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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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冻了千万年的冰湖,此刻正被熊熊炙热的橙色火焰逐渐融化着,消融的积雪冰层之上浮动着庞硕且巨大的凤凰虚影,自它尾羽之上溅落的火舌,仿佛一簇簇明艳的烛火跳跃在天地间,灼的那株莲花凝化的神祗,周身漾起了数道水纹屏障。

    涅槃的凤凰此刻失却了灵识,骨肉淬烧的痛苦使其怒睁着焰腾腾的凤目,撑开遮天蔽日的羽翼,拖拽着赤炎千里的硕丽尾羽,挣扎着想要腾冲霄汉,奈何它的气力已经所剩无多,绕着玉山素裹的峰峦扶摇不过一瞬,便一头扎进了滚烫的湖水之中,庞大的虚影向着四周爆射出阵阵炙热的火舌,冲着远山远海奔涌而去,随后声势力竭,蔓延的火焰尽数回流进凤凰的心口之处,滚滚赤浪焚尽,一枚赤金色流动着泽光的圆形琥珀,悬浮于冰湖上方,缓缓四散着金色的璀璨流萤。

    神祗将那枚质地润泽的琥珀攥在掌中,低头瞧着里面包裹的那只凤凰腾腾欲飞的模样,露出了举世无双的清丽笑容。

    因着涅槃之火的解封,那封冻了千万年的冰湖,终融成了昆仑墟泽被万物的生灵之源。

    “昆仑墟自圣湖解封之后,便日渐多了仙兽与避世的神君。数千年之后,竟有凡人寻到那被涅槃之火淬烧之后,崩开的天堑屏障,于圣兽三足金乌的脚下蹒跚而来,狼狈不堪的立在那皑皑的雪原之上。自此便有更多的仙缘之人登上了昆仑墟,他们潜心修炼,得正大道,脱胎换骨位列仙班!”二狗子躬着腰,卑微底伏在江予辰的身边,垂首自溺的让人看不清他话的神色。

    三人慢慢的行走在幽寂的街道上,脚下青石铺就的路面因着潮湿的水汽,映出风灯柔和的暖暖晕光。

    湛屿抱着双臂,跟随在二人后头,他的脑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个脚下满是青莲的男人,那人身负长剑,雾绡为衣,于血海之上凝出数不清的冰晶玉莲,自那盛开的莲蕊之中溢散的至纯清气,瞬间荡平了九州四海污浊的紫黑之气。

    许是被故事勾住了思绪,湛屿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那神界,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歌可泣的轶事,遂一脸不耐烦的催促道:“怎么不继续往下了?”

    二狗子卑躬的身躯骤然间觳觫的颤抖了起来,但也只是一瞬便恢复了平静,哀戚戚的继续道:“昆仑墟日渐繁盛,元君身边的巫者与神君各司其职,其中有一名能征善战的神君名唤无月,一柄不忆神剑踏北冥,诸神魔,端的是纵横寰宇,睥睨八方,是除元君之外,第二个尊享昆仑墟万千膜拜的神祗。”

    “然而情之一字,最是磨人,那无月神君偶然窥见了虚辰神君的绝世姿容,便害了相思之疾,全然丢弃了作为一名战神的桀骜孤高,竟无所不用其极的试图接近,但虚辰神君于玉山神殿以避世多年,对情爱之事一无所知,对无月神君的接近寡淡疏离,不上接受亦没有言辞拒绝,二人就这么不尴不尬的相处着。这虚辰神君对无月神君送来的各色什玩全无兴致,唯一的爱好便是凝神化莲,那通往神殿的九万重白玉阶梯,便掩映在漫漫无垠的莲海之中。”

    江予辰听到此处,回忆之中似是在哪里瞧见过这番景致,但深一思腹,脑中便云雾腾腾,灰茫茫一片了。

    二狗子将及地的风灯,往胸前拉了拉,“好景不长,无月神君还未追求到心中的白月光之时,元君的占卜便击碎了他的天长地久,那卦象显示,第一个神隐之期将至的,便是莲魂所化的虚辰神君,再有三百年,他便将陨落于昆仑墟,神魂融归山海。”

    湛屿侧眸凝望着清凌凌的河水,望着散碎在水中潋滟的金色灯辉,他此时的心境像极了那个故事里的无月神君,觳觫而沉痛,“那!”湛屿幽幽的问道:“那个虚辰神君,最后寂灭了吗?”

    他的心里仿佛绞着一把淬了业火的匕首,炙烫与燎辣的疼痛刺的他眼底潮红。

    许是到了故事的关键部分,二狗子一改伏卑微的步态,霍然挺直了瘦弱的脊背,冷冰冰的道:“陨灭了!不过不是因为神隐之期的降临,而是被无月神君的一意孤行害死的!”

