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航T31准备飞德国柏林航班。

    姑姑神色有些滞郁地坐在头等舱, 侧过脸看向玻璃窗外的停机场。

    老爷子在自己哥哥和温清烟闹出绯闻的时候, 直接差遣她飞柏林。

    无非就是怕她找茬。

    其实她有时候很不懂老爷子的想法，明明不是特别看重温清烟这样的女孩，偏偏最后事事都在维护她。

    就像现在，因为知道她肯定气不过温清烟碰瓷顾家的事, 会去找麻烦。

    立马给她塞了飞机票, 安排她去柏林管理顾氏的驻外机构。

    任期2年。

    所以老爷子就是老爷子, 他是顾家的权威，没人可以挑衅。

    即便她有不满或者想法也没辙。

    姑姑沉沉地想着心事，准备关机休息一会，韩艾琳的电话就来了。

    姑姑看一眼起飞时间，便接了。

    电话接通, 韩艾琳委屈的声音就从屏幕那端传来，一句句都是控诉她哥顾今明要离婚的事。

    姑姑头疼，她不是不想帮她, 而是爱莫能助。

    老爷子故意支走她，就是很明白地告诉她, 她哥一家的事, 她不许再管。

    所以在忍着耐心听完韩艾琳的哭诉, 姑姑也只是温言细语地安慰她几句：“嫂子，老爷子安排我去德国, 目的很明显……他不希望我再插手你们家的事。”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哥不会轻易离婚。”顾家要面子, 光景衍这档子事已经惹的老爷子很恼火了，要是再加上她哥。

    那就真的鸡飞狗跳，成为全城笑话。

    姑姑轻轻叹口气：“我先挂了，有事等我到德国再。”着，就真的掐了电话。

    韩艾琳看着被挂断的电话。

    整个人宛如被挖空了一般悲怆到极点，现在连姑都袖手旁观，难道真的要让她去给温清烟道歉吗？

    韩艾琳做不到这样。

    她也有自己的骄傲，怎么可以给自己看轻的人道歉？

    而且，她知道只要自己不去道歉或者不试着接触温清烟，顾今明就不会给她好眼色，他最近已经这样了。

    人虽然每天回来，但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和她聊聊家常或者谈谈心。

    吃完饭不是去书房就是约朋友酌。

    就是不会待在家里陪她。

    儿子呢？

    一直在公馆或者公司，很少会回来。

    根本指望不上他。

    唯一还贴心的也就是自己女儿。

    可是女儿才高中，能做什么？

    她也不想把她扯进来，影响她的学业。

    韩艾琳想不到该怎么办，只是拿着手机一个人如抽离魂魄般无主地坐在空荡荡的客厅发呆。

    她从没想过自己的婚姻也会遭遇触礁。

    不是因为不爱也不是因为第三者。

    而是因为儿子的离婚。

    这很搞笑的。

    以前他们怎么没发觉她有错？

    偏偏出了状况，就把矛头都对准她？

    可是她真的有错吗？

    她觉得自己没有，温清烟的确不适合顾家，她挑剔她有什么错？

    韩艾琳越想越委屈，现在好了，就因为她的挑剔，大家都怪她，都想逼她去认错。

    她为什么要去认错？

    韩艾琳手指紧紧掐住掌心的手机，让手机硬壳的尖锐来戳疼她五指的神经，让她清醒地知道自己死也不去认错。

    不过，她不去认错，大家也不会逼她。

    找出问题是自愿。

    这点顾今明就给过她机会，要想挽救这个家。

    大家都要学会改变。

    所以，顾今明不算强迫她，他现在只想让大家都冷静冷静，等他从公司回来，就吩咐佣人给他收拾行李，他准备去老宅陪老爷子住段时间。

    韩艾琳不知道他只是去陪老爷子，以为他真的要离婚分居，又气又恼，直接发起脾气去踢他的行李箱，“顾今明，你什么意思？就为了温清烟，你真的要和我离婚？”

    顾今明沉口气，看着委屈满满又愤怒交替的老婆，很冷静地：“我这段时间回老爷子那边住，想陪陪他，家里就交给你了。”

