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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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姗看着微博上那秒回的信息,不可置信的看了好几遍, 心里有些发毛, 总觉得这梅花姐姐离她很近,好像能看到她一样?

    她歪着脑袋,悄悄把目光落到侧着身子往手机的沈遥光身上, 起来, 这又不是第一次和这人同床而眠, 为什么要怂啊?

    想到这些, 她索性脱了外衣,一点一点往被子里挪,刚才沈遥光睡过的地方还有余温,脚一伸进去就能察觉到暖意,沈遥光用余光瞄了她一眼,从另一床被窝里伸出脚去,他的脚刚刚碰到何姗的脚,她就触电一般缩回来, 赶紧拉上被子背对着他躺好, 锁了手机睡觉,后来, 沈遥光似乎转到了她这一边,她分明听到他的语气里藏着捉弄和嘲讽,他用脚趾勾了勾她的脚踝,笑着问了一句:

    “那晚,你一边要上我, 一边就很自觉的把衣服给脱光了,今晚怎么了,胆子哪去了?”

    俗话的酒后壮胆,何姗要是知道那晚和他发生哪些事情的点滴,还会这般羞臊吗?

    沈遥光半撑着身子看她,瞧见她飞速红起来的耳朵,被子里的脚不安分,有意无意的用自己的脚趾头去摸她的脚趾头,何姗的心被那些挠痒痒的一样的动作勾起来,在心脏的狂跳中咽了口唾沫,更觉得羞耻。

    以前,明明她也和他有过和衣而眠的情况,但这个人十分正经的,连她的手碰到他的肩膀都要嫌弃的骂上她两句,这人,怎么长着长着就变了呢,起这些话来好不害臊,分明是想拖她下水。

    何姗不上他的当,把脚缩回去,又想再缩,一下子便被他的腿压住,整个人都贴了上来,何姗向来有贼心没贼胆,不敢看身后的那人,抬起手揪住胸前的衣服,吞吞吐吐的了一句:

    “那时我喝了酒,我忘记我干什么了?”

    沈遥光贴的更近:“那今晚再回忆一遍?”

    她一转身便和沈遥光含着笑意的眸子对到了一起,这哪里是商量,分明是勾引,赤果果的勾引。何姗怎么能被美色给诱惑,又转过身,翻出微博看信息,这人实在是缠人,不找点什么事情做做根本不可能转移注意力,她回复了梅花姐姐那条信息:

    【不,我不是被美色所诱惑的那种人!】

    刚刚点击发送按钮,沈遥光放在枕边的手机便震动了一下,她心下好奇,又发了一个问号过去,果然,那边又传来震动的声音,这下,何姗彻底起疑了,看沈遥光眼疾手快的把手机往被窝里塞,马上翻身过去抢过来。

    还未来得及锁屏的手机界面上,赫然还显示着微博上的提醒信息,她一下子把他身上的被子掀开,气的要死:

    “你放着大v认证号不玩,你竟然用号钓我?”

    某人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又不是今晚才钓你的……”

    他话都没完,就被何姗翻身压到身上,揪着他的衣领,摆出一副威胁人的态度:

    “你怎么还是那么喜欢捉弄我,以前就总是开这种玩笑。”

    何姗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把手机丢在他的枕边,她又无奈又好笑,要是他存着坏心思用号当个男人故意勾引她,那今晚她的态度又是另一番景象,想起自己几次把这个号当成知心大姐吐了许多知心话,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又羞又怒的往他胸上揍了一拳:

    “师叔,你想死啊。”

    沈遥光难得听到这声“师叔”,抱着她的腰把人扑到,哑着嗓子轻哄:

    “念在我天天给你刷火箭的份上,你大人不计……”

    何姗气呼呼的抬起了下巴,把脸别到一边:

    “哼,不原谅,刷一栋别墅都不原谅!”

    沈遥光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往她耳边吐了口气:

    “老婆,肉偿可否?”