    元君的卦象占卜一项很准,但虚辰神君是自鸿蒙之初便存在于神界的,那他的陨落会不会昭示着,整个昆仑虚乃至神界的神隐时代将要来临!

    元君自琼林玉树之下,凝望着瑶碧云海之上层峦叠嶂的沐月峰,望着那群山苍翠间姹紫嫣红的斑斑点点,他的身边环绕着薄如烟霭的昆仑玉蝶,蹁跹追逐在轻杳的雾绡纱摆之间,蝶翅划出优美而缱绻的弧度,破碎了眼前逐渐晕淡的卦象。

    “元君!无月不求与天同寿,只愿吾心之所爱,能在眼前安好无虞!”战神无月双膝跪地,自群玉之巅,敛了眉目间放荡不羁,桀骜自负的威严冷淡,恭敬而怅然的跪伏在元君圣洁的衣袂之下,不卑不亢的诉着。

    元君将目光自云海之上收回,背对着他,哀叹道:“何必呢?就算你献出一半的神魂,也不过是延缓了几百年的期限,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

    无月神君将头颅再次压低了几寸,束发的银质高冠上嵌着一枚莲纹玉珠,举投足间映衬着无上华光,将这神界不可一世,神魔谈之色变的弑杀之神,生生剜去了那坚不可摧的铜皮铁骨,换上了一触即溃的侠骨柔肠。

    他那把斩灭过无数神祗妖魔的不忆长剑,此刻正静静的悬挂在腰侧,敛着所向披靡的锋芒,化身一柄华丽的佩件,哀戚戚的随着主人的低伏,无声控诉着昆仑之主的冷漠。

    元君转过身来,爱怜而悲切的望着脚下跪伏的战将,在触及到那枚润泽的莲珠时,竟蓦然凝住了柔和的凤目,随即一抹哀愁与酸涩涌了上来,使其怔愣了许久,才在无月坚定不移的眸锋里下定了决心。

    他自云雾缭绕的遥念庭,扶起跪地的无月神君,冷白匀长的指随后缓缓解下了胸前佩戴着的霜雪玉牌。将玉牌托于掌心,元君凝视的眸中顿时碧华流淌,那白璧无瑕的冷玉霎时银辉万丈,自瀚海澜光之中,封禁于月华镜中的彼岸云台重现天地,茫茫无垠的朔雪之州上,一面顶天立地的素白冰墙高倾壁立,自界限结界中遥遥映射着昆仑墟终年素裹的皑皑玉山。

    无月霎时睁大了波澜不惊的瞳眸,晦涩的嗓音掺杂着惊骇的颤抖,“这,这就是,这就是传中,游离于三界之外的神州——彼岸云台!”

    元君自云海之上,凝神化气,一道莹润的冰晶阶梯骤然横亘在二人面前,他道:“这片漂浮的孤州,是我一片神识凝化的空间,里面耸立的巨大冰墙,便是神界口耳相传的月华轮回镜!”

    “无月,你可要想好了,人有七情六欲,神亦有贪嗔痴狂,我们身居高位,受万丈红尘的顶礼膜拜,更应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如今你要分裂自己的神魂,去为挚爱续命,实乃心中执念以起,待裂魂之后,你的戒,律,慧,善,悯,乃至规束燥郁的静心都以不再完善,你会变得弑杀而暴躁,阴鸷而贪婪,冷漠而无情!”

    元君不忍在下去,垂下的凤眸亦是盛满了潮湿的悲伤,“若到了无法掌控之时,便是你堕下轮回台之日!”

    无月并不是没有思虑过这之中会产生的变数,但他早已承受不住虚辰的湮灭,最坏不过是贬入轮回,永不为神,他无月自昆仑墟桀骜了几万年,本就厌烦了这神界无休无止的平静岁月,若不是那上善若水之畔的惊世回眸,他势必要随着这皑皑的雪簌,一如既往的孤寂下去。

    “无月不惧,若真有那一日,元君不必留情,将我贬下轮回台便是!”

    “好!”元君回眸凝视着无月肃冷清俊的容颜,缓缓道:“我真的很羡慕你的孤执,虚辰得君如此,是他的福分!”

    “不!”无月对上元君凝惑的凤眸,施施然笑道:“能够遇见他,才是我的福分!”

