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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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好。”谭母笑着回应了陶洛的招呼, 她身边的谭父也同样脸带浅笑地微微点头致意。二人一看就很有修养,对待陶洛的态度客气中不失热情, 却又不会显得过于热情而引起年轻姑娘的拘束。当然,以陶洛的性子, 想让她感到拘束也有些困难。

    这场演奏会并未对外售票, 过来的观众身份地位都不低。谭母脸上妆容淡淡, 身上穿着简单雅致, 既不失礼也不出挑,泯于观众之间,与谭暮青平日里低调的作风颇有些相似。

    “你吹得很好听。”谭母明显很喜欢陶洛,短短几分钟休息时间, 一多半都在和陶洛谈天,直到舞台上的灯光再次变化, 才又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欣赏表演上。

    演奏会散场,谭母让谭暮青送陶洛回去,临走邀请陶洛:“春节假期还有几天, 你要是有空不妨来家里玩,青那些兄弟姐妹们都很喜欢你。”

    陶洛道:“有空的话, 一定去。”

    这话不是假客气,她很喜欢这位和气的夫人,谭父晚上虽没和她几句话, 但给她的印象也非常好,节日拜访朋友长辈,是应有之意。

    谭暮青冲他妈眨眨眼:“我一定尽早把她带回去。”,

    回到陶家,和父母了这事,顾文雅道:“应该的,过节是要去看看。哎呀,都没准备什么东西,赶紧让你爸给看看,家里有什么能给你作礼物带去。”

    陶琛皱眉叹气:“这么快就上门,不好啊。”

    “怎么不好了,谭暮青帮洛洛这么多,又是她的老板,人家邀请了还不去才是不好吧。”

    陶琛抿抿嘴没话,算了,就这么以为也不错。转身进储藏室搜罗了半天,出来时拎了一包土特产和一盒基础版保健品:“这两样成不?”

    顾文雅迟疑:“会不会太寒酸了?”加一起才几百块钱的东西,过年过节的,就是普通人家的礼物也不至于这么简陋。

    陶琛手一摊:“爱要不要。”

    陶洛疑惑地看她爸一眼,他平时与谭暮青挺谈得来啊,怎么这会儿看着心情有点不快?

    想了想,她道:“这些留着,我之前泡的药酒可以喝了,送那个好了。”谭母的礼物也是现成的,上了年纪的妇人,用她那套有护肤作用的自制化妆品刚好。

    “爸爸,家里有没有合适的容器?”陶洛将东西拿出来,特意订制的玻璃坛子,造型雅致,里面泡了强身健骨的药材,谭家人有练武,喝那个最适合不过。就是那套化妆品,大大四个瓷器,平辈之间无所谓,送长辈的话最好还是包装得精致一些。

    “还要容器。”陶琛心情更不好了,看在女儿面上,又进了储藏室。扒拉了一会儿,拿出一个木匣子:“用这个装吧。”

    顾文雅微微“咦”了一声:“这匣子你还有啊?”

    陶琛点头:“老家还有一堆呢。这边我就放了两三个备用。”

    木匣子方方正正,上面的图案纹路化繁为简,寥寥几刀就是一朵惟妙惟肖的花朵,极具质朴之感。

    陶洛迟疑了一下:“这是手工做的吧?看着可有些年头了。”她是知道的,如今纯手工的东西大多珍贵,能被陶琛长年留着,不定还有什么特殊意义。

    陶琛拿着匣子又看几眼:“这是你爷爷的手艺。当年闲来无事的时候,他就上山捡木头,回来弄干了做匣子,做完还用桐油刷了一遍又一遍,一做几十年,整整做了两屋子,还不卖。后来他老人家走了,我就想,留着这满屋子的匣子干什么用啊?搞批发的都不一定有我们家多。”

    要不是乡下有空房间,不然都没地方放。

    “你有用就拿去用吧,留着念想也用不着那么多。我放几个家里就是备着不时之需。”

    既然这样,陶洛也不多废话了,这匣子大样式都合适,装起来正好。将来化妆品用完了,还能当首饰匣子用。其实,在某些爱好雕刻的人眼里,不用化妆品,光这匣子本身,就是一件不错的礼物了。

