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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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却晚膳, 沈屺春的早膳也是在余令屋子用的。

    天没亮先匆匆出门上了早朝, 下了朝又匆匆回府叫醒了余令用膳。

    沈府里的人都注意到了他的来去匆匆,但流丹却注意到了她家姑娘。

    实在是太奇怪了。

    她家姑娘身上桃粉衣裳还是她伺候姑娘穿上,现在衣裳除了紧贴姑娘身上,还贴在沈大人的身上, 桃粉的裙摆与棕红的官服摆子一同垂在地上。

    姑娘就像是个娃娃一样被抱在沈大人的腿上, 流丹面色奇异, 等到沈屺春出了府邸,她都没回过神。

    浮翠见她失魂落魄的,拍了拍她的额:“你这是怎么了,伺候个早膳,你还伺候的失魂了?”

    “你难不成没瞧见, 姑娘坐在沈大人的腿上。”

    流丹难以形容自己看到那画面的情绪,沈大人腿长手长,坐在椅上就把椅子填满了, 姑娘坐在他的怀里就像是个精致的玩偶,有一瞬间她觉得她看到的不是姑娘, 而是其他的什么女人。

    浮翠神情淡淡, 不似流丹那么激动:“昨日你还操心姑娘舍不下身段讨好沈大人, 现在你又瞧不惯了。”

    “我不是瞧不惯……可那不是姑娘。”

    流丹不晓得该怎么,她们陪姑娘一起长大, 情分不似常人,但就是昨日见到伤痕累累的姑娘,她都没觉得那么陌生。

    今早的姑娘就像是个跟姑娘长得相似, 但完全不同的人。

    “姑娘就是姑娘,哪有什么不是,若真有什么不同,那也是因为她受了苦。”

    流丹当然知道姑娘受了苦,她只是不习惯,又觉得怪异。

    “咱们是当奴婢的,姑娘做什么我们听命就是。”

    “我们与姑娘的情分,就只能听命?”流丹撇了撇嘴,觉得不止姑娘不同了,浮翠也变了。

    不过虽然反驳了浮翠,流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现在的状况,经过了昨日,姑娘是怎么想的她都不敢直言去问。

    “希望姑娘能早日恢复平常的样子,沈大人喜欢的也不会是现在的姑娘。”

    听到流丹得简单,浮翠就知道她根本不算明白姑娘身上发生了什么,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恢复原来的样子。

    再沈大人今日抱着姑娘用早膳,一点也不像不喜欢姑娘现在的样子。

    “有些事情别清楚,连琢磨都难琢磨的明白。”

    “琢磨不明白,那就是没费心琢磨,话不清楚,就是口拙,要练口条。”流丹瞧着浮翠,看不惯她唉声叹气的模样,“姑娘人都出来了,日子会越来越好,姑娘也一直会是原来的姑娘。”

    浮翠不跟流丹争辩,她何尝不想姑娘是原来的姑娘,但一切分明就不一样了。

    浮翠怕自家姑娘见到沈府那两个美人,她和流丹不主动把姑娘往她们经常出现的地方带,没想到她们却主动找上了门。

    她们刻意给余令挑选了艳俗的衣裳,自己却穿的一个赛一个正经,云鬓凤钗,璎珞珠翠。

    衣裳一个穿鹅黄,一个正蓝,人还没进院子,声音就先传到了屋里。

    “这院子铺的是什么石头,泥都没冲干净,踩进去我还真怕脏了我的鞋底。”

    “大人是怎么想的,若真是心爱的人,又怎么可能安置到这个地方?”

    “什么心爱的人,不过妓院里带出来的一个玩意罢了。”

    两人嬉笑不停,流丹气的握紧了拳头:“她们两个才是什么玩意,是陛下的恩赐,实际上也不就是被送去送来的玩意。”

    “那么一,我还真比不上她们。”

    余令轻轻一笑,起身迎了出去。

    流丹跺了跺脚,她真的要气死了,哪有她家姑娘这样自己贬低自己的。

    余令刚推门,便跟客人了个照面。

    这些日子见过的漂亮的姑娘太多,环肥燕瘦,余令的脑子都有些混乱。

    先看了穿鹅黄色衣裳的姑娘,再看了穿蓝色衣裳的姑娘,看完后意识到自己忘了鹅黄色衣裳美人的长相,余令又侧眼看了一遍。

    楚美人被余令连看了两眼,心里颇觉自得,不过随后又见余令多看了王美人三眼,忍不住觉着余令嚣张。

    论起相貌来她明明比王美人更为出色,凭什么她多瞧了王美人。

    “我们过来难不成你连一杯茶水都舍不得给我们喝?”

    楚美人刻意找茬,她心情不爽快,想跟余令吵一架,没想到余令听了话,直接侧开身子让她们进屋。

    两位美人互看了眼,她们俩来这里就是找茬的,但余令这性子却跟她们想的不同,那么软和,架怎么还吵得出来。

    屋外不怎么样,但是屋内却让楚美人她们开了眼。

    “你们两个胆子可真不!”