    何姗这才知道他的是什么主意,红着耳根子瞪了他一眼,心里泛着蜜,偷偷撇过脸笑了:

    “没结婚,不许叫我老婆。”

    她只不许叫她老婆,却没不愿意肉偿。

    沈遥光把她揽进怀里,抬手把另一床碍事的被子推到角落,抱着她躺下:

    “在别人家借宿,不太想留下第一次太糟糕的印象,就是想抱着你睡而已。”

    何姗听到他这样,转过身去看了他一眼,果然瞧见这人眼睛里的狡猾和笑意,何姗挣脱不出来,抬手掐了他一下:

    “上次在酒店,也是你骗我?”

    “和衣而眠,也算是睡不是,毕竟十五岁时,也不晓得是谁非要往我被窝里钻。”

    听这人嘴里提起那件老掉牙的陈年旧事,何姗赶紧抬手捂住他的嘴,想马上找根线缝起他的嘴,红着脸否认:

    “你总那种皮影怪谈唬我,我那时真的只是害怕。”何姗道这里才察觉这人是在套她的话,指着他的鼻子问:

    “哦,你故意的,你故意用祖训吓唬我,等我自投罗网?”

    沈遥光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的解释:

    “你要当我的签手,我是前声,你不和我睡,和谁睡?”

    传统的皮影戏班子,需要五个人一起合作演出,职称分别为:前声,签手,坐槽,上档,下档。何姗虽和沈遥光学了那么久的签手,至今为止却只表演过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皮影戏。

    那时,她不过十五岁。

    在和沈遥光学皮影戏的事情暴露之后,沈遥光的坚持也改变了老爷子对女孩子不能学皮影的看法,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是孩子过家家,但何姗丫头那双手灵巧活跃,竟然也学得七八分手艺,倒是讨了老爷子的欢心,那年,何姗想给沈遥光买生日礼物,刚好缺钱,就把赚钱的注意到了皮影戏身上,沈遥光听他要和老爷子去四合园村表演皮影时,私底下找老爷子谈了话:

    “当个课时爱好是很不错,但这不能成为她谋生的职业。”

    在飞速发展的工业文明下,这种象征着旧时代的艺术正在逐渐被新时代抛弃,沈遥光那时候就很清楚皮影的消亡是迟早的,若是何姗迈出了皮影戏的第一步,难保以后老爷子真的不在给她念书,走了杂艺的道路。

    他自就在爷爷的戏班子里长大,知道这行复杂艰苦,并不容易,皮影戏的消亡是时代更替的悲剧,他能把刻皮影当成个人爱好,是因为身份使然,不愁吃穿。而何姗不一样,她什么都没有,以后就更不可能靠此谋生。

    老爷子看他处处为何姗着想,眼中早已看穿一切,低着头抿了口茶,吹走了茶杯里的漂浮的茶叶:

    “她就是好奇,带她去体验体验,你要是不放心,随我一起去?”

    那也是沈遥光自失去了一条腿之后第一次出远门,那时的四合园村比如今更穷,黄土朝天,大风刮过就是漫天的尘土,沈遥光随着戏班子的车进村子时,便是满身的焦点,村里人没见过汽车,更没见过十多个人的戏班子,像是沈遥光这样,被两个人从车上抱下来的贵公子,更是少见。

    那种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见到的人,不是异类,便是美人。

    沈遥光知道自己是前者,何姗推着轮椅将他带到平原时,他分明听到有个女生嬉笑着了一句:

    “城里人真是命好,你看,没了腿还能有贴身保姆呢。”

    沈遥光扭过头,冷着脸看了那孩子一眼,那个约莫七八岁的女孩子,硬生生的被那个眼神吓哭,躲到了母亲身后。

    何姗早已听习惯了这种话,弯着腰整理了一下他腿上盖的薄毯子,轻声细语的在他耳边悄悄话:

    “师叔,别听这些熊孩子瞎,他们是嫉妒你出身不凡呢。”

    天使何姗,从未介意过别人对自己的评头论足,但她却无比介意有关于沈遥光的只言片语,她那时,总是努力又温暖的保护他的自尊心。在所有人都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这个世界的残酷和现实时,只有她一直为他坚守着这个世界的美好和纯洁。

    沈遥光喜欢她的原因,绝不是那红木门前的初次遇见,是在时间长河里相懦以沫的日久生情,此后再好的人,又怎么比得过在那段艰苦日子里相伴相知的那个人。

    老爷子只给何姗安排了一出神怪戏,演的正是《大闹天空》,她的节目就拍在最后,他原本是着历练历练她胆子的心思,后来,他看沈遥光一直在身侧提醒何姗上台的注意事项,索性向他提了一句:

    “遥光啊,你以前也曾和我一起登台表演过,今天怎么不试试和姗姗一起演出呢?”

