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绝3
二狗子不依不饶,尾在漂亮哥哥的身后,喋喋不休,“哥哥交代我的事,我都办的很是妥帖,为何哥哥今日却不与狗子话了呐?”
“是不是哥哥也嫌弃狗子脏?”将中沾染的血渍在褂子上抹了又抹,继续道:“狗子如今成了这家店的大掌柜,我会每天勤洗澡勤换衣服的,再也不会有人因为狗子是打杂的伙计,而不准洗澡不准吃饱了!”
他的言真意切,可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哥哥却不管不顾,他的哥哥玉指修长的将那铜炉的盖子揭开,抬升起一簇冰冷的火焰将那炉鼎之中弥散着馨香的莲朵焚化,炽炽冷焰之中发出阵阵精魅惨死的尖叫,刺的二狗子捂着耳朵痛苦的蹲落在地上,而那角落里啃着骨头的狗崽子竟承受不住这灵场的波动,当场内脏震碎,呕血而死。
男人惬意的收了指端明蓝色的火焰,复又将那铜炉的盖子覆了回去,他带着兜帽的披风上满是朵朵银丝绣织的莲纹,举投足间潋滟着层层润泽的华光。
二狗子蹲伏在漂亮哥哥的脚下,抬眼便可见到那双纤尘不染的雪白鞋面,他的胸口钝痛的厉害,口中又腥又甜,鼻子火辣而酸涩。强忍下哭泣的冲动,二狗子委委屈屈的抬起头来,仰望着头顶上方神明一样纯澈的男人,哽咽到近乎失音,“哥哥,你跟狗子句话啊!”
男人澄澈的凤眸不在笑意盈盈,反而逐渐濛洇上一层薄薄的霜冷,他居高临下,用睥睨着蝼蚁般的高姿态注视着脚下卑微的少年。
男人越是无悲无喜,冷冰冰,二狗子越是诚惶诚恐,哀戚戚!
他这辈子因为爹爹早死,又无亲无故,从偌大的雇主少爷沦为了人人可欺,苟延残喘的肮脏伙计。当一个不满四岁的孩子眼睁睁的看着亲爹被一卷竹席草草裹束,像一条满身蛆虫的野狗一样被胡乱丢弃,当他从温暖舒适的床上被拎起,丢进阴暗脏污的厨房之时,那个被父亲寄予厚望,盼子成龙的乖顺孩子便以死了。
他固执的守着曾经属于他的产业,任凭那个夺了他家产的胖子,怎样践踏辱骂都不离开,他在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狠狠发誓,一定会夺回来,一定会让这些个刽子付出代价。
如今他做到了,尽管这些是用满的血腥得来的,可他依旧无悔,他卑微了十几年,被唾弃厌恶了十几年,他想获得尊重,能得到生而为人的尊严,他不要再被人叫二狗子,他要叫回他本来的名字,做回那个被父亲置于膝前,声声温柔轻唤的“耀儿”。
许耀仰望着这个给予他力量的男人,他是这样的干净,纯粹,这样的俊朗不凡,这样的实力可怖,这是他这一辈子都梦想着能够成为的样子。
他倏尔双膝跪地,匍匐的向前跪行着,一张皱巴巴挂满泪痕的脸,仰望的弧度凌厉,喉骨突出,他跪到漂亮哥哥的跟前,伸出颤巍巍的希冀着攥住了那洁白华丽的衣袍,活像个等待救赎的囚徒。
男人的脸上慢慢爬上了一抹嫌恶,他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将衣摆从少年脏兮兮的中抽出,抬给了他一记响亮的巴掌,冷冰冰的道:“凡人,不要用你那肮脏的来碰我!”
“你要的,我都已经给你了,这偌大的屋舍,不就是你摇尾乞怜的执念吗?”
许耀摇了摇头,眼角噙满的泪水顺势滚落,“哥哥,我想要追随你,我不想要这个冷冰冰的屋子了,我想要成为你这样,有通天彻地大本领的人。”
“你还真是贪心啊!”男人粛冷的脸上倏尔换上了一抹宠溺,他竖起食指,在少年的眼前缓缓的摆了摆,道:“我不喜欢欲念太多的人,尤其是你这种,不知足的废物!”
许耀卑微的久了,早以练就了一身油盐不进的铜皮铁骨,他不在乎被哥哥骂作废物,只要他高兴,打他一顿也无妨,只要能应允自己的跟随。
他一把攥住漂亮哥哥的指,恬着脸道:“哥哥只要愿意带上狗子,狗子就算每天当牛做马,被你天天鞭打都成啊!”
