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剿匪
群山环绕的蜿蜒溪上,一队军船上笔直地站立着精神奕奕的士兵, 这些士兵穿着府军服饰, 却没有标致,竟不知是哪里来的军队。但这里是湘西, 想来是附近州府的府兵?岸边连绵的大山中藏着无数个村落,偶尔有一个人发现了这些军队, 又不当一回事地缩了回去。
湘西匪患严重,各地府兵偶有剿匪之事,兵马出动是常事,不当大惊怪了。
领头的大船上, 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少年男女,却都穿着将领服饰。
“晋太元中, 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 落英缤纷。”顾桓站在高高的甲板上, 此时正值阳春三月, 两岸青山上桃花盛开,落英缤纷, 飘落在清澈、平静的水面上, 引得鱼儿纷纷过来,水面涟漪阵阵。
盘金凤大大的双眼转了转, 笑道:“虽然听不懂你吟的什么,但想必是极好的诗?”
顾桓摇头,无奈地:“你哥哥如今不定都高中进士了,你怎么就不多读几本书?”
盘金凤大义凛然地道:“你们汉人不是‘女子无才就是德’?我也识得几个字的!”
顾桓语塞,每次她什么,她总有一番似是而非的歪理!
开春之后,正值春耕,正所谓“青黄不接春三月”,韶州府有新粮支撑,自是无忧,但其他地方就没有这么乐观了!果然,湘西土匪再次来犯,这次不出兵也不成了!
叶琛的府兵只能将土匪赶离韶州,但这些饥寒交迫的土匪返回湖南,当地百姓就遭殃了。瑶兵受越王令,换上湘军府兵服饰,直接追上土匪,在湘粤边境短兵相接,血染南岭。
顾桓的士兵是在山中训练惯的,在陡峭的山路中也是如履平地、健步如飞,可是土匪隐在山林中,如一只只山猫,来去无踪,双方略一试探,都是丢下了数具尸首。
这些士兵都是盘金凤的族人,费尽心血训练出来的,直把她心疼得两眼充血。
顾桓沉吟了一会儿,决定不和敌人在山林里游击,不如直扑他们的老巢,抄了他们的后路!
欧阳笠对湘西地理是熟悉的,因此商议了一翻,在当地府兵的带领下,直冲武陵山脉而去。
此时已是三月底,京中的会试已经结束,盘金凤的兄长盘飞龙去年乡试得中,今年已上京参加会试了,只是结果还未传回来。
顾桓想着,又想到了孔贞明,他也是今年会试,若是得中,恐怕得安排婚事了吧?大登科后登科嘛!
想着,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种命运不由自己掌握的感觉真难受!
一旁的欧阳笠道:“前方就是茶峒城,城外的峒歌山就是我们此行最大的目标,城中有土匪的眼线,我们不能进城,直接上山,你们可做好准备了?”
顾桓和盘金凤连连点头。
欧阳笠看了盘金凤一眼,这个女子倒颇有几分将才,一路行来,已剿灭了几个山寨。欧阳笠冷眼看着,盘金凤行事倒比顾桓还要果决些,对于冥顽不灵的土匪,长刀下去,砍就砍!
顾桓却有几分犹疑。欧阳笠想着,决定回去之后要和顾桓好好谈一谈,为将之人若是妇人之仁,就是对自己手下兵卒的不负责任!
溪流如弓背,山路如弓弦。绕过一座青山,眼前豁然开朗,溪流也变得清浅舒缓,远处一个山城遥遥在望,城墙如一条长蛇,缘山爬去。
“那就是茶峒城了!”欧阳笠着。
顾桓沉默着点点头,望了那座掩映在群山中的城一眼,指挥着士兵靠岸,在一处简陋的码头上停下。
这个码头在茶峒城外,想来是寻常村民进城所用,也没有人把手,只有一个老艄公坐在一艘船上,正准备弃船上山,就被士兵捉住,押到顾桓等人面前。
艄公低着头,身体哆嗦着,不停地用土话着什么,看他惊恐的样子,想必是“饶命”之类。
顾桓示意身旁的通译问他。
叽里呱啦地了几句,通译:“他是个老艄公,在这里摆渡数十年了。”
“问他可知道山上土匪的情况!”顾桓沉着脸道。
过了一会儿,却见通译脸色越来越难看,才对顾桓道:“他前几天,土匪不知从哪里得知官军要来的消息,已经撤往深山了。”
顾桓一听,脸色也难看以来。欧阳笠眼眸低了低,没有话。
却听盘金凤冷笑一声,“噌”地一声拔出腰间的长刀,迅捷地压在艄公的脖子上,一丝斑白的发丝划过刀口,瞬间断为两节。
老艄公顿时瘫软在地上,一阵骚臭传来,原来是吓的便溺了。
顾桓眉头一皱,道:“拉下去好好看守,事了放了他,不必为难老人家。”
盘金凤不置可否,收回长刀,却是看了欧阳笠一眼。
欧阳笠抬眸,淡淡一笑。
等艄公被押下去,顾桓才气恼地:“又让他们跑了!我可真厌透了和他们丛林战,这些土匪往山林里一钻,跟猴子似的!”
