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上京太平,月黄昏(续)
这或许是感觉中时间最长的一段梦了。
在梦里,他没有遇见高升,也没有遇见白。
至始至终都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从澹州出发,一路过关斩将,通过了考,也成为了大考中的榜首。
青州。
当年那些熟悉的陌生面孔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没有人认出他。
他也已经不再是那个背负罪名的罪臣后裔。
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天道酬勤的年轻人。
或许这样也不错吧。
不必去刻意地辨认出哪里是虚幻,哪里是真实。
这些对他来都没有意义了。
如今他面对的不是梦境,而是
一段自己从未达成的,当年便已经舍弃了的人生。
冥冥之中,又传来了钟声。
“唔”
头好晕。
这是方士醒来时候的唯一感觉。
在梦中的记忆格外清晰,就仿佛是经历了第二遍不同的人生。
差一点都要分辨不出哪里才是梦境。
不知不觉已经在上京呆了有四天,唯独昨天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本想正想着代高升寻找药材,只是高升却用一句话将方士难住了。
因为这些药材很贵,虽是凡俗之物,但胜在珍稀。
而方士活到现在身边还从未有过那么多钱。
更何况现在。
因为在不久之前就计划着要离开陈国,身边的陈国钱自然是少了许多。
毕竟一旦到了别国,陈国的钱可就用不上了。
睡了一夜,终于心里有了打算,今天便去外边看看哪里能买到药材。
而且也可以借此会好生逛逛。
继续前天没有完成的事情。
正心里这般想着,从床上坐起身子。
随意地看了边上一眼,却徒然看见不远处桌边正坐着一道白裙身影。
“白道友!”方士惊呼,定睛一看,却又有些焦急地挣扎着站起身子,快步来到白的面前,伸扶住她的双肩,“你这是怎么了,怎的伤成这副模样,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少女一袭白裙,肩上竟是沾染了些许血迹。
面色也有些难看。
应该是受了不轻的伤。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昨天他只是听白要一人出去转转。
没想到今天就回来了,还弄成这副模样。
“还以为你就这样永远睡下去了,叫你那么多声都醒不过来。”白冷笑,却是缓缓摇头,“先别管我的伤势如何,伤而已不过昨天夜里在外面我倒是听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不知方兄有没有兴趣听一下?上京果然和当初想的那样有趣呢。”
“不知道白道友见到了什么?”方士也觉得身上的伤没有什么大碍。
因为就在话的时候,白身上的些许於痕也在迅速消散。
真不知道她来到房间里多久,又究竟受了多重的伤。
难不成身上的伤痕都是专门给自己看的不成。
方士正这般想着。
却听白轻咳一声。
“升仙大阵。”
“什么?”
“此处有一阵法,名曰升仙大阵,方兄就算是不知晓这究竟是什么,从名字上应该也能听出来了吧。”
虽然被忽如其来的消息给惊到,但方士还是下意识地坐到白身侧。
升仙大阵,从字面上来看应该是一种可以让人成仙的阵法。
只是那种阵法是否当真存在,却又有些疑惑。
而且白仅仅出有这么一个阵法,还有很多的东西没有。
虽然光这四个字,就已经让人浮想联翩了。
“修道者成仙,又如何仅仅依靠一个阵法便能达成。”他轻笑。
“方兄得不错,阵法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并不能让人成仙,而阵法的真正作用是筛选。”白双目微眯,淡笑着道,“不知方兄可还记得那个传,沧澜阁的阁主留下一份能够成仙的缘,原本是想放在沧澜塔上的,只是在他升仙羽化之时沧澜塔还未建成,便只好作罢。”
方士颔首。
而接下来白得话却是让方士有些毛骨悚然。
“羽化之前,沧澜阁主的确是留下了一份缘造化,同时嘱托当时的沧澜阁六位长老在沧澜塔建成之时,将造化放入塔顶,任何人都有会见到那份成仙的缘,有教无类,只是可惜六位长老虽然立下誓言,自身并不会去与辈们争夺缘造化,却同样心生邪念。”
“在沧澜阁主飞升后,他们根据吩咐将缘放置在沧澜塔顶,却是擅自改了规矩。”
“当时的长老有六人,所以布下阵法此阵每隔十年开启一次,每一次都会以道音传法,随选择六名修道者,争夺唯一的入塔名额,而让阵法启动传送的条件,却是其余五人的魂魄。”
六人中,一人生,五人死!
