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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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惠快走两步, 关切道:“妹妹这是怎么了,几天不见怎么病的这样厉害?”一边问,一边随手拉开披风带子, 腊梅上前取下披风。

    黄秀丽挣扎要起来行礼, 徐惠连忙把她按回去, 顺手把被子给她拉到下巴:“咱们相交十多年,还用在乎这些虚礼?”

    两个人都在京城长大, 确实相识十几年。徐家不及黄家显赫, 黄秀丽向来傲气, 不太跟徐惠往来。可这会儿徐惠主动相交十几年, 黄秀丽竟也觉得她们是十几年好友。

    软软靠在锦被上, 黄秀丽神色哀婉:“同在京城长大,徐姐姐还记得幼时情谊, 可有些人一朝得势,恨不得逼死我们。”

    这是贵妃呢,贵妃是能随意诋毁的吗?玉墨心焦的不行,下意识往前凑:“娘娘病糊涂了, 咱们淑景宫吃穿用度一毫不差,哪有谁逼咱们!”玉墨凑的太急,手里药汤不心洒到锦被上。

    黄秀丽神情凄婉:“怎么连话都不敢了,她在落雁……”

    “妹妹”徐惠不急不缓按住黄秀丽, 温婉一笑“这被子被药汤染了,不如换一床,如果没有多的, 姐姐让尚寝司送一套来。”

    黄秀丽心里只剩绝望,她不在乎徐惠转移话题,直直盯着徐惠:“徐姐姐难道不恨吗,以前姐姐也是恩宠不断,陛下每月总要去一两次。”

    跟来伺候的腊梅低头不语,她家姐哪有什么恩宠,不过做个样子。将来,她家姐,是要和刘三公子合葬的。

    徐惠包容笑笑,劝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妹妹何必执念成苦。”

    “姐姐不在意?”黄秀丽不信。

    徐惠微微笑着想了会儿,摇头:“听姐姐的话,执念是苦,放下才能安然。”

    黄秀丽紧紧盯着徐惠,徐惠莞尔,颊边酒窝浮现,看起来温柔随和。黄秀丽放弃仰躺在锦被上:“姐姐竟然真不在意。”

    “不在意”徐惠抬手,接过玉墨手上药碗“趁热才有效,妹妹先喝药。”

    玉墨立刻上前扶黄秀丽:“娘娘不要辜负昭仪好意。”黄秀丽借着玉墨手劲儿坐起身:“都是京城长大的姐妹,如今却只有徐姐姐念着我。”

    “本宫受陛下所托照拂六宫,挂念妹妹原本就是应该的。”徐惠微笑看黄秀丽喝药,和沈欣茹攀姐妹,黄秀丽未免高看自己。沈太师执掌朝政时,黄父连正三品侍郎都不是,满京城有几个姐能和沈欣茹比肩,更何况她是那样清冷的性子。

    汤药多半苦涩难闻,黄秀丽皱着脸喝完,玉墨立刻送上清水漱口,两三次后才送上一碟话梅。黄秀丽拈起一粒金黄色的,里外看看颜色泽纯净,才衔进嘴里含含糊糊到:

    “姐姐以前受宠,陛下把六宫托付给姐姐,如今……”黄秀丽把嚼碎的梅干肉咽下去,向旁边侧头,玉墨双手奉上浅底金丝边素白瓷碟。

    梅干核儿落入瓷碟,黄秀丽用丝帕沾沾嘴角,玉墨把瓷碟递给后边宫女,为黄秀丽奉上一盏批把露兑的温水。

    徐惠坐在床边,嘴角挂着浅笑静静看着,等黄秀丽继续。黄秀丽喝了两口温水,才接着把话完:“如今只怕等贵妃身子好点,姐姐这六宫之权就要换人。”

    “不会的”徐惠张口否决。

    黄秀丽重新向后,靠在叠成卷儿的锦被上,嗤笑:“怎么不会,贵妃都容不得我等侍寝,还能容姐姐继续执掌六宫?”

    徐惠脸色一瞬尴尬,很快拼凑成温婉,挤出几分笑容,话音不太顺畅:“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管怎样本宫受着就是。”

    微微吸口气平缓胸中块垒,徐惠温婉一笑:“妹妹喝了药好好休息,姐姐过两日再来看妹妹。妹妹在宫里,就算为爹娘也要保重自己,嗯?”

    想起家里慈爱的父母,黄秀丽眼眶发红:“谢谢徐姐姐提醒。”徐惠拍拍黄秀丽身上被子,做为安抚,随即起身,腊梅帮她把披风系好。

    徐惠离开床边,走了没几步又停下,神色犹豫好像有什么话想。

    “徐姐姐?”黄秀丽问。

    徐惠低眉想了一会儿又不,笑道:“没事,你早点休息。”完带着腊梅离开,可是走到房门口又停下脚步。

    黄秀丽虚弱笑笑:“咱们姐妹,有什么话不能直?”

