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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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度过了这场危机之后。

    一家人的生活, 进入了平稳状态。

    对徐甜甜来,她只想关起门来过日子。

    唯一冒险的是院子里养了几只鸡。

    平日里倒没事,就怕运动来了。一听到风声不对,就用麻袋把鸡笼子盖起来。

    等过了那一段, 再取下来。

    现在, 城里的粮油副食品都是按照人头数定量供应的。

    要想吃得好, 就得自己想办法。

    家里的菜地里还种着青菜, 够自家吃的。

    麦收之后, 启康还帮她找了一把芝麻种子播了下去。等到秋后, 就能收芝麻

    了。这个剥开来炒炒特别香, 调菜也好吃。

    相比起来,她家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不过,也养成了一种习惯。

    一到吃好的, 就把门窗都关起来, 生怕味道传了出去。

    尤其是星期天抒文回来了,家里要改善生活, 更是关着门炒菜。不到开饭时,

    那菜都是用饭盆子扣着的。

    爹在书店里管着后勤, 却从不敢沾公家的光。

    店里的职工们可不得了, 一个二个的眼睛都盯着呢。可爹眼皮子活,不管是领

    导还是群众, 关系都处得不错。

    尤其是对领导, 更是照顾有加。

    后勤上就那么一点油水,都孝敬给了老领导和新领导了。

    他自己呢, 却是两袖清风。

    娘跟她,你爹连一粒米都没拿回来过。

    她听了,笑着咧了咧嘴。

    心,占那个便宜干啥?

    能安安稳稳地就成。

    瞧瞧在这场运动中,多少人落了马?

    像志和的岳父就靠边站了,那江红英也成熟了不少。好在,志和两口子未受到

    什么影响,在单位里也很低调。

    他俩都是吃技术饭的,只要不得罪人,饭碗还是稳稳当当的。

    平日里,志勇经常会过来看看。

    来时也从不空手,不是带着一瓶植物油就是掂着一块肉。总是包得严严实实

    的,生怕被人给瞅见了。

    他在粮食上工作,福利待遇不错。

    单位里经常发东西不,还能买到一些副食品。

    爹经常,当初多亏了翠翠的指点,不然上哪儿能进这么好的单位呢?

    瞧瞧,爹也跟着沾了点光。

    *

    转眼到了冬天。

    进入腊月之后,天气格外寒冷。

    章老爷子赶在年关之前走了。

    享年八十二岁,算是高寿了。

    老爷子一辈子没受过啥罪,即便是在“三年困难”时期,也没挨过饿。当年,存

    山和存林都提前做了准备。尤其是存林家里藏了不少吃的,晚上偷着给爹娘送过去。

    老两口躲在被窝里吃东西,那感觉别提有多爽了。

    他本来就好吃,从没缺过嘴儿。

    大冬天里,一边喝着蜂蜜水儿,一边念着儿子的好。事后,听是翠翠给的提

    示,对这个“半仙儿”,也越加“迷信”起来。

    对那神鬼之,更是深信不疑。

    临走之前,自然是希望能大办一场。

    可惜,现在红白喜事都很简朴,也很低调。

    想搞封建迷信那一套,是不可能的。

    听到消息,启宽兄弟三个和凤芝都赶回去奔丧。

    章存林特地了电话过来,“冬娃的前程要紧,就不用来回跑了,他太爷爷

    也不会怪罪的。”

    徐甜甜听了,很是感动。

    爹这么做,是为了弱化冬娃与启铭的关系。

    当然,也是为了一大家子考虑。

    这“海外关系”可不是啥光彩的事情,任谁也不想和“特务”“叛徒”挂上勾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

    转眼到了一九六八年的夏天。

    这场声势浩大的运动也停歇了下来。

    在运动期间,连续三届积攒下来的初、高中毕业生多达两千多万人,就业压力

    可想而知。于是,“上山下乡”运动接踵而至。

    街道上的大喇叭,成天宣传着。

    马路上的大卡车排着长长的队伍,往全国各地输送着“知青”们。带着美好的理

    想和追求,一群热血青年就这么投身到了“广阔天地”之中。

    七月里,冬娃大学毕业了。

    他进了军区通讯总站,搞信息技术。一上岗,就挂了个副连级,算是个干部。

    这时,他还不满二十一岁,就开始独立生活了。

    对此,甜甜和抒文颇感自豪。

    冬娃从就很懂事,长得也很排场,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剩下的,就等着冬娃谈对象了。

    这婚姻大事一解决,就没啥可操心的了。

    秋季开学后。

    春娃转到了部队子弟中学,开始了高中生涯。

    平日里,他跟抒文住在宿舍里。

    到了星期天,爷俩一起回家。上午在家休息,下午去爷爷家练琴。

    抒文从文工团里给他请了一位老师,专门辅导声乐。

    春娃自己也很喜欢。

    每天一大早,先跟着爹在操场上慢跑两圈,然后对着那片杨树林子吊嗓子。

    不过一个月,整个家属区都听了,叶干事家的那个家伙是个大嗓门。放开

    嗓子一嗷嗷,大老远的都能听见,比喇叭都好使呢!