每隔十年便开启一次阵法,只为了一线成仙的缘!
虽然其中还有些让人在意的疑点,但方士此时却被白口中出的两个字给吸引住了。
道音
那究竟是什么?
方士忽然想起了那悠远的钟声。
虽然接下来钟声都是在梦里响起,但最初的两声,却是差点让他疯掉。
不知为何,在听了白所的事情后,方士心里反倒是有种熟悉的错觉。
虽然是第一次听还有这等光怪陆离的事情,但却好像早就知晓了一般。
而且沧澜塔那座塔里有方士想要的东西。
虽然是冥冥之中的感觉,不清道不明。
但那种感觉却是做不得假。
“那沧澜塔中真的有这种事情?”
“方兄是不信吗?我这一身伤可都是因为听见了这些事情才搞成这副样子的呢。”
白瞪了方士一眼。
又有些慵懒地往后面一靠。
半个身子瘫在桌上。
方士苦笑。
“确实是不怎么信。”
嘴上虽然这么着,但心里却已经信了六分。
“这些消息可是从那位李奕的嘴里撬出来的,李奕是沧澜阁弟子,他的话应该信了吧?”
“李奕现在在哪里?”
若是没记错的话,从昨天开始便没有见到李奕的身影了。
天知道他去了哪里,又如何被白给寻到的。
白却是笑容未减。
抬起臂指了指门的方向。
“他现在就在外边,方兄若是不信大可去问他。”
“是嘛”
方士身形微顿。
但还是从位置上站起身子。
白的话虽然信了六分,但既然这些消息的来源是李奕,那白的东西就很有可能还添了一些别的东西。
毕竟沧澜阁弟子可不会出那种话。
当年的沧澜阁六大长老都心怀不轨?
开什么玩笑呢。
还未走几步,却又听白的声音响起。
“方兄待会儿要去哪里?”
“自然是寻药,高兄病了,得寻一些草药来给他治病。”
“既然这样,有些事情还得让方兄直到才是呢。”
白的双唇张合。
只是却听不见声音。
这声音唯有方士能听得见,正是传音入密之术。
随着时间的推移,方士的脸上表情却是变幻得迅速。
最终,却只有一声叹息。
“总之话我是传达了,至于方兄信了几分,就不管我的事啦。”
“白道友”方士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沙哑,“待会儿一起去买药如何?”
“方兄若是想出去走走,我没意见。”
白有一点得倒是没错,李奕就在门外。
只是不知道他究竟在原地呆了多久,看上去显得有些疲惫的样子。
无力地靠在一边墙壁边上,见到方士后也只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方道友,又见面了。”
“道友怎的这般憔悴?”
方士眉头微皱,声问道。
只是不知道这李奕究竟遭遇了什么,闻言却是瞬间那张脸扭曲起来。
变得有些狰狞。
“方道友这不是明知故问,你们二人倒是好本事,连我藏在哪里都能熏出来,该知道的事情既然都已经知道了,还想要我怎么样!”一边着,身躯竟是蹦跳着靠近方士,让方士连连后退,“别的我不管,这几日若是我被发现擅离职守,迟早被逐出沧澜阁!”
蹦跳了不多时,却又仿佛被什么给绊着,无法前行分毫。
“道友你这是”
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却见李奕的双脚被某种蓝色的细线紧紧地缚住。
不仅仅是双脚,稍稍仔细一些,又会发现他的双也被紧紧地绑着。
而绑着两的细线又被拴在不远处的木柱上。
“那这些事情是真的?”
“自然都是真的!”
“沧澜塔里的缘能让人成仙?”
“只是获得成仙的资格而已,那东西我们沧澜阁弟子都知晓,不过是一卷天书若非天资卓绝之辈观摩,根本就不可能让人成仙。”
“你怎知道是天书?”
