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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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云潭影日悠悠,偷得浮生半日闲。

    葳蕤院的大银杏树飘飘洒洒地落了一地金黄,顾桓靠在一张躺椅上晒着太阳,自穿越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像这段时间一样,除了修习内功,什么都不做。既不用读书、也不用习武,每天除了吃就是躺着,或者过不了多久,就会如杨氏所,变得白白胖胖了。

    不远处,几个大丫鬟笑嘻嘻地开着两大一三口樟木箱子。这是杨滨命人送来给他解闷的,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几个人开箱子一看——果然是“杂七杂八”。一个大箱子里装着满满当当的食材,燕窝、鱼翅、花胶、西洋参等补品并龙眼、化橘红、黑枸杞等干果。

    另一个大箱子装着书籍、笔墨纸砚,顾桓一看,书都是些话本、游记,果然是解闷用的。

    最后一口箱子里装的是西洋玩意,一个黄铜色单筒望远镜,镜筒上铭刻着西洋文字、几只巧可爱的珐琅掐丝怀表、一个华丽精巧的镀金嵌玉石迎手钟、一柄装在盒子里的匕首。

    兰英看得咂舌,问道:“这些东西,可怎么收拾呢?”

    顾桓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书都收到书房去,那些食材取一份送到大厨房去,孝敬老太太、太太,剩余的放到我们的厨房去。”

    兰英应了声“是”,自有丫鬟去安排。

    莲萼正好奇地摆弄着那个迎手钟,一不心按到顶上的软盖,一阵清脆悦耳的西洋乐声响起,莲萼吓了一跳,惊魂未定:“太太那里的钟都是半个时辰才响一次,这个怎么一碰就响了?”

    丫鬟们看她一惊一乍的样子,都取笑了起来。

    顾桓也来了兴致,道:“拿来我瞧瞧。”

    迎手又称手枕,是贵族床榻上常见之物,多用锦缎做成,平常用来搁手,大夫诊脉的时候也会在病人手下垫个迎手。这个迎手钟就是迎手和钟二合一的作品,迎手部分是铜镀金的角墩,外壳上镂雕着极为细密繁复的西洋花卉和几何图案,角墩顶上是番莲花仿宋锦包裹的软盖,正面是一个圆形钟,秒针正滴滴答答地走着,轻轻一按软盖,音乐流淌而出。

    “好精致的玩意儿!”顾桓把玩了一会儿,笑着放下了。又拿起那把匕首。

    这是一把通体漆黑的匕首,看起来不太华贵,刃身似用乌金秘银造,长约六寸,两面都开着血槽,是杀人的利器。刀柄是金丝楠木制成,颇为沉重,柄上雕刻着火神毕方图腾。在阳光下,匕首泛着森森的寒光,带着一丝肃杀之气。

    顾桓从地上捡起一片金黄的银杏叶,往那刃上轻轻一碰,树叶应声断成两片,切口平滑而整齐。

    “真是一把杀器。”顾桓暗叹,收起匕首,吩咐道:“待会放到我书桌的抽屉里。”

    兰英连忙答应,院子里正热闹着,却见顾林从外头走来,人未到声先至:“什么事情这样热闹?我听滨表哥给你送了些玩意儿来?”

    “二哥好灵通的消息!”顾桓笑着,从躺椅上站起,只见顾林连带笑地穿过满地金黄的径,走到他面前。

    少年身上穿着一袭月白色纱缀绣祥云锦袍,头上戴着巧的金冠,脸色红润、眼神清亮,笑起来肉呼呼的脸上露出巧的酒窝。

    “二哥又胖了!”顾桓量了顾林一回,笑道。

    顾林低头看了看自己圆滚滚的身子,有些懊恼:“母亲见天命人给我进补,又是汤又是羹的,我总不能拂了她的心意。唉!每病一次就得胖一圈!真是愁人!”

    顾桓“噗嗤”一笑,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可真是幸福的烦恼啊。

    “你还笑!”顾林瞪了一眼,量了顾林一圈,才笑道:“你不也胖了?再过几天就和我一样了。”

    顾桓摇摇头,淡定地:“我和你不一样。”毕竟他每天还练着内功呢。

    看顾林又气鼓鼓的样子,才笑着安慰:“少年胖点很正常,过两年到了抽条的时候就瘦了。”

    顾林一脸认同地点头,才起来意:“杨家表哥给我那里送了好多东西,我正想着给你送些来,听你也得了,就过来看看。”

    顾桓于是笑着给他看了那些礼物,又道:“还有一箱书籍和一箱吃食,我让人搬下去了。”

