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中午，太阳才探出头来，迷雾渐消，可以眺望远方。冰冻的辽东大地上，一片萧杀，残留的积雪、干枯的芦草，偶尔的枯树林木、稀落的村庄，行进在这种一望无垠的平原之上，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驱散了迷雾，太阳一伸懒腰，又藏了起来，灰暗的大地和灰暗的天空连成一体，让人感到无比的压抑。

    右卫营选择的行军路线是条近道，没有北上沿着闾阳堡一线行军，而是直接穿过冰冻的河套地区，笔直的向西平堡进发。

    原本的沼泽地和一条条的河面冻的很结实，参谋队做了预防，马匹和大车都做了防滑处理，行进的速度有了保障。

    “今日一定要赶到杜家屯，我们不能在野外过夜，天太冷了。”

    在杜家屯，右卫营得到了篝火和营地。获得补给的右卫营第二日清晨出发，继续一路向西。

    依然暮霭沉沉，空旷的原野之上，一团一团的迷雾时隐时散，一股不祥的气氛笼罩着右卫营的骑兵部队。

    迷雾散去，路的前方突然出现一座黑色的城堡，越往前行，那座黑城越来越清晰起来。

    路的前方冒出来几名骑兵，那几名骑兵看到右卫营的旗帜有些陌生，踟躇一会，一名骑兵拍马前来。

    “敢问是哪位将军？”

    “大同右卫营守备王俭大人，奉经略大人谕，西行侦查，有文书在此。”

    那名骑兵验了文书，引导右卫营骑兵队向黑城前进。

    “请大人见谅，没有副将大人的命令，任何部队不得擅入西平堡。请大人稍候，已通报副将大人。”

    在西平堡前，右卫营骑兵队停止了前进，原地休息。

    西平堡建立在一个土坡之上，在平坦的原野之上，这低矮的土坡也是难得的防御地势。

    城堡不大，周长不到三里。城门有两个，开在西面和北面，城门也没有设立瓮城。堡墙下部用条石构筑，上面是土墙，没有包砖，墙高不足一丈，加上土坡，也不足二丈，堡墙外没有护城河，挖有壕沟，壕沟甚是宽阔，也足够的深。

    “堡墙上的那些木头框子是做什么的？”张世义看到堡墙里立着的一个个一人多高的粗木制成的框箱，有些不解。

    “那叫战箱，木头做的，架在城墙上，用来加高堡墙，增加防御，人躲在战箱里，可以射箭、施放火器。”

    “没有想象的坚固啊！”裴俊显然对于西平堡的防御设施有些失望。

    “西平堡是镇武堡的下属堡，当然没有镇武堡高大，更没有右屯卫宽敞。”

    话间，西平堡的一名军官赶到，略有抱歉的道:“副将大人请您入堡，只是堡内狭，恐怕今晚王将军的队伍要住在堡外了。”

    “没有关系，只要有粮草和取暖的柴火就可以。”

    “那些都有，王将军请随我来。”

    堡内确实狭，穿过凌乱的街道，王俭一行人到了临时的副将府。这是一个两进的四合院。也是堡内最为宽大的建筑。院墙是土墙，上面铺设的黑瓦算是给副将府添了一丝威严。

    平辽军副将罗一贯身材不算高大，但是看起来精力充沛，一口的西北话，嘘寒问暖，让人心里觉得暖洋洋的。

    “王将军想来协守西平堡？”罗一贯闹懂王俭的意思之后，大为吃惊。

    “建州兵前来，这里可是首当其冲啊！不知王将军知否？”

    没等王俭回话，罗一贯连声解释。

    “末将有八百敢战之兵，千里赴辽东，正为杀贼所来，请副将大人成。”王俭欠了欠身子，拱施了一礼。

    坐在王俭对面一位一直没有话的将领按耐不住，腾得一下站了起来，大声道:“此事不可，堡内狭，怎能容留那么多的队伍。”

    闪过一丝不悦，罗一贯缓声介绍，“这位是辽东将门之后平辽军参将黑云鹤，黑将军。”

    王俭慌忙站起身来施礼，“卑职拜见参将大人。”

    那名身材高大、高鼻黑须的将领将头一扬，哼了一声。

    见黑参将傲慢无礼，罗一贯微微一笑，充作和事佬，“王将军不必多礼，黑参将的也有道理，西平堡狭，原有驻军一千多人，现在已经驻扎三千人，还有不少的马匹，恐怕堡内确实无法安置啊！”

    两位将军的也是实情，王俭似乎还想争取。

    “我们可以驻扎在堡外。”

    罗一贯想了想，摇了摇头，道:“现在天寒地冻，土地都已冻上，无法挖掘壕沟，构建栅栏。”

    还没有等罗一贯完，高鼻黑须的黑参将又大喝一声，“这里有我平辽军就以足够荡平建州，不用你们大同人来凑这个热闹。”

    见到无法挽回，王俭只得谢绝了罗一贯的晚饭邀请，带着裴俊一行离开副将府，临行之时，王俭又一次郑重地向副将罗一贯和参将黑云鹤行了礼。

    根据傅先生的讲述，建州兵围攻之日，参将黑云鹤不惧强敌，一马当先，帅军出战，最终英勇阵亡在敌阵之中。而副将罗一贯拒绝了敌军的劝降，眼睛被箭矢射中，依然奋战不已，敌人的尸体堆到与堡墙一样高的时候，罗一贯自杀殉国。三千平辽军的精锐之兵军覆没。

    对于为国捐躯的将士，无论出身如何、无论性格如何，都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

    回到临时搭设的营帐没有多久，厚道的罗一贯差人送来了酒食和粮草柴火。

    “那个黑参将是担心我们来抢他的功劳。”

    李云璐见王俭沉默不语，喃喃的了一句。裴俊用力跺了跺脚下坚硬的土地，道:“这里真冷，土地确实都冻上了，我们挖不出战壕，也树不起来木栅。”

    王俭看了看脚下的大地，抬头望向这座黑压压的城堡，道:“我们去镇武堡吧，如果这里能抵抗二天，镇武堡的援军就会集结完毕，赶到这里。”

    “二天？镇武堡的援军一个上午就能赶到这里，一个多时辰就能和围攻的敌军接战啊！”

    裴俊似乎对王俭的两天有些不解。

    “要等闾阳和广宁的援军都到了，镇武堡才会出兵。”

    王俭解释了一句，然后道:“大家吃完饭，早点休息吧，赶了两天的路，都累了吧，大战在即，要养足精神。”

    翌日清晨，依然有雾，没有向罗一贯告别，右卫营骑兵队向东北方向开拔，王俭扭头望了一眼黑压压的西平堡，摇了摇头。

    并马而行的裴俊打断了王俭的思绪。“堡墙上的铳炮布列了许多，清晨起来，我围着城跑了一圈，看起来平辽军的防守还是严密的。”

    王俭骑在马上没有话，胯下的闪电摇了摇头，甩了甩尾巴。右卫营的骑兵队缓缓向镇武堡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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