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凤霖,脸上脏了
“你确定是这里?”杨凤霖看着前方的狼藉,断垣残壁入眼尽是惨烈。
那士兵点头,“应该就在这附近,怎么没看到陈部长他们。”
杨凤霖嘴唇干裂,本来就没好的伤口流出了鲜血,伸出手指抹了一把,就往前头走。身后的士兵赶紧拉住他,“亲王殿下,不能再往前头走了,会有危险。”
杨凤霖指着他后头,喊了一声陈震。那士兵回头看过去,突然一声闷哼,晕了。
杨凤霖将手里的砖头随手一扔,把他拖到一边,重死了。
对不起了兄弟,我要是不这么做,怎么找厉染。
杨凤霖走在废墟上头,挑开几个瓦片,这处已经没人了,该找的都找了,确定没有活口梁羡颐的人才会离开。陈震那群人不知去了哪里,可他不能就这么放弃。
这爆炸的地界这么大,他到底要去哪里找。
杨凤霖靠在断了一半的围墙上头,天空突然下起了雨,雨不大,绵绵的却能慢慢的渗进衣服里,冷进心里。
厉染啊,我不信你死了,你要就这么死了,多不值。你还没做上王位怎么能死!
杨凤霖抓着地上的一块砖狠狠扔出去,老天,我杨凤霖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从来没求过天,只在厉染这一件事情上给我指条路吧。
睫毛上沾满了雨水,那种渗进骨髓里的冷让他忍不住了一个寒颤,鼻头热热的,低下头抬起袖子擦鼻子的瞬间看见刚才身侧有块被砖压出来的浅浅土坑。上头有一枚亮亮的金属圈,这是刚才被他扔出去的砖头下面压着的。
杨凤霖赶紧将金属圈捡起来,缠着绷带的手好几次差点握不住,这是厉染的戒指,戒指在这里,他一定就在这附近。
杨凤霖压着心底的狂喜,将戒指心的收进口袋里。转过身,蹲**子徒手开始搬地上的砖头,没有工具,就靠双手,没挖几下原本就受伤缠了绷带的手指头开始渗血。杨凤霖也没管,雨越下越大,手下的泥土混着砖越发的泥泞,绷带散了,乱了杨凤霖也来不及管。
也许连杨凤霖自己也不清楚哪里来这么大的力气和决心。不知道挖了多久,直到看见下面疑似断了一半的大梁,杨凤霖心的揭开上头盖着的木板,探**子,下面被断了的大梁和木板架起了一个狭的空间,杨凤霖艰难的将头探进去,天已经黑了大半,他看不太清楚里头的状况,声叫了一声厉染,没有动静。
他伸手探了进去,脸贴在脏乱的砖头上不敢使力气,手指在黑暗的空间里摸索着,越摸心越凉。
杨凤霖使劲的再往下伸,肩膀处一阵撕裂的疼,你到底在不在这里,厉染。雨越下越大,雨水混着泥朝着杨凤霖的眼睛飘过来,杨凤霖艰难的闭上眼,他不想放弃。
老天,你让我找到他吧,只要让我找到他,让我用什么换都可以。
底下的手突然摸到布料,杨凤霖忍着疼用尽全力将手往下再伸了伸,皮肤,是人的皮肤,还有温度。
杨凤霖赶紧伸出手,心搬动着洞口的石头和木头,清出一个大一些的洞,勉强可以让他钻进去。
里头黑暗,杨凤霖看不清楚,摸索着跪着行进着,摸到了布料,顺着摸下去是一个人的脚,杨凤霖颤着声音叫了一声厉染,没有反应。杨凤霖立马就慌了,再往里头摸是凉的,杨凤霖口舌发干,慌乱中手扫过去,不对!三只脚,不止一个人。
杨凤霖心往里头移,就怕动静太大洞口会塌。
“厉染,你在吗?答应我一声?”
杨凤霖在黑暗的空间里声着,入眼处一片黑,喉咙干的发疼,声音嘶哑难听。
“厉染?厉阑峤,你可不能死在我前头,你答应我一声。”
杨凤霖带着哭音,他从来没有现在这般感到无助和害怕,这段时间的压抑和痛苦犹如洪水破闸而出,一时间身体连日的疲累涌来,手脚发软,跪在地上的膝盖都在发抖。
“珊……”
微弱的一个音节,止住了杨凤霖压抑不住的颤抖,在黑暗的空间里,听觉似乎变得更加的灵敏,他循着声音转过头,“厉染?”
手指敲在木头上的声音。
杨凤霖跪着挪过去,“厉染,你在这里?”
