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东厂的邪佞厂花
要他……自残双手?
看来她成了筹码。
她要做些什么, 不能拖累他,他的那双手绝对不能因为自己而废掉。
下意识地挣扎,却被禁锢得更紧。现在的她, 根本没有力气挣开, 浑身也痛楚得难受。
季凉羽发出一声轻笑,上挑的眼角明明勾勒出魅惑之感, 却尽显讥讽:“真好笑。你是不是以为, 你用她做要挟, 本督主就会对你言听计从?你又知不知道, 本督主生平最厌恶的, 最不屑的,就是被威胁。”
“厌恶又怎样,不屑又如何。”
尹烈扬眉,仿佛信心十足地道:“即便你此刻将我们一众人杀了,夺她回东厂,按照毒发的时辰来算,等不及大夫配出解药,她就该香消玉殒了。而季督主你, 身边重归寂寞, 如此想想, 还禁不住有些可怜你呢。”
“错了, 我和她,各取所需罢了。这天下无所谓缺了谁就会天崩地裂的,这朝廷也是如此, 无所谓缺了太后就会分崩离析的。”
这话时,他好看的眸子透着宛如寒潭的理智。
尹烈与苏芷,均是一愣,她身体内毒素蔓延开来,清丽的面容早因痛苦而有些变形——他……刚才什么?
“她身上的毒,复杂非常,耽误不得。我劝季督主还是好好思量,最好不要口是心非。”尹烈黑眸紧盯着对面的绝色督主,仿佛想从其脸上看出点破绽,
“哦?这么棘手?”
季凉羽似笑非笑:“那本督主不救了。”
尹烈愣了一下,低头思量片刻,抬起头,再开口时,隐约能听到刻意的叹息声:“她可真可怜,就这样被季督主抛弃了。”
季凉羽也只略略瞟一眼,满含嘲弄的口吻里散着无情道:“本就不值得,没有人会为了女人这种宠物伤害自己,从而放弃已经在手的权势。你想要她的性命,尽管要好了——原来所谓正义凛然的锦衣卫,也不过如此。”
听着他嘲弄的话语,使得苏芷仿佛掉进了万丈深渊,看着他薄凉的模样,要的话瞬间卡在喉咙,张口无言,连质问的话语……都不出。
“本就不值得,没有人会为了女人这种宠物伤害自己,从而放弃已经在手的权势。”他的话还在耳边无限循环。
是啊……
对于叱咤东厂的妖孽般人物,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女人束缚住?
她自己在期望着什么……
她妄图在这个世界,留住这份感情。
但,未料到,这份炽热,让她成了自作多情的丑。
他,一向薄凉,杀人嗜血。
根本就不懂深情。
她一早就该知晓的啊……
随着心中一点一点蔓延至四肢百骸的哀悸,她开始眼前发黑,大口大口喘息,即便这样,亦无法缓解侵遍全身的痛楚和晕眩感。
没有了坚持的力气,软绵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了她几乎失去了所有力气的身体。
尹烈发觉了怀中女子的虚脱,他愣了半瞬,随后看向季凉羽,脸上的表情露出试探与玩味,下一瞬松开了对她的禁锢。
失去了依托的力道,她身子一晃,宽大的衣袖拂着梅枝而过,就向一旁直直摔去。
片片梅花落下。
身体与地面的相碰,将发间的那支步摇震落,花瓣纷飞,她浓密的黑绸缎般长发散落开来,仿若摇摇欲坠的蝴蝶,跌落,然后再无声息。
梅林之中,香味都是冷的。
四散的花瓣下,掉落的那支步摇摔入白雪与梅花落瓣之间,玉石与珍珠相碰,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半睁眸子,带着哀凉之色,看着他。
滚烫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润湿了睫毛,难受的,不止是身体,还有那颗酸涩的心。
月光倾洒在他的身后,氤氲出朦胧的身影,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猜想得到……那会是怎样一副冷漠的模样,一如初见。
季凉羽看了地上的她一眼,握着折扇的手略略收紧,薄唇动了动,却始终未出什么,他别过头,脚步迈开,看似漠然转瞬离去。
那抹白衣飘然。
然而,那抹远去的白色身影更像一把利刃,直入她的心窝,稳准狠。
她很痛,胸口那个地方,好似千疮百孔。
她被他取名竹漪,他喜爱的竹林的竹,涟漪的漪。竹漪,这个名字是他取的。
他不知道的是,她还有其他的名字,林婳,还有苏芷。
她留在这里的执念,只是因为他……
顺着泛红眼角的方向,她木然地看着那支步摇。
以为他的喜爱很绵长,足以驱散所有的黑暗,却忘了,他原本就是黑暗中的主宰者。
