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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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娘很辛苦, 就算落雁宫有无数宫女、奶娘,奶娃晚上几趟奶,年轻的沈欣茹也会很困乏。好在奶娃每天大部分时间在睡觉, 沈欣茹便跟着补眠。

    可是睡也睡不踏实, 不知道什么时候孩子要吃奶。这晚后半夜齐明还吃过一次奶, 齐越没能睡好,沈欣茹以为他晚上会留在清宁殿补眠, 没想到晚膳他来了。

    两人用过晚膳, 齐明宝宝也吃过奶, 换上干净尿布, 穿着红棉袄呆在明黄襁褓里, 脑袋颤巍巍转悠,看着就是个很讨喜的宝宝。

    齐越就很悠闲抱着儿子转悠, 先到屏风给孩子认猫认狗:“明儿,这个是波斯猫,雪白的毛一蓝一绿鸳鸯眼。”

    齐明宝宝并不看屏风,懵懵懂懂看着父亲嘴巴一张一合。

    “明儿不喜欢猫?”齐越看看屏风再看看儿子, 很快得出结论“明儿不喜欢猫是对的,女孩儿才喜欢猫,父皇的明儿是男孩子,喜欢狗才对。”

    抱着儿子到另一边, 指指屏风上黄底黑斑的狗:“明儿看狮子狗,想不想要?”

    齐明宝宝还是老样子,呆呆看着齐越嘴巴张张合合发出声音。齐越有些不明白, 皱眉:“明儿也不喜欢狗?”

    沈欣茹坐在床边叠衣裳,这些事当然不用她做,可是跟孩子有关的,她都想亲自做。偶尔抬头看看父子两,嘴角就会温柔勾起。她并不阻止齐越傻话,能有个地方有段时间,让他远离朝政,心思温柔澄净挺好的。

    齐越戳戳儿子娇嫩脸蛋,宝宝慢悠悠转动脖子,喔圆嘴巴去够。齐越觉得好玩,又戳戳另一边。齐明宝宝也不生气,也不气馁,也不着急,慢悠悠转着脖子,去另一边找。

    “阿茹,明儿太聪明了。”齐越抱着孩子看向老婆。

    点点大孩子,哪儿能看出聪不聪明,沈欣茹莞尔:“陛下的皇子自然聪明。”

    “你不要敷衍朕,朕有证据。”

    “……”沈欣茹失语,但还是配合的笑笑“什么证据。”

    齐越就很骄傲,抱着儿子走到老婆身边:“第一,明儿才一个月大就知道‘民以食为天’,你戳他脸他就知道找吃的。”

    为了印证自己法,齐越弯腰把儿子侧向沈欣茹,然后伸出手指点点儿子娇嫩脸蛋。齐明宝宝不负父望,慢悠悠转着脖子喔嘴去找。

    沈欣茹无语,这叫民以食为天?转念一想也没错,确实以食为天,可问题是这么大孩子,除了吃他还知道什么?

    “是啊,明儿真聪明。”沈欣茹尽量笑的自然,给齐越留点父亲面子。

    可惜就算沈欣茹很配合,齐越还是不满意:“笑的真假。”

    ……沈欣茹不笑了,抿嘴继续干自己的活。

    齐越撇嘴跟儿子声嘀咕:“父皇跟你,女人特别麻烦,动不动就爱使性子。”

    沈欣茹不话,自顾自叠衣服,不过原本舒缓的动作,变得有点杀气腾腾。

    齐越还算有点眼力劲,知道老婆恼了,抱着儿子踅摸到水晶帘,伸出手指一拨,黄色的水晶叮叮当当脆响。

    “明儿喜不喜欢?”齐越问。齐明宝宝头微微后仰,了一个秀气的哈欠。

    ?

