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求美兮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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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美人将玉烟染让到内室,请她坐下,亲自给她倒茶。

    徐美人好歹是皇上的妃妾,原本并不需要如此侍奉公主,但她一直感念柔缈公主素不相识时肯出相助的情义,又佩服她的聪明才智和落落大方的性情,是以才真心实意地邀请她来自己殿中,又真心实意地给她奉茶。

    玉烟染自能感到她这份真心实意,否则也不会兴起跟她而来了。

    “嫔妾在听雨桥头遇见公主时,公主像是有什么心事,公主也会遇到解不了的事吗?”徐美人关切而谨慎地问。

    她怕直接问公主遇到什么烦心事,玉烟染会嫌她多管闲事。

    “任谁都有解不了的事,本宫也不例外啊。”玉烟染给洞庭使了个眼色,她立刻行礼退下。

    徐美人见了一愣,她假装咳嗽,对心腹道:“本宫想要点薄荷,你去后殿找找还有没,若是没有,就派人去太医院要点来。”

    于是很快,殿中的侍女都被遣了出去。

    殿门关上,静了片刻,徐美人才有些紧张地问:“公主您,您有什么事?”

    玉烟染安抚地笑笑,“徐美人不用害怕,我只是想问你些事情。”

    徐美人下意识坐直身子,往前倾了倾,双老实地放在腿上,正色道:“公主想问什么,嫔妾必定知无不言。”

    “”这回换玉烟染紧张了,她也不自觉直起身子,往前倾了倾,深吸一口气,满脸严肃。

    “如果有个男子,每日都想尽办法往你身边凑,他是个什么意思?”

    “???”徐美人眨了眨眼睛,似乎没想到让她严阵以待的竟是这种情感问题。

    她观察了一下玉烟染茫然的表情,斟酌着问:“公主不懂吗?”

    “懂什么?”

    “嫔妾想问,这个男子他粗鲁无知吗?”

    “并不,恰恰相反,非常儒雅睿智。”

    “他很老吗?”

    “很年轻,大概只比逸王一些。”

    “那他会惹人不快吗?”

    “我想不会,他表现得一向完美,几乎所有人见了他都很喜爱他。”

    “他是只愿意往一个人身旁凑吗?”

    “是的,好像眼睛里只看到了这么一个人。”玉烟染冷静描述着。

    “既然如此,嫔妾大约明白了”徐美人脸红了红,虽然她的家教从不准允她出这种话来,可,既然是公主问话,她也只能直言相告了。

    “你直?”玉烟染心中有些高兴,她这么快就明白了,自己果然没找错人!

    “是,公主。此人之所以要整日往另一人身旁凑,多半是因为,他想讨这人欢心,或者他心悦于此人。”徐美人觉得自己出这番话脸都要烧红了。

    然而当她瞄一眼对面的柔缈公主时,发现对方神色淡然地端坐着,连眉毛都未挑一下,竟是一副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徐美人心中更诧异了,看公主之前紧张兮兮的样子,那个被某一男子整日凑上来的人应该就是她,可为什么当她听到有人心悦于她时,她竟半点反应也没有?

    然而徐美人却不知道,玉烟染听到这句话后,心中霎时转了无数道弯,像是被打通了所有关节,思绪一下子清明飞驰起来。

    西罗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你能确定吗?”玉烟染默了默,谨慎询问道。

    “公主,恕嫔妾冒犯,如果您描述的男子整日往一位像您一样的姐跟前凑,那嫔妾可以确定,他对这位姐必有爱慕之情,且急于表达。”

    玉烟染听到后头几个字,眼睛一亮,她忽然握住徐美人的,道:“就是这句了!”

    徐美人十分懵,怎么也没想到公主的重点似乎不是知道了有人心悦她,而是猜中了有人心悦她

    须臾,玉烟染平静下来,淡淡道:“本宫只是问问,徐美人不必往心里去,也不必记着。”

    “是,嫔妾没听到什么。”徐美人立刻又警觉起来,仿佛她往外漏一句,公主就会立刻让她消失一样。

    玉烟染环视一圈殿内的摆设,问:“皇兄近日来很宠你?我虽不常在宫中,但见你这些精致摆设,也能猜出皇兄对你的看重喜爱。”

    徐美人脸上刚落下去的红晕又烧起来。

    公主不通这些,才得直白简单,徐美人在心中无奈笑笑,她也不做扭捏之态,解释道:“国丧过后,皇上开始召幸妃嫔。有日嫔妾去看望柳妹妹,归来途中刚巧遇见皇上,自那次后,皇上便常常召见。”

    玉烟染还记得她没离宫时,柳美人曾因皇兄召幸与徐美人发生过口角,于是她问:“柳美人知道吗?”