一步错,步步错,她以为遇到良人,到头来,却是避不开的孽缘……
她一双眸子颤了颤,失去所有神采,直到,缓缓闭合。
人没死,呼吸还在,可是一颗心不再完好了。
*
尹烈把她带回了徐府,到底没有要她性命,他的目标只是季凉羽,并非是被抛弃的她。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为逞一时痛快,擅自做主绑人,还险些伤了无辜之人的性命!”徐气极,无规矩不成方圆,便拔出腰间的软鞭。
尹烈自知有错,杀了自己也不过分,他默默听着不敢辩驳,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鞭子。
徐气虽气,但他知晓尹烈想要除掉东厂督主的初衷之意,叹口气,也未深究。
为赎回过失,他亲自到了房间,给中毒女子喂下解药,又守在床边解释:“竹漪姑娘见谅,尹烈他本意并非是伤你,莽撞的过失之处,我代他向你赔不是。解药已经喂姑娘服下了,好好休养两日,便会无碍。”
她微微睁着眼睛,精神不济,气息也很弱。
见此,徐心中陡然生出一丝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而来的疼惜,他眼神闪了闪,“姑娘家,要懂得爱惜自己,有句话,虽不当讲,但为了姑娘着想,我还是要讲。东厂的督主,性子乖戾,喜怒无常,不会是一个托付终身的好选择。”
苏芷望着他,迟疑了一下,想要去露出脖子上的吊坠,然而,浑身虚弱无力。她轻浅地呼吸着,很费力出声,似是要耗尽全身力气:“哥……”
只这一声轻唤,更像是呓语,很不真实,却立即就让他心头陡然一紧。
苏芷极力聚焦着涣散的瞳孔,可眼皮颤了颤,终究被还是被一阵黑暗吞噬。
晕黄的灯光轻洒在她苍白的面容上,在眼睫毛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看上去甚至比刚出生的猫崽更加虚弱。
徐皱眉凝视,细微的□□声从她口中零星逸出,双目紧闭,似是已经神志不清。
最终,他摇头笑了笑,许是听错了,自己的妹妹,林婳,怎么可能会是这个东厂督主身边的竹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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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
东厂,花满堂内。
他的身前站着一名暗影模样的人,正在禀明:“督主,锦衣卫的人把竹漪姑娘带进了徐府,也服用了解药,现在昏睡着,应该无大碍。”
他只是听,不答,修长的手执着精致的毛笔勾画。
暗影顿了顿,提议道:“督主,要不要将竹漪姑娘夺回来?”
“不必了。”他这才忽然开口,透着一股寒凉:“既然锦衣卫的人喜欢劫持她,那就将她留在那里好了。从头到尾,都是本督主,不要她的。”
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掌控一切,无论是,如今被人试探着寻找软肋,软肋那种致命的东西,他绝不允许出现。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权利更值得他珍视。
他一遍一遍告诫自己。
只是……
梅林里,她凝视自己时,那惊诧绝望的眼神,他看得很清楚。
季凉羽微微蹙眉:把她关进地牢之时,她没恨他,但这一次,怕是她真的会恨他了。本该不甚在意,可偏偏萦绕在脑海,挥之不去,令他心烦意乱。
不受控制地总回忆起她倒落,凄哀地看他的眼神,季凉羽紧皱眉头,心烦意乱将笔锋落下,金丝折扇的那一笔,突兀的浓重了许多。
他阖眼深吸口气,试图压抑心头的烦恼。
然而,无济于事。他睁眼,倏地一下作燎原之势,长臂一挥,用力落手旁的砚台,砚台哐当一声坠地,墨汁渐染开来。
半映在月色中的脸俊美异常,他颓然垂眸,静默独坐,对滴染白衫的斑斑墨点痕迹视若无睹。
根本没有想象中的容易。
她,不似之前身边饲养的任何宠物,想要淡然处之,遗忘在脑后,却不容易。
仿若已经深入五脏六腑。
夜色更深,轻雾漫漫。
他从东厂出来,一袭染了墨点的月白衣衫,徒步出现梅林间。
伫立良久,眸中闪着某种情愫,蹲下身,缓缓伸手自落瓣间拾起那支步摇。
渐渐,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