    元君倏尔浅笑,那不怒自威的俊颜之上,蒙着一层清浅的悲伤,不知是在感伤这二人天不作美的缘分,还是悲哀自己守护了千万年的幻梦,终是破碎掉了。

    三人立在耸立的石牌坊之下,远处更夫敲击竹梆子的铿铿之声,霎时击碎了眼前云雾飘渺的幻境,江予辰自迷惘中抬起无措的凤眸,眼底骤然跃入那伙计阴鸷狞笑的诡异脸庞。此时的二狗子竟翘着脚,一只攀附在江予辰素白的道袍之上,紧凑着惨白无血的嘴唇,灼灼的眸光倏尔哀婉凄楚,凝视着他凉薄的嘴唇似要亲吻下去。

    江予辰怔愣愣的,竟然不恼,只是平淡淡的问了一句,“后来呢?”

    二狗子仿佛被人当头呼喝了一棒槌,堵塞在脑中沸反盈天的血液霎时倒退的干干净净,他有些不甘又有些贪婪的望了望那好看的唇瓣,缓缓的矮下身去,继续卑微且孱弱的低伏着。

    “元君的没错,无月神君自分裂了一半的神魂之后,便彻底丧失了情绪的控制,他变的偏执,狂躁,望着昆仑墟的芸芸众生,仿佛睥睨着脚下脏污不堪,丑陋卑劣的北冥之魔。”

    二狗子的语气透着浓郁的厌恶与鄙弃,仿佛这个曾经战绩无匹的神君,转眼成了沉疴难愈的失心疯子,所作所为既难以言喻,又残暴不仁,仿佛自甘堕入魔障的圣洁之士,污浊了傲然风骨的清正廉洁。

    他继续道:“一日自幽溟鬼域擒杀魔化蛟龙归来,无月神君便闭关在灵山巫贤殿十日未出,就连他的至交好友巫宁神君拜访亦是不得见。随后昆仑墟便接二连三有神祗惨遭屠杀,死后尽数被残忍的掳夺了神魂,若有暴力相抗者,皆被戾兵剐的骨肉皆碎,惨不忍睹。”

    那时的昆仑墟到处蔓延着诡谲且压抑的气息,行走在山河之间的灵兽亦改往日的温顺娴静,远远感应到异类的灵动便拔走飞奔,整日里腾云驾雾,振翅霄汉,搅的碧澄的云海之中浪涌翻滚,薄幕侵天,云州四海皆是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惊悸之像!

    虚辰神君似是察觉到了无月神君的诡异之处,便渡下独居千年的玉山神殿前往灵山巫贤殿去寻他,却不想这一寻,竟撞见他残杀了元君身边的两位巫者,而中淬着紫黑之气的不忆神剑,正明晃而大胆的刺进了元君的肋腹之下,那澄明的神剑护之上,竟诡谲的镶嵌着一枚猩红的魄石,此刻那魄石仿佛瀚海里汹涌的涡流,霸道且贪婪的吸取着元君溃散的灵场。

    随着虚辰神君的一声喝问,无月神君霎时鸿蒙初醒,胸臆间强烈的弑杀如耀阳之下消融的初雪,他茫然而无措的望着虚辰既震惊又失望的凤眸,哆哆嗦嗦的拔出了佩剑,懊恼而凄怆的缓缓落跪。

    “刺杀元君之事,终如昆仑金顶倾覆的积雪般,落进了每一位神灵的耳中!只不过,那日跪立于西华殿上,接受众神审判的,则是虚辰神君!”

    元君端坐于玉座之上,只需稍抬明眸,便可见到神殿之外,那云海垂立,金乌映日的壮阔景象,座下位列的十巫英姿飒爽,灵骨不凡,举投足间浑然天成的仙姿绰约,堪比纤月初升,寂夜白昙,极尽贞静与风雅。

    然而众神的双眸,皆目无旁骛的凝固在跪立的虚辰神君身上,惊诧在他那雌雄莫辩,孤艳绝世的芳华里。

    自昆仑墟避世这千万年里,灵山十巫竟不知这皑皑玉山之中,居然避世着这番仙姿玉色,风骨卓然的清冷男子。

    他眉目间的淡漠就像那积雪掩覆之下的冰层,纯澈而砭骨。他的从容自若又似那静水流深的湖泊,归于寂海,无人可渡。

    他就这么风骨挺拔的跪立在神殿的玉砖之上,摊在玉砖上的雾绡纱衣,整洁而素丽,束着长发的织水绡,末端坠着两枚的银质莲铃,仿佛幽风一拂,便会呜咽出悦耳的叮咛之声。

    这一章就跟作文一样,我点题了!我这个人就是为了一个读者我也会写下去的,提莫曾为了0个读者写完了一本书,虽然后来因为政策的原因和谐了。但是只要有追的,就是我的动力。今天依旧是与君共勉的一日。

    天冷了,注意穿衣保暖,按时睡觉。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到了任何时候不要亏待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