在上,贫道绝无半点害人之心师弟并未被丹毒所害,反而靠着丹药之力将被封住的窍穴冲开了几分,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皆命尔,此中福祸皆与道无干,不沾因果,不沾因果’

    “轰隆隆!”屋外突然响起阵阵雷鸣,随即豆大的雨点便砸了下来。

    “腊月天下雨?喂,道士,去帮我把院子里的衣服哎,你躲到桌子底下干什么?去收衣服啊!”

    “不去!贼老天要劈死我,什么都不去!”

    “娘的,你算老几,惹出这等动静!”罗生脚底生风窜了出去,道士看的心惊胆战,赶忙喊道:“师弟,回来,外面去不得啊!”

    “放你的道德经葫芦屁!”

    腊月惊雷,寒天雨,道士遁地。

    执酒仗剑,莫畏殛,似曾相识。

    这一天,罗生感觉过得很快,还没怎么困就发现天黑了,本来要做的一些调查也因此耽误了下来,不过他并未因此迁怒道士,因为就在午饭后练桩时,他意外地发现自己练出了一缕真气,原来体内那股总是跑出来吸收他真气的暖流非但没有阻挠,反而缓缓地聚集在他丹田处,不断地替自己温养着这来之不易的一丝真气。

    “嘿!你这道士,还是有点用的嘛,起码给爷带来了些好运!”

    “师弟不怪罪贫道就好”道士依旧藏在桌子底下,什么都不肯出来,宁愿在桌子底下窝着睡着,直到大雨变雷声停歇,道士才顶着化了八卦图的麻布口袋心翼翼的钻了出来,“雨停了?”

    “你个怂包!”罗生翻了个白眼,“吧,你从武当山上下来干啥?”

    道士抱着空碗思索了一番,“贫道也不太清楚,那日晌午时分贫道正在练书”

    半月前,武当山上。

    须发皆白身着灰白道袍的老道人正端坐在玄武殿角落的一个蒲团上,他正欲起身时突然一皱眉,复又坐回去掐指一算,“来了?怎的早了这么多?”随即老道起身信步从大殿走出,沿路上路过的弟子却对这位辈分极高的道人视若无睹,唯有一些看起来行将就木藏于山间的道士们遥遥向他行礼。

    老道行至后山踏在一只盘山蛟的头顶挥舞上一挥里的佛尘,这只头上才生出第二个鼓包的巨蛟才有些不情愿的缓缓动起来,似慢实快的将老道士送过千丈深的断龙渊,随后赶紧又将身体收回来,再次缩成一团。

    “枫儿,该下山了。”

    “啊!不去行不行?”道士苦着脸做了个揖,“弟子又做错什么了,大不了再抄经就是。”

    “去接你师弟。”

    “哦啊?哪来的师弟?”道士正纳闷时,老道递过来一个破旧的铜罗盘,“拿着这个就能找到他了。”

    “要是找不到怎么办?”道士眨巴着眼睛,正琢磨着如何在山脚随便晃荡一圈就敷衍掉时,老道悠悠的开口道,“若寻不到,以后下雨天就不准你进屋。”

    罗生拿着一块破旧的罗盘翻来覆去,又看看里那只崭新的银勺,撇撇嘴不信到:“你就是靠这破玩意一路从武当山找到开封聊城?蒙我呢吧?”他把银勺放到罗盘上随便一转圈,就见银勺慢悠悠的指向了西北方,“就是个劣质指北盘吗你被你师父晃点了道士!”

    “去,别乱!这可是宝贝呢”正着,端在道士上的罗盘又慢悠悠指回北边

    罗生笑道:“还不是普通指北盘?”

    “就不是”道士看向西北方,那千里之外有着秦都长安,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端起茶怡然自得的罗生,叹了口气。

    “对了,你刚啥来着?要带我去武当山?我凭甚要跟你走?你又如何证明自己是武当门人?腰牌路引玉牒,随便拿出一个我就信你。”

    道士被罗生的连珠炮问的满脸通红,好半响才憋出一句:“路上都让人摸去了”

    “什么!”本来只想着逗逗他的罗生一下跳了起来,“闹了半天你是个穷道士!?白吃了爷这么多米,一句没钱就像蒙混过关,我看你是现编的故事骗爷呢吧?”罗生猛地一拍桌子,“少废话,身上那块玉拿来顶账!”

    “这不行!”道士赶紧捂住脖子上挂的玉牌,“这是下山前师尊给我护身的他老人家找到你之前,这块玉可以帮我挡一次血光之灾”

    罗生听到这里眯起了眼睛,情不自禁的往腰间的离渊剑摸去,维持了几息的握剑姿势后才突然一愣,看着继续喋喋不休的着玉牌多么宝贵,师尊所赐不能与之类废话的道士,内心莫名的到了一股久违的亲近感。

    仿佛内心有另一个自己再和他话,“只是一个不及腰的呆傻道,何必那么多疑?再带个孩也是个不错的挡箭牌,少有人会怀疑一个‘带着弟弟艰苦讨生活’的人吧?”想到这,罗生清了清嗓子皱着眉头佯怒道:“既然还不起饭前,你就给爷打工还债好了!可有异议?”

    道士噘着嘴声嘟囔道:“反正你回不去,我进不了屋避雨,那还不如跟着你,不过你得管饭。”

    “善!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一大一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前者是以为找了个身不错还能当幌子的挡箭牌,后者单纯的为了吃饱肚子,下雨天有个地方遮风挡雨。

    大江湖,人物

    精怪乳,万难负

    修罗路,剑傍吾

    空山怒,割汝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