    何姗知道他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挽住他的手就兴高采烈的道:

    “那太好了,那这样我就更不会紧张了,毕竟我的师父就在我身边。”

    那日是个阴天,大家都怕皮影戏没表演完就要下雨,沈老爷子怕主家何姗是个丫头,便这最后一出戏是友情赠送,这才推着沈遥光进了幕后。沈遥光其实是被何姗的祈求赶鸭子上架,反应过来时,他早已坐到了幕后,时候他在爷爷家里呆的时间最多,这出戏手到擒来,倒背如流,教何姗皮影戏时,他们也排练过无数次,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多大的困难。

    但是那晚的沈遥光,却在一开始表演时就失了声,出了岔子,何姗不晓得是哪里学来的唱腔,马上就接了前声的活,咿咿呀呀的开口唱,属于女孩子的幼稚童音,听来又别有一番趣味,围观的村民们谁也没有看出其中的端倪,直到第二段,沈遥光才接过了何姗的任务,开了嗓子。

    沈遥光大概从不知道,何姗岂止是喜欢他的那双手,那磁性的,哼唱着戏曲的磁性嗓音声声入耳,也入了她的心。

    听师叔那磁性的声线配着皮影戏流派里的碗碗腔调,戏孙悟空大闹天空的精彩绝伦,是一种享受。

    后来入夜果然下起了大雨,何姗和沈遥光借住在主家的屋里,那里面摆了两张床,是主家两个儿子的卧室,何姗倒下来不久,多嘴问了一句:

    “师叔,为什么爷爷今晚偏要和四姥爷一起睡。”

    “这是祖训。”

    皮影戏人在旧时就被不少人戏称为“巫师”,有祈福驱邪,保佑吉祥的寓意,由牛皮雕刻的皮影们有与神灵沟通的意识,所以旧时才会有大户人家请皮影戏班为孩举行“过关仪式”好请神灵保佑孩子吉祥平安,自然,亦有村长邀请演出“祭神戏”或是“婚丧”,皮影戏自古就被人们披上一层神秘色彩,自沈遥光知事开始,老爷子一向严苛按照祖上的来,演出皮影戏的影人也必需要搭伙计睡,前声和签手,上档和下档,后遭和徒弟,不能随便睡,更不能单独睡,就连那放皮影的影箱,也大有讲究。

    那晚何姗的手里的孙悟空,便是放在最上面的,因为只有孙悟空,才能“压住”那些妖魔鬼怪。

    明明是好好的一幕演出,偏偏被沈遥光的解附上了一层“恐怖”的意味,当晚何姗睡觉时便做了噩梦,后来半夜被雷雨声惊醒,她吓得不轻,光着脚就跑到沈遥光的床上躺下,沈遥光被突然钻进来的人惊醒,借助屋外的月光看到她缩卷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师叔,我梦见我成了孙悟空,被如来压在了五指山下,浑身都喘不过气来。”

    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何姗心里有扰了他清梦的惬意,但更多的,却是心里的恐惧和那股子不出来的奇怪劲。

    “你做什么亏心事了?”

    沈遥光识趣往靠墙的地方挪了一大步,保持着礼貌距离,目光却抑制不住的往她那边落去,她的背影纤瘦单薄,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吊带,少女的身姿早已若隐若现,这个年纪看来,便是另一番景象,何姗听到他这么,马上转过去,脚却不留神搭在了他的脚脖子上,少女脚上滚烫的体温和话的声音就落在耳边,没一会儿他便觉得耳根子被何姗的声音惹的发烫,他把身子转了过去,听到她委屈的道:

    “昨天我在大宅门口捡了五块钱,偷偷买辣条吃了,这算不算亏心事?”