    齐越呆了一下,忽然又惊又喜:“阿茹,明儿会哈欠。”急匆匆抱着孩子给老婆看。

    齐明宝宝不负父望,张开花瓣样的嘴,又了一个哈欠,咂咂嘴,脑袋慢悠悠左右蹭蹭,准备睡觉。

    齐越心软成一团:“明儿竟然会哈欠,看他哈欠朕也想哈欠。”

    沈欣茹心里一动,接过孩子压低声音:“陛下回清宁殿歇息吧,在这儿睡不好,明儿每晚都要吃两三次奶。”

    齐越不话也不走。

    沈欣茹就猜度:“陛下要是想要,臣妾帮你做,做完之后还是回清宁殿好歇息。”

    齐越忽然莞尔,靠近沈欣茹低语:“不生气了?”逗弄的语气。

    好心被狗啃,沈欣茹生气,不想看见齐越,抱着儿子转过身不理他。齐越笑着坐到床边,揽着沈欣茹肩膀:“阿茹,朕有朝政要处理,没法分担你的辛苦,可朕得知道你的辛苦。”

    “朕就在这里陪着你。”齐越在沈欣茹鬓边落下一吻“陪着你和孩子。”

    齐越到做到,夜里婴儿哭闹吃奶,他并不起来闭着眼尽量睡。沈欣茹总是很快哄好孩子,她在孩子脸边低语:“明儿不闹,父皇有千万黎民要照顾,很辛苦。”

    虽然齐越并不起来,可沈欣茹哄孩子的时候,看见旁边男人,心里总是踏实而甜蜜。

    齐越虽然常常惹沈欣茹,可他对妻子的好实实在在,投桃报李,沈欣茹想对他更好。想让齐越开心很简单,她对太后好齐越就会开心。

    九月二十早上,沈欣茹带孩子去给太后请安。陆太后隔三差五去落雁宫看孩子,可几乎每次齐明都在睡觉,沈欣茹特意挑孩子醒的时候过去。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沈欣茹屈膝。

    “明殿下给皇祖母请安。”屈氏抱着孩子在后边磕头。

    老太后不太高兴:“天冷风凉,你带伯琛出来做什么,起来吧。”转头对孙子就完全眉开眼笑“快把伯琛抱来哀家看看,皇祖母的乖孙今天乖不乖?”

    齐伯琛宝宝被转移到奶奶怀里,老太后用自己脸颊蹭宝宝的:“瞧这脸热乎的。”

    宝宝被蹭的痒痒,咧开嘴直笑,沈欣茹在下首笑道:“臣妾一路坐软轿过来,没让孩子见风。”

    “还算你细心。”老太后夸一句,转头又逗孙子“祖母的乖乖。”沈欣茹四下看一遍,问吴嬷嬷:“虽然不是很冷,可太后年事渐高,怎么没烧地龙?”

    吴嬷嬷看一眼太后,对沈欣茹带着几分恭敬笑到:“宫里规矩寒衣节后取暖,太后她老人家不愿意坏规矩。”

    “太后娘娘是做祖母的人,特殊照顾一下也是应当的。”沈欣茹双手交叠在腿上,语气温婉劝。

    吴嬷嬷脸色一喜就要答应,太后上了年纪见冷肩膀就疼,吴嬷嬷心疼。在一边逗孙子的太后直接拒绝:“不用,规矩定在哪儿,就是要人守的,哀家也不是七老八十。”

    到这里,陆太后不再逗孩子,抬起头对沈欣茹正色:“在规矩律法面前,必须死板不能变通,哀家今日因为年纪稍大,早日烧地龙,下边也许就会有人因为气愤杀人。”

    “上位者一点举动,就会被下边的人无数放大,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哀家因为种种原因坏了规矩,下边人就会找出种种原因坏规矩。哀家一人,天下万万人,明白吗?”

    沈欣茹站起来,走到堂中深蹲到地:“臣妾受教。”这句话完,沈欣茹请罪“臣妾宫里已经燃起火盆,请太后责罚。”

    “皇子不满三岁不受此限,贵妃入宫四年都不知道宫中规矩?”太后问。

    “……”沈欣茹以前就是混日子,还真没关心过宫规。

    吴嬷嬷笑着岔:“犄角旮旯的宫规多了,娘娘年轻有那么一两条不知道也正常。”

    陆太后不话,看了沈欣茹一眼,眼光意味深长:“起来吧,德昭仪这事做得不错。”

    “臣妾什么事做得不错,让娘娘夸奖?”陆太后话音刚落,徐惠从门外进来,笑盈盈行礼“臣妾给太后请安。”

    陆太后淡笑:“夸你给落雁宫添火盆,添的好。”

    徐惠脸上尴尬一闪而过,羞愧道:“不是臣妾安排的,是陛下让早日点起来。”

    陆太后不怎么再意:“他是做父皇的,操心也是应该的,德昭仪来寿康宫为什么事?”