    顾林看了一回,笑道:“杨家哥哥有心了。你这里比我多了柄匕首,我那里多了幅西洋油画,”又红着脸压低声音:“还有一个掐丝珐琅鼻烟壶,上头绘着一个袒胸luru、金发碧眼的美人儿,我特意拿了来与你瞧瞧。”

    顾桓笑着推了推顾林,兄弟们挤眉弄眼、带着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秘笑容地走回书房里。

    只见顾林从怀里掏出一个巧精致的鼻烟壶,蓝底珐琅釉,上面装饰着如意云头纹,腹前后开光处果然各是一个肌肤胜雪、搔首弄姿的西洋美人儿。

    顾桓细赏了一回,抬头见顾林正笑嘻嘻地看着他,忙一本正经地:“真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你就装吧!

    ——本公子用得着装?比这十八禁的东西前世都没少看好吗?

    兄弟俩互不相让地对视了一会儿,才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顾桓才正色道:“如今学堂开学了,我是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怎么也不去上学?”

    顾林不在意地:“你知道我的,素来不爱看那些圣贤书,难得可以在家里歇着,我才不要去上学呢。况且老太太也了,咱们才经了刺杀,如今朝中正大力查办此事,唯恐有人狗急跳墙,咱们就呆在家里,低调些才好。”

    顾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老太太顾虑得是。起来,这个案子究竟查得怎么样了?”

    顾林皱了皱眉头,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听龙禁卫这些日子捉了不少人,都下到了诏狱里去,刑部、大理寺、镇抚司三司会审,可惜目前还未查出谁是幕后主谋。”

    顾桓冷笑道:“能调动弓箭手,事先埋伏官兵袭杀镇南侯世子……这案子可不好查!”

    顾林欲言又止,凑在顾桓耳边,轻:“我病得迷糊的时候,隐约听到母亲和父亲,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好像还到娄贤妃……我猜测……父亲想做些什么……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慌得很……”

    顾桓连忙捂住顾林的嘴,压低声音:“许是你病糊涂了!此事不要再提!”

    见顾林连连点头,才松开了手。不知不觉间,手心满是汗,顾桓拿手绢仔细擦着手,心却怦怦直跳。

    我的个乖乖!爹你可悠着点啊!

    压下此事不提,兄弟俩又了些闲话,只是心中到底存了心事。

    斗转星移、时光匆匆,一场场寒流接连而过,不觉已到了隆冬腊月,京中权贵人家已经开始为过年做准备了,定国公府的奴仆进进出出,管事们开始采买年货,主子们也恢复了欢声笑语,似乎完全走出了刺杀事件的阴霾。

    寒风冷雨淅淅沥沥地下了数日,这日难得艳阳高照,顾林和顾桓在葳蕤院中架了炉子吃鳜鱼锅。

    寒霜、冷雨、莲萼、兰英几个大丫鬟领着丫头们在院子里摆了张黄花梨木凤眼纹圆桌,桌子中间摆着一个厚厚的铜盘,上头是一个四方斗心架子,架子中间是一个大大的红铜圆罐,此刻罐子里头奶白的汤正沸腾着,冒着一丝丝浓郁的鲜香。

    寒霜笑着挽着袖子,用长长的竹筷下着轻薄透亮的鳜鱼片,轻轻拨开,再撒入新鲜的菊花丝,顿时清香四溢。

    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寒霜的动作,垂涎三尺。

    正在此时,顾林的厮扫红快步从院子外面跑了进来,满头是汗。

    “跑慢些!鱼还没好呢!”顾林笑道。

    “不是!”扫红擦着汗,凑到顾林身边,压低着声音:“京中又出大事了!承恩公府的娄国公昨夜被妾刺中,据当场血溅三尺,今早人已经没了!京中如今都传开了!”

    顾林和顾桓都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不由得想起顾林那日所的事……

    这位娄公爷不仅是娄贤妃的父亲,还是皇帝的亲舅舅、太后娘娘的亲弟弟啊!他竟然被刺杀了!

    鳜鱼锅奶白的汤沸腾着,顾桓的心也是一片激荡沸腾。

    这真的是他那个父亲做的吗?定国公顾琏,我敬是一条汉子!

    春节临近,朝野上下却再次陷入慌乱之中!

    政见不同就杀人乃是朝中大忌!如果开了这个头,那么今后谁有私怨都密谋杀人,朝中将永无宁日!

    太后与陛下亦是震怒,下旨令有司严查,务必在春节前查清两案!

    一时间京城风声鹤唳,许多藩王、外臣纷纷收拾车马逃离这个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