    沈遥光一点一点把自己的脚收回来是,道:“拾金不昧,就算找不到失主,你至少也得把这钱分我一半,你全吃了,自然算亏心事,皮影戏的老祖宗喜欢懂事的孩子。”

    何姗听自己被鬼压床的事情是因为“老祖宗”,吓出了一身冷汗,靠得更近:

    “你别了,我害怕。”

    天空忽然闪过一声雷,何姗当场被吓了一跳,当真是被沈遥光的胡编乱造和这雷声吓傻了,沈遥光许久没听到她的动静,转过身才瞧见她竟然双手合掌放在了胸前,做了个拜菩萨的手势,他把她的手掉:

    “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迷信。”

    何姗看他一脸安然,盯着他的眉眼看了许久,他的睡颜她倒是看过几次,只是这一次,不出来心里那股子悸动来自于哪里,她忍不住,往他的眉型上比划了一道,下一刻,沈遥光便像是躲瘟神一样的退到了墙角:

    “你手好好放着!”

    她听出来他语气里的嫌弃,哦了一声,马上乖乖的把手交握放在胸前,却一直不肯闭上眼睛。

    沈遥光等了许久,又把自己的身子挪回去,压住心里那一抹胡思乱想,抬起手往她的眼睛上一放,遮住了她的眼睛:

    “快睡,我要被你烦死了。”

    他清晰的感觉到她的睫毛扫在了手掌心上,一下,两下,连那颗心也跟着跳动起来,看她终于安静下来,他咽了口唾沫,把自己的脑袋往她的肩膀方向偏了偏:

    “这是你第一次和异性躺在一张床上,下一次再没有个姑娘家的样子,我会惩罚你。”

    何姗做错了事情,考试考砸了的时候,他就喜欢用这样的话来威胁她,何姗知道他一个没有腿的不会怎么样,却也记住了自己在沈遥光的眼里,是个姑娘家,并不是孩子。

    她嗯了一下,再不敢犯。

    他的手在那双眼睛上放了许久,直到后来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他这才挪开手,盯着她的睡颜看了许久。后来,何姗被雷声惊扰,她转过身便抱住了他的脖子,那是第一次,和这个女孩儿有那样亲密的动作。

    他保持着那个动作不敢乱动,被女生扑在脖颈上的鼻息染红了耳朵,他量着她纤长卷翘的睫毛,忍不住低着头,往她紧锁着眉头的额头上落下去一个吻。

    这个女孩,是他一个人的专属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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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半夜的雷雨声格外响亮,何姗被扰了清梦,并没有睡好。早上起来时沈遥光早已不在屋子里,她穿上鞋子寻着出去找人,却被四姥爷的大儿媳告知沈遥光一大早就随着段景文去了邻村:

    “应该是和段先生收皮影了吧,他的皮影都是村子里的留守妇女做的。”

    沈遥光只同她浅浅谈起过自己皮影生意,何姗也晓得来源大多来自留守妇女,但昨晚他分明还听到沈遥光和段景文起不继续下去的问题,今天一早,怎么又出发了呢?

    主家的大儿媳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

    “不做的话,也得把完工的成品全部收走,也算是没白费手艺人的心血。”

    向华县是最出名的皮影发源地,沈遥光最开始来村子里撒播教雕皮影戏那年,不少人都认为这个生意不靠谱,但对于留守妇女来,这是一笔不的家庭收入,自然谁都愿意,如今沈遥光的生意真的做不下去了,她们却又谈论起了他做生意失败的原因。

    从大儿媳的口中,不难听出她对这一行业的惋惜:

    “沈老师以为,把皮影框住做成挂画就能留住它,如今爸爸已经入土为安,最后的签手也不过成了一缕尘土,谁能敌得过时间,谁也敌不过。”

    那些皮影,如果真的能被留住,又怎么需要用“框”去留住呢。

    时代永远都在进步,人类也在不停的探索,追求更多美丽新奇的东西,沈遥光一直都在坚持的东西,终究是抵不过时间的。

    何姗坐在栅栏外等了沈遥光许久,她想要和他好好的谈一谈他不愿意继续下去的原因,可是沈遥光没等到,倒是等来了一个莫名熟悉的男孩,那男孩了个一把破洞的伞,怀里抱着个用好几层塑料袋包裹住的鞋盒子,他在篱笆外探出了半个脑袋,问道:

    “姐姐,请问沈遥光老师是不是借住在这里?”