    “所以，你真的要离婚？”韩艾琳嗓子顿时拔高，尖锐如指甲划在玻璃上，瞬间就撕破了平日的尊贵模样，让一旁的佣人都吓的身体一抖。

    “我还是那句话，我们大家都冷静冷静，找找自己的原因，好好为这个家着想！你如果能想明白，就知道该怎么做！”顾今明不想把话绝，克制着脾气，一字一句完。

    随后拎起行李箱大步走出去。

    韩艾琳想拦都拦不住，眼睁睁看着他离开，最后彻底崩溃。

    她第一次体会到了无助和抛弃感。

    就像当初的温清烟一样。

    *

    晚些时候，顾今明和韩艾琳闹‘离婚’的事，被顾诗语知道了，姑娘以为爸妈真的要离婚，哭着给哥哥电话让他管管他们。

    顾景衍这段时间忙着公司和温清烟的事，没怎么回家，不知道他们突然也闹离婚了？

    眉心顿时隐隐发痛地皱皱，随后将号码拨到顾今明手机上。

    顾今明知道他电话想问什么，不等他先问，他自己就了：“我和你妈没什么事，你不用管我们，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

    “那诗语怎么你们分居？”顾景衍其实还是信任顾今明。

    顾家的男人，一向对婚姻很忠诚。

    娶了不会离。

    “陪陪咱家老爷子也算分居？”顾今明笑笑，“你妈一直强势惯了，有时候不给她点压力，她也不会懂得反省。”

    就像他自己。

    顾家每个人其实都有问题，只是身在豪门很多事，大家都身不由己。

    又或者站得高，眼高于顶，看不到自己的缺陷。

    导致一错再错。

    很多时候，人心中对某个人的成见就像一座山，除非彻底移走，不然怎么都不会改变。

    顾景衍听明白自己爸爸的意思，顿时就沉默了起来，隔了会：“我知道了。”

    “以后，她要是愿意回来，我会好好对她。”顾今明继续。

    “嗯。”顾景衍恍若沉思般地嗯一声，视线落向窗外的街景。

    她……还会回来吗？

    顾景衍现在已经没有十足的把握了。

    “对了，你姑姑今天去德国办事处了。”顾今明不想再谈家里的事，便把话题转到了正事上，“老爷子的意思……顾氏要发展……他希望你也参与拓展海外版图。”

    “爷爷想让我去国外吗？”老爷子希望顾家一直发扬光大，不局限在国内。

    所以早在两年前就和他商量，让他去国外开拓更多业务的想法。

    他当时拒绝了。

    因为那会，他准备娶温清烟，不想远离自己老婆。

    所以一直没答应老爷子的这个提议。

    但这次老爷子再提出来，顾景衍知道推不掉。

    “嗯，欧洲。”顾今明继续：“待三年。”

    顾景衍沉默。

    顾今明知道他想什么，无非就是放不下温清烟，“这件事，老爷子不会逼你，你自己考虑。”

    “嗯，我会考虑。”顾景衍挂了电话，忽然就点开温清烟的微博。

    今天她的微博，没什么太多更新内容，只上传了一张很简单的配合宣传《密室逃脱》的单人照。

    顾景衍沉着眸，眼底沾明，静静看着照片上的人。

    无论，她怎么拒绝怎么不愿意回头。

    他都想等她回来。

    顾景衍靠在椅背上看着温清烟照片沉思，不速之客霍临上门，身姿挺拔地曲起手指对着门，‘咚咚’敲两声。

    顾景衍这才回神，抬抬眼皮，看向门口。

    “你怎么来了？”

    霍临表情勾笑，嗤一声，边过来边：“来一会了，就是瞧你接电话接的认真，不好意思扰。”

    “找我有事？”霍临一般无事不登三宝殿，顾景衍将手机翻转过来，屏幕朝下，放在桌上，问道。

    “最近，顾氏闹了那么大绯闻，我肯定要来看看你呀。”霍临用长腿勾开桌前椅子，慵懒坐下，道：“所以，瞧瞧你有没有更憔悴？”

    “显然……的确有点？”霍临单手摸摸下巴，笑一声故意趣。

    那天的绯闻澄清会，他也看了。

    明明可以当众直接宣布他就是她男友，来个强势点的。

    但他家顾总偏偏为爱隐忍不敢宣誓主权。

    最后连将她带走的勇气都没有，就走人了。

    这种憋屈模样。

    哪里是印象里一直站于云端的男人？

    已经卑微至极，真让人心疼。

    顾景衍没恼火他的调侃，很温淡：“如果你想看笑话，那你如愿了。”这段时间，他精神状态的确不如结婚时。

    “我是这种人？”霍临看着他，眼神夸张地盱他，“算了，聊点正事，我刚才听你要去国外？怎么？追不到，跑国外疗伤吗？”

