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节 提督宝和三殿
第二日照例是文华殿经筵讲读。待经筵散去之后,天启皇帝眉目间有着一丝忧色。
察觉到少年天子有了心事,躬身跟在后面的魏公公淡淡的道:“今日孙大人讲的实在是好,就连老奴这不识字之人也能听懂其中的道理。”
天启皇帝是有一个心事。
拜皇爷爷万历皇帝所赐,朱由校的时候没有鸿儒名士给他上课,在众人势力的白眼和宫内的权谋之下,能够顺利的长大成人,也就谢天谢地了。儒家思想的治国平天下在他的印象里是模糊的,直到遇到了他的老师,孙承宗,这位和蔼可亲又极具智慧的鸿儒,对待他如同对待自己的儿子,这让朱由校感到了温暖,而他这一生中,最缺乏的也许就是温暖。
师徒情深,自己做了皇帝,老师自然也要出来做事。对于吏部的会推,作为皇帝的他感到有些不妥。兵部侍郎,因为辽东的战事,此时的兵部可是朝野关注的热点,九卿科道纷纷上书奏表,各抒己见。老师这个时候出任兵部副职,万一有个闪失,失去了声望,那在朝野中也就再无出头之日了。
对于老师的恩情,是一定要报答的,决不能让老师一出山,就栽了跟头。想到这里,天启皇帝回应了魏进忠对于老师的盛赞。
“孙先生饱学经史,岂是那些酸儒可比的。对于辽东战事,孙先生也有不同的见解,吏部有意让孙先生出任兵部侍郎。”
魏进忠听闻之后,收起笑容,高大的身子来回扭了扭,仿佛哪里不太舒服的样子。
朱由校觉察出来,淡淡的道:“但无妨。”
魏公公躬低了身子,踟躇一下,低着头回应。
“孙大人是国之栋梁,本应出将入相,如果是出任兵部侍郎,恐怕委屈了孙大人。再者万一孙大人若与尚书、经略、巡抚意见相左,恐怕这个侍郎也会当的憋屈,老奴觉得孙先生此时出任兵部,还需斟酌。”
“与朕之意不谋而和,那就先挂一个礼部的衔吧。”朱由校完,想了一会,还有一个棘的人事安排,他一直犹豫不定,于是他问魏公公。
“杨先生护驾有功,一直在举荐**星出任吏部,这个**星,你可知晓?”着,朱由校放下臂,将负在了身后。
“老奴未曾见过赵大人,只是老奴在宫中听人起,这个赵大人以前在吏部的文选司做过郎中,颇有精干廉洁的名声。”
听完魏进忠的回应,朱由校歪了一下头,喃喃自语:“吏部任事,要的就是廉洁。恩,朕就给杨先生这个面子吧。”
天启皇帝转过身,望向远处太和殿的断壁残垣。
魏公公顺着少年天子眺望的方向望了一眼,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老奴在乡下之时,若是家中主屋倒塌,即便是外出借了银两,也会将其修好。老奴听人过,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这句话。”
少年天子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道:“辽东战事不利,朝廷需要花银子的地方还有许多,朕不能因为修建庙堂而给朕的子民加赋。”
魏公公继续躬着身子,轻轻的:“万岁爷真是尧舜再生,心系天下黎民百姓。只是这维修的银两若是由内帑拨付,便不需天下加赋。话又回来,如果修复了三座大殿,辽东的将士听闻也会士气高涨,那些造反的贼子也会畏惧天威,而闻风丧胆,望风而降啊!”
天启皇帝转过身子,言语间透出一丝急切。
“不用加赋即可修复?只是这内帑”
天子的忧虑魏公公是了解的,万历皇帝的三大征几乎花光了皇家的私房钱,等天启皇帝即位,收上来的内帑大都拨付给了辽东。重修三大殿耗费巨大,人穷志短,即使贵为天子,也懂得兜里没有银子,事情难办的道理。
“圣上若是信得过老奴,交由老奴来办好了,老奴一定尽心尽力,让皇上安心。”
魏公公完,俯下身子跪倒在地。
天启皇帝回入后宫,魏公公那招牌般的微笑之下看不出是喜是忧。
身后的孙进一脸的狐疑,怎么昨日魏公公对杨涟的愤恨仿佛全已忘掉?竟然赞同杨涟的朋友**星出任吏部。这吏部可是六部之首啊!一个杨涟就让他胆战心惊,听那个**星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失去吏部的支援,外廷的事情可就难办了,在朝廷上混的人,大家不就是图一顶官帽子吗?升官发财,没有官帽子,这财还怎么发?
就在孙进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魏公公的眸子望向孙进,那眸子如大海一般沉寂,看不出水面下有隐藏的暗流。
仿佛看透了孙进的心事,魏公公自嘲的笑了笑,道:“外廷若有忠臣良将,内廷有我等为圣上分忧奔走,中兴之日指日可待啊!”
完,不等孙进回应,魏公公收起笑容,厉色对孙进道:“孙进,去将宫里所有管事的太监都给咱家叫来,今晚上咱家要请他们吃饭。让他们传话出去,各地的镇守太监,收不上监税的就不要再回来了,收齐的就给我继续好好的干,若是收的多了,官升一级。”
孙进应了一声,急忙向司礼监跑去。跑的有些急,他一边跑一边咳嗽着。
过了尚衣监,前方就是司礼监了,那是内廷二十四衙门的中枢所在,那里曾经有过王振和刘瑾,也曾经有过冯保和怀恩,魏公公一定会入住司礼监的。那么魏公公将会成为谁呢?是王振还是冯保?孙进想象不出来。
进了司礼监,迎面见到一位身穿蟒服,腰系鸾带的太监。孙进一步留神,差点撞上。那人声色严厉的问道:“你是何人?如此莽撞!”
见此人地位崇高,想必是司礼监的大太监,孙进一哆嗦,连忙回应。“惜薪司孙进。”
不料那大太监一听是惜薪司的,露出微笑,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
“惜薪司啊!到司礼监来,有什么事情啊!”
孙进一愣,惜薪司也只是管理宫中的木炭供给,怎么这名地位尊贵的太监一听是惜薪寺,态度就和蔼起来。也不便再做多想,如实道:“来传魏公公的话。”
那太监闻言,脸色瞬间灿烂起来,他一把拉住孙进的。
“原来是孙公公啊,咱家有眼不识泰山,莫怪、莫怪啊!”拉着孙进的,仿佛是十年没有见到的老友一般。
孙进有些尴尬,从来没有一位身穿蟒袍的太监对他如此亲热过。这也难怪,孙进的命很苦,他出生在河间府。就像苏州府出状元一样,河间府也出一样人,就是太监。家里很穷,地少人多,不到十岁,他的父亲就托人将他送到了京师。那一刀真疼,疼的他晕了过去,躺在那张破炕上,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死。没有死掉,是因为身边还躺着一个叫张嘎子的人,相同的命运,相同的年龄,相互的安慰,支撑着孙进活了下来。
骡子骟掉,就可以去拉车了,而人骟掉了,却不一定能够当上太监。在报国寺的屋檐下,两个瘦弱骚臭的少年相互挤在一起,报团取暖。
没有等孙进再想下去,那名身穿蟒服的太监拉着孙进到了司礼监的值房。他拉着孙进的,热情洋溢的喊道:“这位就是孙公公,来传魏公公的话。”
越明日,有旨,魏进忠惜薪司兼提督宝和三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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