的一声嗯。
杨凤霖摸过去,手下的身体已经冷硬,杨凤霖确定厉染身上压着人。
他费力的挪开那具尸体双手摸到温凉的皮肤,接着是高挺的鼻子。
浓重的血腥味夹着土腥味涌进他的鼻尖,厉染受伤了。
杨凤霖定下心神,“你别话,省着力气,我拖你出去。”
杨凤霖不知道厉染身上的伤如何,只能尽量心,驾着他的肩膀在狭的空间里将人往外带。
把厉染拖出洞口的那瞬间,借着昏暗的光亮,杨凤霖才看见厉染被血染红的半边身子,杨凤霖将他架起来,挪到一边相对平整的地上,解开他的衣服,探查他的伤势。
手被突然握住,抓住杨凤霖却再也没有松开。
厉染满面血污,眼睛闭着。
现在这个时候不是话的好时机,厉染身上的伤得治,他需要医生,可这荒郊野地哪里来的医生,带着他进城一定会引起梁羡颐的注意。
想起被他晕的士兵,杨凤霖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该这么狠,到现在也没醒过来,不然还能是个助力。
可现在他没有能力搬动两个人,只能先带着厉染找个安全的地方。
杨凤霖背着厉染,往西南交界的地方走,那处有山民,运气好也许会有空置的屋子。
他将外衣脱下来披在厉染身上,将他背起来。
一路上风大雨疾,杨凤霖身体一直就没有养好,腿弯处一直颤,下着雨感觉身上越来越沉。
吐着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进去的淤泥,双腿已经酸疼得没有知觉了。从来没有遇到这么难的时候,却是他这段日子以来心最踏实的时刻。
“珊珊。”
夹着风雨声,耳朵里头传来一声呼唤,杨凤霖不确定厉染现在是否还清醒着.
“我就,祸害遗千年,你这个祸害哪里这么容易死。”
眼眶里一阵热,雨水呼在脸上早就分不清楚是泪是雨了,杨凤霖一张开嘴,风雨就往嘴里呼,
“姐姐死了,师父死了,八角也死了,厉染,全都死了,你不能死!要撑下去,撑下去。”
他不知道厉染能不能听见他的话,垂在他胸前的手突然抓住他的领子,杨凤霖感到脖子上一紧。
咽下满口的腥味,稳稳的迎着风雨向前走。
老天垂怜,杨凤霖在西南边界处的山脚下找到了一间空房子。看起来是山民歇脚临时搭的,不算太脏乱,还有床。柜子里头还有几件不算太脏的衣服。
这时候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换下厉染身上的湿衣服,这才注意到他手臂上湿透的绷带已经看不出原来的白色,背上有道见骨的血口子。杨凤霖不敢多看,这伤必须要处理。
给厉染盖上被子,杨凤霖在屋子里四处搜寻,角落里头有把镰刀,什么也没想就把镰刀拿起来藏进怀里,他必须立刻到镇子里头找医生。
杨凤霖关好门,迎着风雨进了镇,他在镇住过知道哪里有诊所。杨凤霖敲了几家,三更半夜的都不愿意开门,好不容易有一家点了灯,开了门。杨凤霖二话不闪进去,掐着对方的脖子,拿出怀里的镰刀抵在老医生的脖子上。
“对不住了,委屈您跟我走一趟。”
杨凤霖在屋外生火烧热水,他没生过火,试了好几次都没成。憋着一口气,终于将灶台点燃的那刻,他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从大锅里舀了一盆热水送进房间,那老医生已经处理好厉染的伤口。床头留了药。
杨凤霖在身上摸索了一阵,值钱的东西都给完了。老医生见他一直在身上摸索,也不破。拿出药箱指着他的手指,“你这手指头上的伤需要处理,不然发炎感染就不好了。”
杨凤霖将手别到腰后,“我没事,您照看好他就成。”
那老医生走到他身前,拉过他的手,一摸他的皮肤,眉头一皱,“你病得还要重些,发烧了。”
杨凤霖一直精神紧绷没有半刻松懈,哪里还顾得上自己。
医生将他手上的伤口处理了一下,指尖已经血肉模糊,掉了好几片指甲,和动了大刑的人差不多。
杨凤霖看着老医生包扎的熟练手法,“不好意思,我身上没钱。”
慈眉善目的老人笑笑,“也没几个钱,那位都是皮外伤没有伤着内里,休养几日就好了。你可不一样,底子不好,伤了就再难养回去了。”
杨凤霖一怔,只是简单的搭了一下脉,怎么就能知道他身体底子不好。
“我一直在皇城行医,五年前才回老家养老。”
老人收拾着药箱,留下了许多伤药,“你这手指最好不要碰水,上头那位伤口两天换一次药,留下的丸剂一天三次喂进去,没有大碍。”
杨凤霖道,“您不问我?”
老医生自觉的拿起一边的布条蒙上眼睛,“浮萍过客,就当行善积德了。”
杨凤霖天不亮之前将人送了回去,吃了那医生留下来的药,他的头疼缓解了许多。
回了屋,一刻没歇四处翻找,找到了一些陈米,晒干的野菜。现在他身无分文,西南这处没有杨家的商行,困难是真困难,从到大,杨凤霖还是第一次尝到没钱的滋味。
要吃药,必须吃东西。杨凤霖盯着那一捧米,可不能搞砸了。
煮粥的时候,盖子掀了好几次就怕煮胡了,勉勉强强熬了一碗粥,心端进去。
还没将手里的粥放下,就和床上的厉染对上眼了,厉染醒了。
杨凤霖维持着端粥的姿势没动,呆愣的看着他。
该开心吗?该怎么反应呢?杨凤霖脑子一片空白。
床上的厉染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眼里只有他。
“凤霖,脸上脏了。”
低沉沙哑的声音破了略显尴尬的沉静。
杨凤霖眼睫不知何时挂着的泪水,啪一声,滑进了手中的热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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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让我找到他,让我用什么换都可以。”这句话画个重点。
周日休息,不更哟~
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