    “过几日烧地龙,匠人需得整理管道,想问太后那天方便。”

    人家要正事,沈欣茹趁机告退,吴嬷嬷送她出去,一边走,一边闲话似的:“前几日皇长子满月,吴王妃道贺跟太后了几句家常。”

    沈欣茹微笑听着并不插话,她不觉得吴嬷嬷会和她闲话。

    “吴王妃和太后年纪相当,但是看起来精神许多。”吴嬷嬷笑“不精神不行,她身边还养着孙子。”

    沈欣茹大约知道吴嬷嬷意思,不过为了避免误会,她还是明明白白问出来:“秀珠嬷嬷,在太后面前替本宫求过许多情。嬷嬷的好意本宫记得,所以嬷嬷有什么话不如明,免得本宫会错意。”

    即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沈贵妃就是这样清清楚楚的人,吴嬷嬷深蹲到地:“老奴僭越,想请娘娘把琛殿下放在寿康宫。”

    果然是这个意思,沈欣茹了然扶起吴嬷嬷:“抱歉,太后娘娘为人方正,教养孩子自然很好,只是本宫舍不得皇儿。”

    吴嬷嬷虽然没报什么希望,可真的被拒绝还是有些黯然,沈欣茹劝她:“陆家是大族,嬷嬷怎么不劝太后娘娘,从族中挑选几个女孩儿教养。”

    这就是纯粹的好意,长在宫中由太后亲自抚养,女孩儿身价会高许多,对陆家也有好处。

    这好意吴嬷嬷当然明白,可惜只有苦笑:“娘娘不知道,皇后的事儿伤透太后心,再不肯叫娘家女孩儿来解闷。”

    皇后就是陆浅月,想起那个早逝的少女,沈欣茹心里也不舒畅。

    回到落雁宫,齐明已经睡着,屈氏抱去暖阁。秀珠和几个宫女帮沈欣茹,换衣裳取发簪,沈欣茹从镜子里看秀珠,秀珠垂着眉眼面色平静。

    等换好轻薄夹衣,沈欣茹让别人退下,只留秀珠:“有心事?”

    “没”秀珠笑笑,只是笑容明显仓促。

    沈欣茹拉秀珠坐下:“有什么事还要瞒我?”

    “真没什么事,”秀珠叹气“是奴婢自己想不通,心里有些不舒服。”

    “出来听听。”

    秀珠并不想,她不想沈欣茹烦心,可沈欣茹性子清冷却很犟。

    “奴婢一向敬重吴嬷嬷,伺候太后忠心,还总替姐好话,谁知道她今日竟然要姐把明皇子交给太后养!”秀珠气愤。

    沈欣茹倒不生气:“吴嬷嬷是太后老人,心里眼里只有太后,她做任何事都是为太后。替我情是因为她看清陛下心思,不想太后和我闹僵伤了母子情分,想留下明儿,也是因为太后膝下寂寞。”

    “白瞎奴婢一片心,那么感激她。”

    沈欣茹笑:“感激也没错,不管她为什么,咱们总是受益的。”

    既然话开,秀珠索性都问了:“太后今天什么意思,给姐讲那些道理做什么。”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太后娘娘意思默认我是未来皇后,让我严守宫规律法,做万民表率。”

    秀珠回想太后的话,不大赞同:“太后意思要死守规矩,那规矩不好怎么办,不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沈欣茹淡笑:“我赞同太的话,上边有一点僭越规矩,下边就能千方百计践踏,因此规矩必须死守。其实太后的真实意思是:规矩可以改,但没改之前必须守。”

    “太后肯让姐做皇后了!”秀珠只听到自己高兴的。

    天一日日冷气来,后宫一夜之间烧起地龙点起火盆。徐惠披着素银色斗篷,带着腊梅走进淑景殿。进了院门院子里冷冷清清,几株梧桐脱尽叶子,只剩下宫房的绿窗红柱,立在萧瑟深秋。

    “咳咳咳”断断续续咳嗽声传出来,徐惠加快脚步进去,黄秀丽脸色蜡黄倚在锦被上有气无力,旁边玉墨端着药碗苦劝:“娘娘,不喝药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