    “你觉得可能？”他现在的确很受伤，无论他怎么示好怎么帮她。

    她都没有丝毫的回心转意。

    但光凭这些，不可能一下子击垮他。

    “那你去国外……不会是工作吧？”霍临是听过顾老爷子希望顾家的版图扩张到国外。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节骨眼。

    “嗯，工作，待3年。”顾景衍不否认。

    “3年……很容易物是人非……你是算放弃她了？”霍临明白了，不过也有点担心他要是真的去国外，温清烟这边……可能一辈子都追不上了。

    “不会放弃。”哪怕有一天，他真的不得已去国外。

    他也不会放弃。

    “再，我也不一定去国外。”只是在考虑范围。

    去不去，他并没有决定。

    霍临点头，忽然就感叹一声：“你还记得你出车祸那天，我和她在咖啡厅见面，我帮你传达你的意思，她表情很自然，没有离开你后的那种撕心裂肺伤痛……那天……我就知道……她是放下你了。”

    顾景衍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他现在还执拗地不想放手。

    只想等她回来。

    *

    《密室逃脱》临近录制，沉淀了两天的温清烟又要忙起来。

    这次录制要去省外。

    一呆就是三天。

    所以这三天她没办法照顾好猫。

    为了好好照顾一次，温清烟决定抱它去宠物店好好洗个香喷喷的澡。

    洗澡的宠物店不远。

    就在公寓楼前面的一条街。

    傍晚时分，公寓楼外暮色正好，烟红色的余晖褪去白日的焦热，一层层晕染地像渲染的水墨，徐徐涂抹在这片城市上空。

    周围的空气，不冷不热。

    温清烟拉低帽檐，抱着猫沿着人行道慢慢往那家店走去。

    暮色温暖的余光笼在她身上，让跟在她身后不远的男人，渐渐看出了神，这种出神直到前面拐弯，他才拢回眸色，慢慢追过去，一直到她身旁，二话不，从她怀里抱走她的猫，：“去宠物店吗？”

    话间，曾经对猫毛和软体动物有异常抵触的男人，神色平和，手指轻轻摸摸抱过来的猫，完全一副接受了这种宠物的爱护模样。

    这让温清烟愣了下，微微皱眉，不过没有对他表现的太厌恶，也是很平和，“你……怎么来了？”

    大概闹太多，现在反倒可以平和了。

    “过来看看你。”顾景衍边边看她一眼，“我们好像从来没有一起散过步。”

    岂止没散过步，连逛街都没，不过她也不想去清算以前的事，没意思，就：“顾总，看完了，可以把我的猫还我了吧？”

    “我陪你走走？”顾景衍没算还，抱着猫继续往前。

    温清烟拧着眉，有点不想走，不过想了想，还是跟上去，：“你真的没必要一直对我付出，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挽回的。”如果能挽回，他做那么多，她早就动摇了，想到这，温清烟倒也没太多情绪波动，只是微微低叹一声：“我可能好多年都不会想恋爱这件事。”

    她知道他等不起吧，毕竟顾家不可能看着他一直单身不娶妻。

    不过，温清烟还是低估了他的执着力，顾景衍这个男人，缺点有，优点也有，他的优点就是凡是认准的事，他不会轻易放弃。

    “那挺好，起码我短期内没情敌。”

    温清烟：……

    忍不住想吐槽他就算有情敌，也轮到他。

    顾景衍忽然就：“就算有情敌，他们应该也比不过我？”

    其实，原本车祸那段时间，他想过极端的方式，比如绑她去兰岛，让她给他生个孩子，当然这种极端想法，最后被他自己扼杀。

    他们之间的问题，一直是来源于他自己。

    所以他慢慢在改变。

    温清烟瞥他一眼，没多。

    温清烟不想搭理他，顾景衍也不闹她，就默默陪她一起去宠物店。

    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话。

    就安静走着。

    这种温暖又宁静地相处方式，和谐地让温清烟有种错觉，仿佛他们又回到了大学时代。

    但分明他们都已经物是人非。

    随后进店洗澡，顾景衍都是亲力亲为帮她弄，她反而像多余的。

    等猫洗完澡，吹干。

    温清烟这才抱上猫，准备走人。

    顾景衍突然伸手拉住她，“这段时间，我……会多陪你。”

    无论她愿不愿意，他都要陪着。

    他怕老爷子到时候真的逼他去欧洲，他就没办法时时刻刻待在她身边。

    温清烟听他这句话，听得云里雾里。

    没当回事，推开他的手，继续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