欧阳笠这才道:“不过是一个艄公的话罢了,未必可信,待斥候回来再。”
盘金凤这才道:“那个老艄公看起来恐慌,双眼一直低着,却滴溜溜的不太老实!依我看,就算土匪真的撤走了,他也能知道什么!”
“果真?”顾桓双目一亮,那个老艄公一副哆嗦的样子,又一直低着头,她是怎么看出他的眼神不老实的?
欧阳笠点头认同:“盘姑娘好眼力。”
顾桓立即命人好好审问艄公。盘金凤越步而出,留下一句:“让我去吧。”
着,一阵风般地走了。顾桓怔了怔。一路上,盘金凤不断刷新自己对她的认识。
行军仗中的盘金凤,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不再是那个骄傲肆意的土司大姐,而是一个冷厉果决的少年将领,其威武肃杀,竟把自己的气势都盖了过去。而她竟也毫不在意。
此次回来之后,盘金凤对顾桓的态度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再是事事讨他欢心的样子,倒像是“君既无心我便休”的洒脱。
欧阳笠看着顾桓的样子,摇了摇头道:“三公子,你要学的还多着,这位盘姑娘,在军事上就远胜于你!”
顾桓有些惭愧地点点头。单凭个人武力,盘金凤远不是他的对手,因此他也从不正视她,但别的不,仅仅在刑讯一项,盘金凤就比他强得多了。
果然,过了一会儿,士兵都在山林列队集中时,盘金凤也走了回来,身上带着隐隐的血气,笑着道:“问出来了。这些土匪原本就是山上村子的壮丁,本来就是亦匪亦民,所谓退走,也不过是离开山寨,回到山窝的村子里,化身成民罢了!咱们就一个个村子地缴过去!”
顾桓点点头,命令了下去。这种时候,自然不能一一分辨是无辜的。
转身之际,顾桓突然问道:“你是怎么审出来的?”
盘金凤淡淡一笑:“你这样吟风颂月的人,何必知道这些事?”
着,也不理顾桓,自顾自走到队伍前列,带着自己的士兵迅速消失在山林中。在群山之中,她就是不受人拘束,翱翔九天的凤凰!
顾桓望着她的背影,沉默着带着人跟上。这一役,可不能又让她拔了头筹!
茶峒城中高高的城楼上,一个满脸沟壑的中年将领远远望着溪上的动静,沙哑地笑了笑:“他们来了!”
一旁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谋士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儒衫,也是开心地笑着:“希望他们此次能马到功成!”
“通译和向导都给他们派去了,咱们也只能做到这里了。”中年将领叹了口气,茶峒城连年和土匪交战,死伤惨重,兵士都逃了不少,如今连守城都不够了,更别去支援顾桓等人。
实际上,越王能够派人来“远征”,对他来已是意外之喜了。
茶峒城依山而建,一条河蜿蜒从城中而过,河街上错落着一个个码头。这里的房子一半在陆地上,一半在水上,都设有吊脚楼。此时正值春日,一入了夜,风凉水冷,寻常百姓都早早歇下了。
只有那同样简陋破败的县衙里,此时还亮着灯。县令和驻军将军都是满脸凝重地坐着。
县令已经年近五旬,一张瘦削的脸上满是悲苦,哪里像官,简直就是一个糟老头。这个山清水秀的城,在外人看来却是穷山恶水,历任县令,不是死在了任上,就是挂印辞官了,只有他,在这里足足熬了三任了!
只想着,若是此番剿匪有功,不定他的位置也能挪一挪,哪怕是平调,只要离开这个地方就好!
这也是他字字血泪地向越王求援的原因,实则是湖南的高官们都对这个地方放任自如了,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请“外来的和尚来念经了!”
接下来好些日子,城中的居民终于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这些时日,城外居然没有人进城买卖?到城门一看,只见城中仅剩的驻军握着残缺的刀剑,把城门守得紧紧得,如临大敌。
探消息的人立刻缩了回去!不对劲!这很不对劲!城外必然出事了!
高高的吊脚楼,不少人提心吊胆地紧锁着家门。他们世代居住于此,最怕的就是土匪进城,虽然这些土匪也知道不能杀鸡取卵的道理,只抢粮不伤人,但是抢粮就够糟糕了!在这个时代,谁家有余粮呢?没有粮食是会饿死人的!
远远地,仿佛听到了城外群山上的风声鹤唳、猿猴哀鸣,隐隐约约地,似乎还有喊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