男人嗤笑道:“果真当惯了狗,就很难改掉这涎皮赖脸的德行!”
似乎被这个男人骂着是件很享受的事情,许耀果然像只撒娇求暖的傻狗,跪伏在漂亮哥哥的脚下,就差伸出舌尖舔舔那截白润的指了。
他牢牢的凝视着掌中那触之不易的洁白,目光中满是贪婪与羡慕,他心里躁动着一股想要吻上去的冲动,这蚀骨灼心的滋味好比干渴与饥饿。
许耀喉头攒动,一滴因紧张而心悸濛洇的汗水滑下了眉骨,猛地吞咽下口中横生的津液,他颤抖着缓缓将湿热的舌尖伸了出来。
这番亵渎的动作,霎时惹恼了这个一项春风满面的漂亮哥哥,许耀的眼前只感到明蓝一瞬之间闪过,随后烈火焚烧的滔天剧痛便席卷而来,他很想放声大叫,可附一张口那冰冷的火舌便顺势窜进了口中,仿佛一条冰冷的鳞蛇般游曳进了肺腑,那周身撑开的锋利鳞片刮的他内里肉末飞溅,鲜血淋漓,然后再在火焰的炙冷下灼烧殆尽。
男人从袖中扯出一方素白的帕子,近乎自虐般的擦拭着被沾染了血渍的指,他冷冷的凝视着被火焰灼成一团的少年,随后将染了污渍的帕无情的扔进了还在燃烧的尸体之上,头也不回的向门外走去。
夜以深沉,窗外的骤雨依旧没有停歇,豆大的雨珠肆虐在瓦檐之上,噼里啪啦的,那声音很响,却一点不叫人厌烦,听上去总有一些凄凉与惆怅。
江予辰睁开犹带着湿痕的双眼,若借着一点辉光瞧上去,眼尾处竟浸着一抹欺负狠了的桃稠嫣红。此刻,他真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浑身上下都是情到浓时的暧昧标记。
湛屿在没有上榻前的保证统统都是废话,他既把控不好急躁的冲动,又不愿在床上显得太过清涩,是以江予辰的告诫全成了煞欲,望的耳旁风,他暗着一双熊熊的瞳眸,展开那段还浸染着江予辰血液的织水绡,将他的双无情绑缚。
江予辰一开始是恨的,他感到疼痛,感到屈辱,感到无能为力的被反复折腾,可慢慢的,湛屿掌握了技巧与耐心,开始照顾起他的情绪与体力,随之一股异样的,从未感受过的感觉漫漫覆压了上来。
他开始接受,开始迎合,开始随着激情的升温而潮起潮落。
湛屿环着他的臂苍白而结实,抬顺着臂轻轻的抚摸上去,会摸到一处狰狞的伤疤。那疤痕横亘在紧实的大臂上已经六年之久,久到江予辰每每看到它,都会触目惊心,痛如刀绞。
那是江予辰第一次在历练的途中余毒发作,当时只有十三岁的他带着十二岁的湛屿跟同门走散了,其实那片杏子林地势简单,位置突兀很好找,怪就怪在有人刻意将林中布下的诛邪阵破开了一道缺口,他跟湛屿还来不及找到阵法的生门之时,便被生魂吸引而来的魔物堵在了阵法之中。
他中没有佩剑,唯一的浮尘也派不上多大用场,袖中的符纸亦是少的可怜,那时的湛屿还没有瀚雪这样的灵纹宝剑,他只有一柄再普通不过的铁剑,饶是他从天赋异禀,修为精湛,面对如此之多的魔物亦是人力有穷。
他们相互扶持着撑到精疲力竭,将所有闯进诛邪阵的魔物尽数斩杀,就在江予辰以为都结束了的时候,林中突然窜出一只狼妖,速度之快眨眼便以跃至眼前,江予辰捻起指尖的符纸本欲淬灵击退,却在电光石火间丹元灵流阻逆,顿时如个废人般毫无气力,容不得多想,他继续奋力的催动丹元,哪怕勉勉强强淬出一丝灵力也好。
可他忘了,这毒的威力在于偏不信命的固执上,他的不遗余力终是尝尽了咬舌自尽的苦楚,这一瞬间的疼痛使他支撑不住,轰然委顿在地,冷汗涔涔的头顶上方是狼妖锋利无比的森森犬齿。
江予辰描摹着犬齿撕裂留下的贯穿伤疤,眼前清晰的浮现出了湛屿失血苍白的脸。当年,他垂着被血水染透的袖管,隐忍着难捱的剧痛,见到自己呆滞无措的模样,反而颤抖着眼睫,极力扯出一抹无所谓的微笑来安慰着自己。