    学校也注意到了。

    就把他选拔进了演出队,还推荐他参加军区举办的 “国庆”文艺汇演。

    春娃一登台,就一鸣惊人。

    这童音,犹如天籁一般。

    惹得文工团的魏老师,喜滋滋地跟人介绍,“哎,这是我刚刚收下的学生,

    叫叶俊宁,可是一棵难得的好苗子哦……”

    最后,文工团的人都知道了。

    魏老师收了个娃娃做关门弟子,嗓门可亮了。

    春娃离家之后,徐甜甜很不习惯。

    这娃今年才十三岁,就上高中了。一个星期才能见上一面,实在是想得慌。可

    考虑到孩子的前途,也只好忍忍了。

    实在忍不住时,就带着一包吃的跑过去看看。

    春娃的同学见了,都:“叶俊宁,你妈妈可真年轻啊,长得还特别好看!”

    春娃听了,自然是得意洋洋。

    他跟娘悄悄道:“娘,我们同学你比那些电影演员还好看呢!”

    听了这话,徐甜甜笑得合不拢嘴。

    春娃这是学会话了?不再闹人了?

    娃娃终于懂事了。

    她可真是生了四个宝贝啊。

    现在,妞妞上学四年级了。

    书读得好,尤其是数学成绩特别好。

    抒文喜滋滋地跟她:“甜甜,妞妞以后没能当个科学家。”

    她也想好好培养一下。

    可惜,偏偏赶上了运动,只能等着恢复高考了。

    按照妞妞的性格,只要学习不落下,考上大学的希望还是有的。

    秋娃五岁了,还在托儿所里呆着。

    这娃安静时很能坐得住,玩起来却是欢蹦乱跳的。

    看着他,就像看到了冬娃的翻版。

    对这个娃,她尤其上心,甚至有点溺爱。

    抒文时不时地要提醒她一下,男娃还是要严格一点才好,不是所有的娃都像

    妞妞那样咋宠都不变样。

    她笑着答应了。

    秋娃是最的一个,还只是个五岁的娃娃呢。想着冬娃那时,整天趴在爷爷

    背上去上学,也没给宠坏啊?

    可她还是得悠着点。

    和抒文的教育路线保持一致才行。

    这一年,她三十八岁,抒文三十九岁。

    再过一两年,就满四十了。

    孩子们大了,她和抒文也不再年轻了。

    能把孩子们抚养成人,就是他俩最大的心愿。

    *

    一年又一年。

    到了一九七零年的夏天,春娃高中毕业了。

    这一年,正赶上部队招文艺兵。

    而春娃十五岁半,正处于变声期,对声音的控制不大稳定,招生老师对此十分

    谨慎。

    起来也很玄。

    现场考试时,春娃的钢琴技艺算是立了一功。几位评委老师见了,就把那变声

    期的担忧抛到了脑后。

    春娃也勉强过了关。

    短期集训之后,春娃进了军区文工团。

    抒文也好,甜甜也好都松了口气。

    他爷爷和奶奶也放了心。

    现在,城里就业十分紧张。无论是初中毕业还是高中毕业,拿不到就业指标,

    就得当知青。运气好一点的,去农场挣工资,运气差的只能去农村挣工分。

    离开了城市,想再回来可就难了。

    春娃能进部队,可不容易。

    除了天赋之外,也与这两年攒下的名气有关。

    两年里,他参加了大大的文艺汇演,在军区里混了个脸熟。如果不是家里

    坚持让他读完高中,拿到高中毕业证,怕是早早地就被特招进去了。

    那固然是一条捷径,可抒文和甜甜却有些担心。

    春娃年纪进了学员班,一旦废掉了,想再起来怕就难了。吃文艺饭,只能

    吃一时却难吃一世。年轻时怎么都能混着,等到年纪大了可咋办?

    让春娃当文艺兵,是为了躲过“上山下乡、插队落户”。

    他们并不是真的希望孩子走上文艺这条路。所以,就一直坚持着让春娃学好文

    化课,等以后恢复高考了,还是要上考场去搏一把的。

    春娃的事了了,接下来就是妞妞了。

    妞妞今年十二岁,读初一了。

    而秋娃也乐颠颠地上了学。

    到了秋天,徐甜甜满四十岁了,而抒文也四十一了。

    他俩都步入了中年。

    抒文已经升到了团级。用他的话来,对文职干部而言,想再爬上去怕是很

    难,也基本上到头了。

    在这个动荡的年代里,能安安稳稳地生活实属不易。

    这两年,外界发生了不少事情,很多人的命运也发生了改变。

    他和甜甜算是幸运的。

    *

    “国庆”前夕,叶抒文正在办公室里审稿子。

    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线路那端是一位女子,听着乐呵呵的。

    猛一下,他未听出是谁?

    随后便想起来了,电话那端是李向梅。

    自京城一别之后,少有来往。

    偶然,李向梅会电话过来问声好。在各大军区做交流汇报时,也碰到过几

    次。结婚后,她做了母亲,也不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了。

    见了面,也只是问声好而已。

    他在军报上见过她撰写的文章,对她所取得的成绩也感到欣慰。

    毕竟,他们在战场上并肩战斗过。

    从王主编那里也听了,李向梅家世不凡。她父亲是一位将军,在内参上能经

    常见到他的名字。王主编还开玩笑,他可是错过了一个好机会。

    可他心里却淡淡的。

    他看重的从来就不是那些。

    等到运动一起,联系就更少了。

    他注意到,最近一段时间在内参上已看不到李将军的名字了。

    对上面的事情,不好揣测。

    可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电话里,李向梅她来省里了。

    瞅个机会和老战友见个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