    去谭家也不用太急,又在家里过了两天,初六早上谭暮青才过来接人。去的是谭家在郊区的房子。

    “是个大院子,和你家武馆差不多。”去的路上谭暮青给他解释,“以前叔叔伯伯们都住一起,后来他们工作经常要调动,就随单位住了,但那边的房间都给他们留着,回来的时候还是住一块。我父母因为一直在B市工作,所以还和爷爷住一起。我这一辈的基本都搬出来了,休假日的时候就回去看看。”

    陶洛一听就明白了,谭庆余早就漏了谭家的底。有武学传承的家族,哪里会喜欢住楼房,练功用的场地就起码得准备一个。

    想到这,陶洛瞥了谭暮青一眼,这家伙明明身怀内家功夫,还要在她面前装傻,现在不急着破,总有机会找他好好切磋一番。

    谭家院子里等着陶洛的人并不多。

    初六了,春节假期就留了个尾巴,怕被堵在路上,叔伯辈的提前出发去工作地了,年轻一辈也走了不少,留在家里的就谭爷爷、谭父谭母,以及谭家几位留在B市周边工作的辈。

    陶洛一进屋,就有一个人迎了上来:“哈喽,洛洛,欢迎来我家玩。”赫然就是当初谭暮青去送夜宵的警察谭弟。

    陶洛点头致意:“你好。”

    还未多几句,谭母过来了:“盼了好几天,你可算来了,快去厅里坐。”

    谭家的客厅布置中西合璧,上首两把太师椅,对着下来两排木椅木几,外面再围了一圈矮沙发,也亏得这房间大。

    屋内坐了几个人,谭爷爷坐在主座的太师椅上,谭暮青父亲谭博毅坐在他下首,谭家几位辈则散坐在外面那圈沙发上。

    陶洛拿出标准的淑女社交姿态:“谭爷爷,叔叔阿姨,一点心意,请收下。”将礼物拿出,两玻璃坛子酒是给男士的,木匣子和里面的化妆品是给谭母的。

    “来就来了,还这么客气。”谭母嘴上客气,心情却更好了。她还没去看自己的礼物,好坏不论,光看陶洛的行事态度,这就是个有教养知礼数的好孩子。

    长得好,有才华,还懂理,这样的孩子站在自己儿子身边,真是怎么看怎么配。

    寒暄几句后,谭母摆摆手:“你们年轻人比较有话聊,后面有个花园,过去聊聊吧。”

    话音才落,谭家辈中排行第七的那位就叫了起来:“二伯母,大冬天的,花园里没什么好看的,陶洛,我们去练武场切磋一下吧。”

    切磋好啊,陶洛跃跃欲试,她早就想了。

    之前见过的那位谭家姐姐发话了:“别动不动就切磋,来者是客,第一次上门就和人得汗淋淋的,像话吗?”

    这一句提醒了陶洛。对哦,她第一次上门做客,还是多维持一下淑女形象的好。切磋的事不急。

    谭七撇撇嘴,看了他家五姐一眼,又看看维持淡定脸,实则内心不知道笑成什么样的六哥谭暮青,哼了一声,又坐下了。

    别看谭家老五是个英姿飒爽的女警,没想到还是个喜欢音律的,她提出了新的建议:“洛洛,听你会吹埙,能不能给我们吹一首啊,那天值班,音乐会没去成。”

    陶洛笑笑点头:“行啊,不过我没带埙。”

    “我有。”谭姐姐马上拿出一个。看了陶洛吹埙的照片,又听谭母回家夸了一通后,她就找了在古董街开铺子的发帮忙买,听这几天想买埙的人忽然多了起来,春节庙会上那种简单烧制的陶埙买的人也多了。其实,陶洛现在的人气,可比她自己想象的还要红。

    陶洛也不扭捏,接过那埙研究了下,试了几下音,就从善如流吹了起来。

    别一个埙,古人出外郊游,懂音律者,随便摘片树叶,捡块有洞的石头、竹管子,都可以当乐器吹起来,那种意趣,相比中规中矩的乐器,更多了几分恣意与野趣。

    这回吹的不是什么大气古朴的曲目,几个短促的音过后,她竟用这朴质的音色吹出一曲略带欢悦的调子来。

    一曲毕,众人起哄再来一首,谭爷爷在上面招手了:“洛洛,这匣子是你自家做的吧?”