“我乃沧澜阁弟子,如何不知塔顶的天书虽是正本,但在我沧澜阁还有拓本,我曾借阅过。”
方士微微颔首,心中了然。
接着问道。
“那阵法的一切”
“自然是真的!哼,不过是给那些散修们一些希望而已,当年师祖的有教无类我们也是如约履行,只要是心里对成仙有所欲望,便能拥有会入选,获得缘。”
“六位长老心生邪念?”
“放——咳咳,是谁的那种流言,我可没过那种东西,沧澜阁的长老至始至终都只有三位而已。”
“那为何要这么做?”
方士双目微眯。
这是他没有问白的问题。
却想听听李奕如何回答。
如今的李奕似乎是被折磨得心神错乱,问他什么东西都能得到回答。
也不知昨天夜里他究竟经历过什么。
“修道者,本就是恪守天道,顺天而为心正而安天下,心不正则堕入邪道。”
“那些丢失了性命之人却被你们布下的阵法如此玩弄,不知道友可否给我解释一二?”
两人互相瞪着一双眼睛。
气氛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直到方士的房门重新被打开,走处一道娇的身影。
白站在两人之间,有些疑惑地在两人的身上来回扫视着。
而此时,李奕终于是话了。
“师祖曾经有言,修道者成仙并非一生终极夙愿,修道修的是天道,是人道,是俯仰于天地之间问心无愧,而后方能成仙。”在出这几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表情忽然变得缓和下来,“因为修道者千万,成仙者终究还是少数,所以想要成仙便要有必死的觉悟。”
“一人仙,万人死!”
“这其中的并非一人成仙需要斩杀多少生灵,而是一万个修道者的探寻,最终能触及仙的境界的,或许也只有那寥寥一人而已,成仙的缘哪里又是那么容易获得的,既然他们想要给他们便是,但也要让他们知道成仙需要的代价和觉悟。”
完这句话,却是整个人晃晃悠悠地跌坐在了地上。
捆缚着他双双脚的淡蓝色细线已经消失。
同时李奕也终是抬起头看着前方站定的方士。
“当初的师祖便是这样的,不知这个答案方道友是否能够接受?”
“只要你的是真的,接不接受还不是一样。”
方士脸上笑容不减。
他又不是沧澜阁弟子,对于当年沧澜阁主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没兴趣知道。
他只想知道真相。
以及发生在身上的一些事情。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道音是什么?”
“沧澜塔巅,天书有灵,每十年叩道钟择有缘人道友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我想知道,仅此而已。”
没有再去管李奕。
对他至今为止做的事情,方士也没有什么兴趣。
现在方士心里想的却是自己如今的处境。
道音若是所料不差,他听见的钟声便是道音。
这么的话,他也是六名被选中之人的一个。
只是他并没有如李奕那般对成仙有多么痴迷。
甚至他根本不需要沧澜塔中的造化,因为若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成仙对方士而言,已经是必然。
既然是迟早都会得到的东西,又为何会有那么多欲望呢。
上京的繁华终究还是见识到了。
抛开那些烦心事不提,走在上京的街道上仍旧能带给他许多震撼。
有太多的事物是第一次见到。
在街道中央不时穿梭的杂耍,楼外边弹唱的乐伶,以及直接将货车给赶过来,在马路中央做起生意的商贩,这些都是在别的地方轻易见不到的东西。
拉着白的穿行于人流。
见识了许多。
只是仍旧未能寻到那些草药的信息。
最终方士只好与白商量着,寻一些修道者用的灵药来使用。
只是灵药的药效有些强力,还得等到最后炼制成丹才能服用。
“炼丹的地方虽然没有,不过好在灵草都买回来了,方兄你宝贝还真不少,让那个穷酸灵草铺子里的人都开了个眼界呢。”白拉着方士的胳膊,两人走在回程途中,“其实如果不考虑药效,浪费一些药材的话,可以直接用大锅来炼丹的”
“关于这个丹药白道友,我们还是回头再想办法吧。”
方士对白的提议并不买账。
毕竟服药的是他的友人,是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
如何能那么简单地将药材料理了。
两人正走到将军府门口,却见将军府的半扇门大开着。
从里面跌跌撞撞地走出来一个下人打扮的灰衣年轻人。
刚一出来便叫骂声不断。
“高将军你一定会后悔的!拒绝了我家主人的好意就等着七日之后让你儿子给你收尸吧!”
“咱们等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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