    楚美人扫了眼浮翠与流丹,这屋里的摆设她倒是想接下来,谁想到流丹她们先求了大人,竟然从库房搬了那么多好东西在这屋里。

    “是大人同意的。若非大人同意,周管家也不可能把库房开,让我们挑东西。”流丹毫不客气回敬回去。

    楚美人哼笑:“你们主子都没发话,你倒是叫唤的厉害。”

    两人吵着,余令已经坐下了,倒不是她不愿站着,只是本来腿就撕裂的疼,昨日沈屺春又弄出了血,她别走动,光是站着也觉得身上不舒服。

    余令不止坐下,还掀开了茶盅灌入了新水。

    动作行云流水。

    瞧见楚美人看向她,余令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她们坐下。

    “不愧是伺候过人,这倒茶的功夫我们可差远了。”

    楚美人落座,不忘嘲讽余令。

    “世家贵女会茶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我们家姑娘从以前就精通茶艺。”

    “你若是那么喜欢吠,就去府门口看门去,莫在这里吵我们。” 王美人笑盈盈地遮着嘴,话是对流丹的,但目光却是瞟向余令,见余令无动于衷不觉可惜。

    “难为你忠心为主,你的主子可连管都不管你,要不然你还是来我身边伺候。”

    流丹想要反驳,被浮翠扯了袖子。

    沈屺春一没父母,二没正妻,沈府的内院是这两个美人管事,得罪了她们,她们有的是机会给使绊子。

    楚美人瞧见递茶到她面前的那双手,她想要找出点毛病,却实在找不出来。

    余令的手纤细而长,明明指腹带有薄茧,却恰恰显出了她手的不同,外头有传言她一双妙手绘世间万物,她没见过余令的画,但余令这手看着能画什么都不稀奇。

    一直瞧着,楚美人眼尖看到了余令手腕上缠着的白纱布。

    捉住她的手一翻:“你这手是怎么回事?我就大人怎么突然把你接入了府,一定是你以死相迫了吧?”

    所有人都看向了余令的手腕,余令也低眸看着,然后点了头:“算是。”

    楚美人得意地笑了笑:“你以前还是个大家闺秀,这般就不觉得丢人?”

    “若是寻个死,就能逃过在妓院为妓,我只该觉得自己聪明,有何觉得丢人。”

    余令话不疾不徐,腔调娓娓动听,只是出这话一点都不像是什么千金姐。

    世家千金不都是宁死不屈,眼睛都长在了天上,而余令话,她们都还没贬低她,她就自我贬低了。

    “我要是你,我早就死了干脆。”

    王美人玩着手上的蔻丹,非想刺余令一刀子。

    “幸好你不是我,所以我们俩都活着。”

    以前余令最讨厌跟年纪差不多大的姑娘话,除了相熟的那几个会好好跟她话,其他的都话里有话。

    不止她们自己话里有话,还非认为她也是个话里有话的,纠缠不休,她还听过有位闺秀暗地里想把她的眼睛挖下来,看她怎么张扬。

    到了水月楼后,遇到了事事找茬的桃红,她隐约能明白她们都是怎么想的。

    只是她不搭理她们,她们不高兴,她顺着她们的意压自己,她们也笑不出来。

    若不是人性本贱,那可能就是她天生就让人会对她带着恶意。

    “你别太得意了,你就是个罪臣之女,就是到了府里也只是个贱籍,而我们可是陛下赐给大人的美人。”

    “我知道。”

    余令饮了口茶,等着她们接下来的话。

    楚美人跟王美人再次对视,真没想到余令能刀枪不入成这样,仿佛没脾气似的,让她们的挑衅都落了空。

    “听你曾经跟谢家公子有旧。”楚美人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盈盈地看着余令。

    余令瞧着她的笑,本以为她的谢公子是谢沣出事,却没想到她开口提的是谢辞非。

    “谢家的公子已经定下良缘,不日就要娶妻,你可知道?”

    余令摇头,不过也不觉得惊奇,谢家为了跟余家撇清关系,一定会让谢辞非早日定亲。

    原本以为她与谢辞非,就算两家迟迟不定亲,到最后也会是他们结成一对。

    没想到世事变化的那么快,无论有多少人调侃他们是天生一对,也再也对不起来。

    见余令表情恍惚,楚美人一笑:“你可想知道是谁?”

    余令摇头:“反正也就是那几家。”

    余令不想听,她偏想:“是礼部侍郎吕家,我听那闺秀与你曾经还是好友?”

    吕家是清流,吕三姐才学过人,不喜跟俗人长舌,跟余令是有几分交情。

    听到谢辞非定下的是她,余令觉得奇怪又不奇怪。

    谢家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谢家的第一选择恐怕都不愿跟谢家沾上关系。

    见楚美人她们还在等着她的回话,余令:“有几分交情,不算是好友。”

    “你就不气?”被朋友抢了男人,怎么能不气?

    “旁人家的婚事,我有什么可气。”

    “也不知道是真不气还是假不气。”

    “指不定夜夜垂泪。”王美人饮了口茶,挑剔道,“这茶味可不信……”

    完指尖恍若无意的一推,茶盅一倒,余令站起太快,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一低头,脖颈上的痕迹就显了出来,看得王美人恨不得把水倒进她的衣服里。

    若是玉体全是伤疤也不知道沈屺春还爱她吗?

    不过再恨,心里也不能做得太过。

    王美人先走一步,楚美人看着桌上的狼藉,笑道:“王姐姐脾气大,你别在意,以后就一同在沈府了,虽然你是贱籍,我们也唤你一声妹妹。”

    楚美人手在身前,等着余令。

    “什么姐姐妹妹,我家姑娘不叫任何人姐姐。”

    流丹的话才落音,就听到余令笑道:“楚姐姐。”

    楚美人一走,流丹直接砸了楚美人用过的杯子,不等浮翠训斥,闷头就跑。

    “姑娘,你看……”

    浮翠头疼,以往只觉得流丹有些任性,没想到她竟然有胆子跟主子发脾气。

    “别管她,让她静静。”

    余令看着地上的碎片,知道流丹是为她生气,可与楚美人她们吵架有什么意义,大约是经历了绿腰的事,她总不想跟女人置气。

    口头便宜,她们想占就占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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