    陶洛眨巴眨巴眼:“我爸爸,是我爷爷做的。”

    谭母笑道:“做得真好,光看这盒子就喜人,如果不是你送的,在外头看见,不定我也干一回买椟还珠的事。”

    谭爷爷道:“手艺确实好,看着还眼熟。洛洛,陶宣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祖。”

    谭爷爷点头:“我呢,你是他孙女,难怪。”

    看来这里头还有故事?一堆辈围上来:“爷爷,别卖关子,呗。”

    谭爷爷一指匣子:“这样的匣子,我柜子里也有十几个,全是你爷爷当年送的,就是保存上没你这个好了。那会仗,桐油都是稀罕货,哪舍得用在这上头。”

    “起做匣子这爱好的由来,还有个故事。”谭爷爷回忆道,“民国的时候,陶家是全省有名的家具大王,但你爷爷陶宣只醉心于家传武学,对家里的生意从来不关心。这一点你曾爷爷没有反对,只是家业也不能丢下,就为你爷爷订了门亲事,对方是家里总管事的女儿。”

    陶宣对这门亲事不太乐意。他自己醉心武学,就也想娶个会武的妻子,被那位管事的女儿知道了,就指着自己正在雕刻的匣子:“武道是道,木刻之道也是道,你做的匣子连我的手艺都比不上,我还看不上你呢。”

    以前的人定亲早,那时两人才十来岁,均都年轻气盛,一言不合就这么一拍两散了。

    过没几年,外敌入侵,当地不少人都投入了抗战,那管事的和陶家曾祖也去了,留下陶宣守着家里。

    没多久,敌人入城中,城中百姓死伤无数,纷纷投到陶家寻求庇护。陶宣将人收进宅中护着,直到敌人来叩门。

    陶家在此地极有名望,对方指挥官让陶宣出来投诚,帮他们镇压民间反抗。陶宣自是不允。如果只是一人,陶宣一身武艺是不怕的,但对方枪械先进,又拿满屋子的人命做要挟,他也没了办法。守着满院的百姓与敌人僵持了两日,差一点就想出来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时候,忽然有人给那指挥官送了件礼物,当着众人的面,拿出来一个木匣子。

    匣子里装的什么没看见,但陶宣却是认出,那匣子,是管事家的女儿做的。

    送礼之人临走,又往陶宅多看了两眼。陶宣心领神会,便按捺下了冲动,想着法子又拖延到了晚上。

    “然后呢?”众人好奇问。

    “然后,就是你们爷爷我出场啦。”

    谭爷爷哈哈笑,“那管事的女儿机灵,看那么多人进到陶家,就知不妙,提前溜走找我搬救兵啦。我那时候在临县拉了支队伍,谭陶两家是故交,她当然第一时间来找我。那围着陶家士兵看着多,其实只是一股,大部队都拉出去仗了,我带着弟兄们偷偷从暗道里摸进城,里应外合,将那几十人都干掉了。之后就赶紧转移。”

    “后来,我们都投了军,去了不同的地方。再见面他就不停在做匣子了。听,是那管事女儿,如若不能把匣子做得比她好,她就不嫁。”

    谭爷爷再次指着陶洛拿来的那个匣子:“此后一别再未见面。看这做工,手艺已经很好了,你奶奶应该就是那管事的女儿了吧。”

    陶洛捂脸,难怪家里囤了两屋子的木匣子,想来,奶奶故去后,爷爷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悼念他的爱情吧。

    谭陶两家有故陶洛是早就知道的,却没想到两个陶竟然真的是一个。而且这段友谊还持续到民国之后。中间虽然因为战乱断了联系几十年,却在她和谭暮青身上又接回去了。

    中午在谭家吃了一顿午饭,谭爷爷认出了故人之后,心情舒畅,连养生午觉也不睡了,拉着陶洛下棋。

    陶洛琴棋书画虽然都会,在棋艺一道上却并不擅长,下了两盘,两盘都勉力支撑下还是输了几子。这也很正常。书画是古人日常使用,一般不会比现代人差,而棋艺,到底不过是运算推理,只有随着时光进步的份,不会因为她来自古代就占了优势。

    谭爷爷慢悠悠地将棋子收回盒中,又拢上棋盘,才道:“听,你要给二子投资拍戏?”二子就是谭暮青二堂哥,那位想当导演的谭庆余。

    陶洛坦然承认:“是。谭爷爷您没意见吧?”

    谭爷爷捻起一粒棋子,轻轻放入陶洛手中,松开手时,棋子四分五裂。

    陶洛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  剧场:

    陶琛:去谭家,还送礼物?(→_→)

    陶洛:(⊙-⊙)

    谭暮青: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