那一瞬间,江予辰脑海一片空白,他感受不到余毒蚀骨的折磨,感受不到污浊冰冷的天地,他的眼中只有少年苍白虚弱的微笑,和颊边那一抹刺目的血迹。
湛屿似乎睡的很不安稳,他紧紧的搂住江予辰冰凉的后背,随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识的拉高了薄被,将他牢牢的困囿在了怀抱之中。
江予辰凝视着湛屿熟睡的容颜,他用温柔缱绻的,浓情熠熠的视线,将这个少年俊美的轮廓描绘入心,他知道此一去,便是万劫不复,那些曾经的美好与苦难都将逝去,他这一生,祸福参半,明灭相依,左逝水右倒影,终究虚虚实实,恍恍惚惚,留给他的不过是残花满地,断壁颓垣。
但湛屿不一样,他有着清白的过往,明媚的笑容,一身铮铮不屈的傲骨,一副悲天悯人的心肠。他的未来,是听雨阁慈严有度的威仪掌门,是统领仙门的百家之首,是梅妻鹤子的贤风雅颂,是声誉九州的狂放不羁。
江予辰默默的在心里把湛屿的后半生勾勒好,他似乎能瞧见一个身高颀长,精神矍铄的老头子,在一个朔雪欺压梅枝的娴静午后,透过门扉遥望那漫天纷纷扬扬的雪簌,借着屋内地龙暖热的熏染,恍惚间忆起年少时与自己荒唐的两三事。
那时的自己不过是他脑海之中一片模糊的影子,湛屿依稀能记得的,不过是那一身霜雪般的白,应该还有一张总是微笑的脸,虽然那张笑脸之下是丑陋而狰狞的憎恶。
江予辰轻轻的在湛屿的额前落下一吻,他喃喃的无声倾诉着,“阿屿!带着我的那份希冀,好好的渡过下半生,若有一日,我不得不死,我希望你不要悲伤,那是我罪有应得!”
“我心里住了一只厉鬼,我控制不住它,我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才能挣脱束缚的牢笼,原谅我的自私,那句天长地久,我做不到了。”
江予辰眼角湿润,盈盈水光顺着凤尾淌落,他喉头梗阻,随即莞尔一笑,眉目间浸润着浓郁的悲伤,“阿屿!我是真的爱你!”
“我真的真的真的没有撒谎!”
湛屿朦朦胧胧间似是看到了江予辰在哭,可他实在是纵欲过度太多疲累,眼帘重若千金怎么也睁不开,只是蓦地收紧了双臂的力度,将他抱的更紧,随后继续跌入了梦乡。
江予辰起的很早,他穿戴整齐的时候,窗外还暗的深沉,只是瓢泼的大雨不知何时停了。推开一条窄窄的缝隙,潮湿的冷风便钻了进来,带着空山新雨的泥土芬芳,吹拂着江予辰褶皱浅显的衣袂。
他索性搬了张凳子坐在窗前,一点一点的守着天光缓缓大亮。
湛屿苏醒的时候,伸出去的臂揽了个空,他有一瞬间的空茫,随后骤然清醒的滚下了床榻,他赤着脚,下身穿着一条单薄的亵裤,裸着血脉贲张的胸膛慌里慌张的就要冲出门去。
他雷厉风行的带翻了一只圆凳,颀长的臂豁然拉开了门板,楼道里裹着湿腐的空气吹拂上来,霎时洇红了他的眼眶。
“你去哪?”
湛屿迈出去的长腿,蓦然耸立在半空,随后便退了回来,大力的将分开的门板快速阖上,他卸力般重重的依靠在门板之上,脸色煞白心有余悸的颤声道:“我以为,你不声不响的,走掉了!”
江予辰从凳子上站起来,被晨风吹拂了很久的容颜,白若琉璃,他展唇微笑,鄙薄中透着一丝宠溺,“出息!”
湛屿望着他宠溺的笑,顿觉惶恐,他大步的走上前去,在江予辰逐渐柔软的目光里,将他抵在了窗棂之上,失而复得的吻了下去。
此刻,他需要真实的触摸方能心安,否则,他会认为这是晨曦微澜中的一抹瑰丽泡影,会随着日头的逐渐升温而破碎消散。
提莫回来了!但还是好难受!辛苦久等的朋友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