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章: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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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院是个巨大的花园,一步走入其中,便能感觉到天地灵气骤然浓郁了许多。

    西陵漠河所言的那个型灵脉正是在花园之下。

    花园的中心是个椭圆形的鱼塘,水面清澈干净,在月色下反射出莹莹的光,虽是夜晚,也能看见其中红色的锦鲤游动。

    水中并没有什么大型的植物,只有些水草偶尔露出水面。

    鱼塘的周围是用鹅卵石铺成的路,弯弯曲曲的饶了一圈,而那成百上千的山茶花树就栽种在鹅卵石道路的两旁,修剪得体,不蔓不枝。

    果如西陵漠河所言,园中的山茶花开得极好。

    “建这么个园子,又搜罗这么多珍贵的茶花品种,可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吧!”寒道。

    “长空好歹是一国储君,有权有势,许多事情办起来便容易得多。”西陵漠河笑答:“不然,为何人们都喜欢权势呢?”

    两人牵着走在鹅卵石路上,低声着话。

    如往昔般,大多还是她在,他在静静的听。

    这些日子做了些什么,研究丹方时遇见了什么难题,她那两个徒儿有多乖巧。

    那些他不曾参与的日子,她依旧过得充实。

    他欣慰又心酸。

    走了一段,寒忍不住脱了鞋子,光着脚踩在鹅卵石路上,一拎着一只绣花鞋,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

    脚底和圆圆的石头接触,凉凉的痒痒的,舒服又惬意。

    夜风从远处吹来,园子四周的青竹摇曳,也吹得她的衣裙轻轻飞起。

    蓝色的绡纱在风里蹁跹,

    纱衣上银丝绣成的花纹在月色下若隐若现,

    她弯腰去看一朵开得极好的鹤顶红,银辉打在她的侧影上,映出的光芒炫花了男子的眼。

    浅色的十八学士、恨天高,红白相间的大玛瑙、绯爪芙蓉、皇冠,艳红的鹤顶红、紫袍、六角大红各色的山茶花从她的脚下开向远处盛放。

    这繁华城中的一隅之地,在看的人眼里恍惚之间成了灵池仙境。

    西陵漠河始终在她身旁一两米的位置跟随着,看着少女一时间兀自往前,一时间转身同他话,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

    在他面前,

    她不必遮掩,

    不必隐藏,

    不必忌讳。

    她喜欢这样的感觉。

    他也喜欢她如此。

    除山茶花和青竹外,园中其他观赏的植物极少,不过零星的几处偶然有棵玉兰花或是迎春花。

    然就是这样简单的点缀,却掩去了单调,使得院子里的景致越发的鲜活起来。

    初九的月亮只有半轮,然天色晴朗,银辉洒落在院子里,却也教人看得清晰明朗。

    玉兰花树或是迎春花树的枝头也挂了散发出温暖光芒的灯笼,照亮了树下的阴影处。

    她在一颗玉兰花树下停下脚步,将鞋子穿上。

    沿着鱼塘走了一圈,几乎所有品种的山茶花都看过了。

    “儿,可要去那边的亭子里歇息一会儿?”

    看她站在鹅卵石路和青石板路交接的路口犹豫,西陵漠河问道。

    “不要!”寒摇了头,突然伸抓住身旁玉兰花树的树枝,一个纵身便跃上了树杈,“阿河,我要听你抚琴!”

    盛放的白玉兰将她的身形遮掩了许多,使得站在下方的他只能在雪白的花朵间隐约的寻到她的面容。

    粉蓝色的衣角在花间飘动。

    这种隐约朦胧的美撩人无比,看过她无数种模样的西陵漠河仍旧忍不住心神荡漾。

    只是这么一个的要求,他怎么舍得拒绝?

    挥挥衣袖扫去地上些许的尘埃,他盘膝坐下,取了瑶琴出来,仰头看着她:“儿想听哪一曲?”

    寒坐在树梢晃动着双腿:“你抚哪一曲,我就听哪一曲。”

    西陵漠河笑了笑,拨动琴弦调音,接着便有流畅的音符从琴弦之间流泻出来,缭绕在花间月色里。

    陌生的曲子。

    没看过曲谱,不知音调,她合不上琴声。

    寒拿着里的玉箫哼了哼,还未来得及生气,已然渐渐的被吸引。

    所谓共鸣,

    并非要什么精妙的旷世名曲,

    而是恰好落在心上最柔软的那一处。

    天光破云,朝阳的光辉照亮了衡水崖。

    她推开窗,少年逆着光站在窗前,将一个瓶子递给她。

    “诺,芍药花上的露水月儿,大哥没教你,自己要的东西得自己动吗?”