    徐美人的目光暗了暗,点点头。

    玉烟染抿着唇,想了想,只能安慰道:“她难过嫉妒也属平常,这种事唯有她自己想明白,才能心平静气地面对你,否则无论你如何急,你们的关系也不可能恢复如旧,徐美人聪慧理智,该知道,何必为无法掌控之事伤神呢?”

    徐美人一时酸楚不已,甚至落了泪,她感激道:“多谢公主,嫔妾失仪了。”

    玉烟染觉得,照这两人的性情,在宫中早晚要背道而驰,然而徐美人似乎对此一直自欺欺人的逃避着,她一时不知该什么好。

    辞别了徐美人,她又照例分别去看望了柔霞、文英、玉容渊几人,这才出宫。

    听卢太医从雁鸣山回来了,她想起叶凉最近一直在称病,突发奇想去驿馆探望一番。

    他若是真病了,自己可以拜托卢太医给他治治,他若是敢骗自己,她就去吓唬吓唬他,让他赶紧好起来,省得她整日一个人面对那个难缠的羊夕!

    城西驿馆,这里是一个她从未靠近过的地方,因为住在这里的都是来自各属国的质子,以及邻国以各种目的派出的使者,因他们都是男子,且又属贵族,有身份的女子不方便来往,就是世家男子,也要避险限制接触,是以这一带几乎被孤立了一般,在元京的上流阶层中仿佛一个透明地带。

    玉烟染没来过,但这里其实并不冷清。和所有街区一样,这里的商铺、人流、酒楼茶馆与京中各处并无明显区别,百姓的生活安宁富足,可能唯一的不同,就是这里长得好看的人比较少,因为多数都是底层百姓。

    因此,当大街上突然出现一两个长相不凡的,玉烟染能够十分敏锐地捕捉到。

    她有些惊讶,因为她见到了一个人让她没想到的人——柔欢长公主的驸马,李清弘。

    隔着重重人流,李清弘在玉烟染掀起车帘时就注意到了她,温和的面孔上眼中爆发出一闪而过的精芒。

    玉烟染从驿馆出来后,刚想上马车,李清弘装作与她偶遇,惊喜喊道:“九妹!”

    “六姐夫!”玉烟染惊讶之余点了点头,随意道:“六姐夫出来会朋友?”

    李清弘笑了笑,温和问:“九妹来这里做什么?”

    “来看看西罗太子殿下与凉王。”

    “哦”

    玉烟染瞄了一眼街角站着的一位并不显眼且背对着她的白衣公子,心中划过一丝异样感觉。

    “六姐夫若没什么事,柔缈先走了。”

    “九妹慢走!”他见玉烟染上马车,似乎想要来帮一下,被洞庭无声挡开。

    “呵呵,九妹无事来找你六姐玩。”李清弘盯着马车沉沉垂着的帘子,很有风度道。

    玉烟染坐在车里抿了抿唇,她从第一日见李清弘,就不知为何有些讨厌他,而且这种讨厌并没有随着他们多日不见而消失,她也觉得很奇怪。

    她挪了挪身子,掀开另一面车帘,又瞄了那白衣公子一眼,眸色沉沉。

    方才她瞧见李清弘与那白衣公子站在一处了,两人一定认识,但李清弘刚刚既不他在这里做什么,又不将这白衣公子介绍给自己,行为十分反常,让她难以忽视。

    这白衣公子,从他的行为举止判断,应该至少是贵族出身,如果是位普通公子,他就算不来拜会自己,也不至于背过身去。

    因此,他的身份只怕不简单,李清弘在这里神秘兮兮地见一位贵族公子是什么意思?

    玉烟染望了望远处的驿馆,思索一番,才慢慢放下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