    徐惠思索再三:“妹妹好好养身体,自怨自艾除了苦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姐姐的好意,秀丽记下了。”黄秀丽有些疲累,淡淡应了。

    徐惠张张嘴还想什么,最后到底什么也没,带着腊梅离开。已经是十月多的天气,就算宫里还有长青树木,绿叶也在深秋中冻成青灰色。徐惠停下脚步,抬手折一片叶子下来。

    椭圆形树叶不过拇指大,冻的泛灰发白,瑟瑟蜷缩着,却不肯放弃最后那一点绿。

    腊梅挪脚走到徐惠身边,她不明白树叶有什么好看的,自家姐看的那么入神。不过那出神的样子,怎么看都有些悲伤沉重。

    腊梅试着挑一个话题:“娘娘给黄充容,最后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徐惠转眼看腊梅。

    腊梅解释:“奴婢知道娘娘的意思,娘娘‘自怨自艾除了苦自己,没有任何好处’,是劝黄充容振作,想要什么自己去争取。”只是可惜这层意思,黄家姐未必听明白了。

    腊梅提起心问:“奴婢只是不明白,娘娘为什么劝她争取?咱们只是宫里过客,何必招惹人家麻烦。这掌宫权皇上给了,咱们接着,不给,咱们落得自在,不招惹那些猫嫌狗厌。”

    徐惠转回目光,目光似乎落在指尖树叶上,又似乎透过树叶落在虚无处:“我……不奢求别的……只是人活着总得有点事做,我……本宫不想失去掌宫权。”

    短短一段话,的断断续续称呼紊乱,腊梅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姐真实意思是什么。

    徐惠也不再给婢女猜测时间,揉碎指尖叶子,转身往舒兰殿走。素银面的披风袍脚蹁跹远去,地上只剩下揉碎的树叶,风一吹就散了。那些叶子虽然看起来干巴巴,但还是有湿湿绿痕,印在徐惠指尖。

    后宫的日子过得波澜不惊,十月礼部忙着寒衣节,户部忙着结算,兵部忙着来年预算,刑部总结秋季问斩的案件。齐越前朝兢兢业业,后宫陪着老婆孩子热炕头。

    齐明宝宝两个多月,还是吃的多睡得多,哭起来依然嗓门惊破天。好在沈欣茹总是在身边,所以哭的日子也不多。

    齐越抱着儿子和老婆商量:“不如先搬到坤宁宫,那里有地龙更暖和。”

    整个皇宫只有寿康宫、坤宁宫有地龙,就是清宁殿皇帝寝宫也没有地龙。最好的留给妻子和母亲,这就是齐家男人的讲究。

    沈欣茹笑:“算了,别招眼,我听汪成全,这几日好些武将弹劾郑敏。”

    到了十月,北疆冷的要命,往年都是休战时期,可今年郑敏领着一百户在浑漠游荡,神出鬼没搅的浑漠人不得安宁。原本一百户也不是什么军国大事,可郑敏是女子,让男人丢脸,这就是原罪。

    齐越一边逗儿子,一边不怎么在意:“汪成全现在什么都给你,眼里还有没有朕。”

    沈欣茹嘴角弯起,汪成全自陪齐越长大,忠心耿耿,他跟自己那些,要么齐越首肯,要么无关紧要。

    “下月二十三,太后五十六华诞,陛下准备怎么过?”沈欣茹问。

    齐越抱着儿子晃晃,逗的儿子眉开眼笑,自己也跟着嘴角弯起:“母后不喜欢奢华,也不是整寿,就请京城几家宗亲,和陆家舅舅他们来设个家宴。”

    沈欣茹笑笑:“如果只请承恩侯一家,太后可能更高兴。”毕竟那是太后娘家,宗亲跟太后到底差一层。

    “没办法,皇室血脉单薄,宗亲们虽然远些,也是□□子孙,不能过于冷淡。”完,齐越召屈氏抱走儿子。等人走了,一把将老婆抱到床上,俯身在上。

    “阿茹,太后华诞不久,你就百日了”眼里炙热像熔岩一样,几乎能融化沈欣茹。百日他们就可以真的做了,沈欣茹别开眼忍不住羞涩,低声:“……嗯”

    “到时候咱们生很多孩子。”齐越又兴奋、又激动、又期盼。

    这样滚烫的齐越,让沈欣茹无法招架,她把脸也别到一边。可心里却想起,齐越一个月前:再也不要崽子了?

    这样反反复复,让沈欣茹觉得莫名可爱。孩儿一样,好了伤疤忘了痛,齐越骨子带着几分孩子天真。

    “臣妾听陛下吩咐,不过臣妾听,女子哺乳期间月信不至,不会有孕。”

    妻子的体香夹着淡淡奶味,纠缠成香香软软的气息,萦绕在鼻端,手臂下的身体波澜起伏。齐越就有些心猿意马,抬手拉开衣带掀开衣襟,深深嗅闻,温暖的香味诱人热血。

    齐越亲下去之前,好歹还记得应付老婆:“没关系,朕天天努力。”努力两个字就有些含混。温滑细软凝脂般的肌肤,让人流连沉醉。不一会儿斑斑红痕,雪地梅花样一朵连一朵盛开。

    齐越个流氓或鲸吞或细品,稍解口舌之欲,又想起别的下流段子,抬头看沈欣茹,挑眉笑的意味深长:“或者,朕日日努力。”

    天天努力和日日努力,原本是一个意思,可偏偏经过帝王的嘴,变得不一样:前边没有重音,后边日日两个字加重口音。

    ……被调戏的沈欣茹……默默捂住脸,她到底嫁了个什么样男人,这么下流,造孽。

    十一月二十三,寿康宫焕然一新,殿外悬崖菊、大丽菊开的姹紫嫣红。殿里温暖如春,白十八学士开的傲然纯洁,六角大红层层叠叠艳丽堂皇,最珍贵是一株白底撒红丝的美人抓破脸。除了名贵茶花,还有粉的白的四季海棠。

    迎面靠墙一架条案,两边圆肚细颈瓶插着孔雀羽,中间一尊金描人物白方瓶,里边养着几只怒放的牡丹。条案后的墙上,是一幅红底洒金大黑寿字,大半人高气势浑厚。

    殿里人影憧憧,好些王妃、命妇,还有各阶宫妃,正是花团锦簇金玉辉煌。

    沈欣茹穿一身崭新宫装,在堂前屈膝行礼:“臣妾祝太后:寿比南山不老松,福如东海长流水。”一条层层叠叠云裙铺开,外罩广袖立领锦缎长袍,精神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