    “可我就喜欢叔叔采的露水呀!总觉得格外的好用呢!”

    “月儿,你都十二岁了,再让我背着,会让人笑话的。”

    “他们打不过我,不敢笑话!再,叔叔怕了吗?”

    “笨丫头”少年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叹息。

    “叔叔,月儿身上还有个地方,可难受了”

    她拉起少年的放在心口处,看他转眼间变得无所适从的样子,心里满是气恼。

    笨蛋!

    你摸哪里!

    是心里难受啊!

    “叔叔,你摸我”

    “我”

    她不想听他的辩解,于是用嘴唇堵了上去。

    “我每日会等到午夜,叔叔若不来,我便去告诉爹爹,叔叔趁我在禁地之中受伤时,非礼与我,强要不成,又想杀我灭口叔叔你爹爹会信谁?”

    她知道不该威胁他。

    可她好想他啊!

    为什么非要避而不见呢?

    他分明也喜欢她的不是吗?

    “叔叔”

    “叔叔”

    “乖,叫我名字。”

    “阿河”

    “阿月,劈开空间裂缝实在太危险了,不然还是算了吧”

    “不我已经决定了”

    她想见他了。

    三月之期,春日迟迟,卉木萋萋。

    北地的芦苇荡边。

    时光如梦,岁月静好。

    他们在天地间合二为一。

    他以为他终于将她诱拐到。

    其实她也是这么想的。

    她从懵懂时便垂涎的男人,终于是得到了他的身心。

    他总是出门,一去便是一日。

    她知道他是去寻找前往修真界的传送阵了。

    他想给她一个惊喜,她便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可一个人时,总忍不住发呆出神。

    茶水的热气里,也隐约能看见他丰神如玉的容颜。

    再后来,天地间忽然萧然一片。

    白雕盘旋在崖壁上凄厉的叫着,却再也寻不到它伴侣的影子。

    秋风吹过,一片落叶在风中打转不肯落地。

    冬日的梅花开了,没有人为她折一支插入瓶中。

    春花烂漫,一只蝴蝶孤零零的在花间飞舞

    琴音停下时,寒还未回过神来。

    有一滴晶亮的液体从树上落下,被西陵漠河敏锐的发觉。

    他微微皱眉,收了瑶琴,轻身一跃上了树梢,看见她失神的靠着树干,早已泪流满面。

    “儿”他轻唤了一声。

    寒倏然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脸上的泪水,便匆忙抬头去擦。

    却忘了中还拿着东西。

    玉箫从指尖一松,直直往树下掉落。

    西陵漠河眼疾快将一道真气缠住玉箫拉了回来,递到她面前。

    “我记得这是你大师兄送的,若是摔坏了,你又要心疼。”

    寒拿过玉箫收入乾坤袋,偏过头去不想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西陵漠河轻轻扳过她的脸,取出柔软的帕子一点点擦去泪水。

    “抱歉,儿,我”

    他只是想将自己的思恋告诉她。

    却未想惹了她伤心。

    寒将指压在他的唇上,摇摇头阻止他道歉,然后微闭了眼靠在他怀里。

    思恋的滋味呵!

    佛家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求而不得,爱而别离,便生思恋。

    苦入心房,却无从逃避。

    她思恋时,爱意正浓,虽苦却满怀希望。

    可他呢?

    “阿河,那些年你怎么过来的?”

    “那些年?”

    “就是我假死离开后的五年。”

    他怔了怔,然后淡淡的笑了笑,将她的握在心里。

    “每日忙家族的事,尽量不让自己闲下来。实在闲下来了,就坐下来喝杯茶,想一想你在做什么,心也就安静了。”

    “那你所想,我那时候在做什么?”

    “大概在扎我人吧”西陵漠河半开玩笑的道,避开了这道送命题。

    “我才没这么无聊呢”寒低声否定,“曲子,你写的?”

    “是。”

    “把曲谱给我吧。”

    “好,回头就写给你。”

    寒从树枝上一跃而下,回头看仍在树上的男人。

    “阿河,我们去挖些竹笋吧。”

    罢,不等他回答,她已独自往竹林而去。

    五年时光,自知爱人对他恨之入骨。

    二十载春秋,忐忑着她是否原谅。

    她只要想到他写那曲子时的心情,便觉得胸口发闷难受得紧。

    也懂得了他的心情和决定。

    他爱着她,却自以为愧对她。

    他将前世所有的过错都背负在自己身上,自以为是他毁了她的一切。

    并因此自责内疚。

    他的身体定然出了问题,却不告诉她缘由。

    不是隐瞒,

    不是自负,

    只是,

    他怕再给她带来哪怕是分毫的负担。

    二月上旬,正是第一批春笋大量生长的时候。

    虽两个人半夜三更的挖笋有些奇怪,但只要高兴就好,谁能什么呢?

    没有提篮,寒从乾坤袋里翻了个箱子出来。

    没有锄头,西陵漠河已经默默的递了把匕首过来。

    讲真,她的匕首十把里面九把是淬了毒的,他有些方。

    作为他不信任的惩罚,寒趁他不备往她脸上抹了一把泥。

    不忿于自己的绝世容颜蒙了尘埃,西陵漠河趁她专心挖笋的时候往她脸上也揩了一把灰。

    两人打闹着,等一箱子竹笋挖好的时候,两人也都是一身的泥土和尘埃。

    施展了清洁术过后,泥土和尘埃倒是去掉了,但寒还是觉得不舒服,拿不满的眼神瞪着西陵漠河。

    “正院备了热水,儿可以沐浴,也正好放松一下。”西陵漠河浅笑着给她整理凌乱的发髻。

    将竹笋收进乾坤袋,他牵着她的离开了花园。

    在前院等了大半夜,时刻保证房中温暖,汤池水不冷不热正好的李芮眼尖的发现了寒发丝间的些许凌乱,于是看西陵漠河的眼神就不对了。

    他家大郎君,不会是

    在花园里趁着月黑风高,

    四下无人,

    花前月下,

    兼以甜言蜜语哄骗,

    将长公主殿下给办了吧?

    这么一想,忍不住再多看一眼。

    长公主脸色虽然正常,眼睛却有些水汪汪的,似乎哭过的样子。

    越发的肯定了听女子初次的时候都极疼。

    大郎君也太不会怜香惜玉了,这个时候就应该将人抱在怀里心呵护才对,竟还让人家姑娘自己下地走路!

    李芮具体想法西陵漠河猜不到,但是自己教大的人,有些什么花花肠子他还能不知道?

    问了两句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果断将人轰走了。

    连收拾屋子的两个侍女也没留。

    他倒是想啊,若是可以,他恨不得立即就将儿明媒正娶过门!

    一群时候乖巧听话的子,现在都长得无法无天,全是长空性情太温和给惯的!

    新换的锦被纱帐,烧得正旺却没有半点飞灰的炭火,水温正好铺满了山茶花瓣的汤池

    一切都是精心准备过的样子。

    寒不知道这里一贯如此,还是特意为她准备的,终归是没有多问。

    他在外间看书,她在净室沐浴,隔着一道门又一道屏风,却又能轻易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这种感觉有些奇怪,又莫名的温暖。

    像是入睡前,丈夫在等候妻子洗漱。

    自然而然,又理所当然。

    寒没敢再做过多的撩拨,自沐浴后,从里到外穿好了衣裳。

    早已习惯的和衣而睡。

    不同的是今夜身侧有另一个人,与她简单的相拥而眠。

    她靠在他的臂弯里,贴着他的胸膛。尽管那里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却仍然带给她安心和温暖。

    于是很快便入眠。

    西陵漠河看着蜷在他怀里安睡的少女,眼神变得柔软又宠溺。

    许多年前,有个人问他:你这样冷心冷肺的活着,到底在追求些什么?

    冷心冷肺?

    那个时候他已经断了修行之路,也已经失去了她,除了冷心冷肺的活着,帮助她、也是为了家族尽最后一点力气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修道和她,便是他一生的追求。

    无分先后。

    若放下中的剑,便护不住怀里的她。

    若失去怀里的她,他便会堕入心魔,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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