    何姗一看便认出了这个男孩,就是喝了这家伙的红糖水,害沈遥光闹了肚子。

    她起身去开门,开玩笑的和他:

    “我今天可没有脏鞋子给你刷。”

    “我现在已经不刷鞋了。”屁孩大人一样的进了屋,没在里面瞧见沈遥光,有些失落,问她:

    “我找沈遥光老师。”

    “ 我是他女人,你有事可以和我。”

    那家伙机灵的,满是嫌弃的量了一眼何姗:“这村子里沈老师的女人那么多,请问你是第几任?”

    显然,总是来这收皮影的沈遥光勾走了不少姑娘的心,何姗醋意大发,和一个屁孩较起了劲:

    “我是正房,明媒正娶的!”

    屁孩子呵呵一笑,下一刻就听门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万,她真的是我女人。”

    宋九万马上抱着鞋盒子走过去:

    “沈老师,我听你来收皮影了,这是我这三个月以来刻的。”

    宋九万把鞋盒子放在桌子上,一层一层把塑料袋剥开,里面足足放了九张皮影,那皮影栩栩如生,上了色以后,迎着光便能看到各色人物脸上的微妙表情,何姗看沈遥光刻了那么多年的皮影,这还是第一次瞧见和沈遥光的雕刻手法如出一辙的手艺,何姗一个外行人也看出了这孩子的天赋,吃惊的问道:

    “这是你刻的?”

    “那当然是我自己刻的,不过上色是我妈上的,沈老师你检查看看,有没有遗漏的。”

    沈遥光看也没看,从皮夹里数了好几张红票子,卷起来之后塞到他的手上:

    “你把钱带回去给你妈,我走不动了,还要你跑来这边一趟。”

    “这次为什么比上次多?”

    “因为你刻的好,自然就多。”

    宋九万把卷起来的钱放在上衣最里面的口袋里,用手确认了好几遍,这才和沈遥光:“我下次还能刻的更好。”

    沈遥光顿了顿,皱起一丝眉头,道:“够了,我这边已经不决定再收了。”

    “啊,为什么?”

    “因为,没人喜欢了。”

    宋九万抬起手摸了摸脑瓜子,似乎并不能明白沈遥光的话,但他脸上并不像开玩笑的神色已然明了一切,宋九万不敢问,恭恭敬敬的了伞告别,沈遥光这才找了个椅子坐下,左手时不时的捏了捏自己的左腿肌肉,他今早亲自登门,挨家挨户的明了情况,唯独宋九万家里,他实在不想再去第二遍,那孩子的家境,他不太想看。

    可是没过一会儿,刚刚走出去的孩子又着伞回来了,他站在门口,歪着脑袋寻着沈遥光坐的那个位置,道:

    “沈老师,你忘记了,我还喜欢着皮影呢。”

    他完这话,最后一次做了告别,手摸在胸口放钱的地方,一步一回头的走了好几步,直到那的身影消失在雨雾里,沈遥光才把自己的目光收回来,看着那一鞋盒子的皮影,道:

    “那也挺好。”

    何姗早已注意到他腿上的异样,等段景文把皮影全部收集在箱子里,这才挪到他身边给他捏腿,问他:

    “你怎么突然想要改行呢?”

    “我的本职一直都是作词,不是改行,是不想继续下去了。”

    他选择做这一副业,不过全靠为爱发电,前些日子徐燕给沈遥光了电话,那个签了长期合作意向的进出口公司在今年突然停止了皮影采购,公司在今年遇到了经济危机,前几天便申请了破产,沈遥光的皮影戏虽然还有其它的海外销售,但这些年逐渐递减的销量早已暗示这一行的落败,前些日子四姥爷的离世,似乎早已在冥冥之中暗示了这个行业即将落下的帷幕。

    在这个时代,皮影艺人就像是活化石那般的稀罕,老一辈影人接二连三的离世,不得不让人觉得心寒。

    沈遥光知道,有些东西,就算是努力了也无济于事。

    ——

    在回去的路上,沈遥光一直没有和她再提起这件事情,何姗帮着把那些皮影盘弄进屋里,徐燕看到他带来的最后一批货,蹲在地上一副一副确认,在笔记本上登记了信息,道:

    “一共还剩下四百多副,是全部处理掉,还是……”

    沈遥光把宋九万的那一鞋盒子单独理了出来:

    “前些日子省博物馆不是要皮影吗,就从这里面挑三幅过去,雕刻师:宋九万,十三岁。”

    沈遥光的皮影雕刻老师和老爷子交情匪浅,他的手艺是从老师那里学来的。后来沈遥光去四合园村录节目,临走时他听附近有一户家庭状况很糟糕的人家,那时只是想要做慈善,直到看到那个失去了两条腿的女生在轮椅上缝补儿子的衣服,或许只有相同经历的人才能感受到那种痛苦,然后他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绘画的宋九万。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沈遥光只教他刻过一遍,看他天赋不错,在老师那边引荐之后,沈遥光替他教了学徒费,拜入沈遥光的老师门下。宋九万是最年轻的皮影雕刻师,亦是一股新鲜的血液。

    徐燕没有多什么,当即便把那鞋盒子收了起来,保存妥当,接着他又听沈遥光:

    “要是还有博物馆或展览馆需要,无偿赠送,写上雕刻师的名字就成。”

    何姗听着他像安排后事一样的条条在理,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沈遥光,我怎么听着你想安排后事一样啊,要是你真的舍不得,为什么要放弃呢?”

    大概是因为看到了许多许多令人心寒的事实,沈遥光抬起一只手放在她的脑袋上摸了摸:

    “你也看到了,这一行每年都在以成倍的数量在锐减,已经没有人喜欢了。”

    “阿万他喜欢。”

    怎么会没人喜欢呢?

    哪怕世界上只有一个宋九万喜欢,那也是有人喜欢呢。

    “他只是需要钱为生。”

    “所以,你也是因为钱而放弃了皮影吗,你不也是为了钱?”

    这话脱口而出时,何姗才察觉自己正在做道德绑架的事情,不能因为他有这个能力,就要求他传承下去。她意识到自己了错误的话,低着头道了歉,先夺门而出。

    段景文看她出了门,连忙抱着狗子追出去:

    “何姐,这你就误会沈老师了,他要是真的为了钱,为什么不组建工厂,大批量生产呢?”

    段景文跟随了沈遥光那么多年,他的公司进账支出他比谁都清楚:

    “他就是想要为村子里的留守妇女做点事情,换个法子做慈善。其实,不做皮影,直接捐赠物资倒更是村民们所希望的。”

    “对不起。”何姗进了厨房,先给段景文到了一杯水出来,“是我脑子一热,了糊涂话,我不该道德绑架他。”

    狗子挣扎了几番,从段景文怀里挣脱出来,走到何姗脚边蹭了蹭她的脚裸,何姗蹲在地上,一脸歉疚的道:

    “我不是生他的气,我只是,不太喜欢他摆出一副看破了一切的态度。”

    “为人类文名发展而做慈善,可比直接送出吃的喝的好多了呢。”

    “我知道,以后百年,沈遥光的作的词会被后人传唱,他框住的中国皮影,也会被挂在世界上的某一个地方,这也是慈善。”

    她刚刚会那样的话,只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他换了个方法做慈善罢了。

    何姗希望,他放弃的理由,不应该这般的肤浅。

    不是因为没有人喜欢,而是哪怕没有人喜欢,它也有它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价值。

    因为总有下一个,再下一个宋九万看见它的精彩和独一无二。

    “皮影戏也好,皮影画也好,它的价值还在这个世界上。”

    “是我伤了沈老师的心,了错话。”

    段景文听她无比自责的出这番话,也终于明白沈遥光为什么会喜欢她了。

    那是因为她和沈遥光的思想是如此的相通,好像不用便也明白对方的想法。

    所以,沈老师一定也会开始重新这一次的决定吧。

    ——

    那晚,沈遥光没有看何姗的直播,他一直坐在楼下确认那些要送进博物馆和展览厅的皮影戏,一共只有十二幅,好像连博物馆也不再喜欢展示这种艺术了,后来,还是段景文急匆匆的拿了手机下来:

    “沈老师,山河今天的直播不对劲啊。”

    沈遥光往那手机上一看,果然看到那个改了直播风格的女人在屋子里搭了个简易戏台,不晓得从哪里弄了两幅皮影,一唱一和的和观众们起了自己和沈遥光的童年趣事:

    “反正沈遥光就是那种又腹黑又别扭的性子,我干什么她都要训我……”

    直播里她手里的竹签子晃晃悠悠,走的一副二流子的做派,连嗓音也变得古怪起来:

    “我,师叔,我这次考试成绩终于出来了……”

    “这个家伙竟然马上往我头上浇了一盆凉水‘我们家不缺鸡蛋,你要不,少往家里带一点?’”

    她古怪搞笑,学着沈遥光话的声音通过那手指上的活灵活现的动作表现的淋漓尽致,引得众人哈哈大笑效果竟然出人意料的好,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若不是因为通过这次直播,她身上的相声天赋不知道要埋没到何时。

    广大网友们正看的不亦乐乎,忽的看到幕后映出了一个男人的影子,接着传来一个熟悉的嗓音:

    “你在做什么?”

    何姗抬起来的头就映在直播镜头上,声音怯怯,好像一只踩到了老虎的尾巴的怂耗子,她委屈巴巴的了一句:

    “我,我在直播啊。”

    谈话到此结束,在沈遥光弯腰关直播的动作下,直接没有了后续。这场直播事故,引得各位网友浮想联翩,纷纷跑到了她的微博底下留言:

    【完了,山河今晚下不了床了】

    【沈老师的声音听起来真的好生气啊,山河今晚可有的受】

    【哈哈哈,做梦也没想到,在沈老师面前山河就是一只怂耗子】

    然而,在广大网友们幸灾乐祸的留言里,是何姗委屈又憋屈的眼神,面对突然闯进直播室里的沈遥光,她甚至都没搞明白他突然间很生气的理由,直到沈遥光在看到她临时赶工往常的纸人之后,终于松了口气:

    “皮影从不刻活人,你这丫头。”

    原来他是担心她犯了大忌,当真用牛皮刻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后面那句“你这丫头”却分明带着十二万分的宠溺,何姗马上收了竹签子,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不生我的气了,我中午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不生气,因为那确实是我想做的事情。”

    她走后,他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想了许多。他一直当她是个门外汉,直到想到她那句“阿万喜欢”在他没有人喜欢时,宋九万也这样和他过,或许,他们想表达的都是一个意思。

    并不是那个样子的,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定还有更多的人在继续这个行业,沈遥光不是唯一一个动过这个念头的人,也一定不是最后一个放弃的人:

    “我和粉丝们,想给他们看了看你是在怎样的环境下长大的,我顺便也想推销你的那些皮影,我的老店可是两个皇冠呢,正巧我不知道该卖些什么,我把你的皮影挂上去,直播销售,我一定能帮你卖完。”

    “现在网络那么发达,我们可以开淘宝店,拍相关的视频,就像我那样,用皮影去演品……”

    何姗掰着手指头,认真着帮他的皮影生意扩宽销售渠道,甚至想到了微博营销方法,她并没有完,便被沈遥光抱着,往她的嘴上落下去一个吻:

    “我的天使,你不需要为我考虑那么多,我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发愁,因为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是一条很寂寞的路,我只是,怀疑了自己的追求,可是我看到了,你的粉丝们很感兴趣。”

    她不发一言就帮他多了那么多,他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生气,似是如获至宝,沈遥光坐到了床上,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抱着她,面对面的和她交谈:

    “你的很对,十三岁的宋九万并不是最后一个,我也不是唯一一个。”

    他终于想明白这些道理,轻轻捏了一把她的腰:

    “下一次,当你需要为皮影做详细解的时候,可别忘了我就住在你隔壁,我们一起努力。”

    何姗今天穿了一条轻薄的星星纱裙,她捏在他腰上的手劲还泛着温度,何姗扣住他的手,直接跨坐在了他的腿上:

    “你刚刚突然进来,那表情,我以为你要揍我?”

    “我了那么多年的揍你,又有什么时候真的揍过?”

    何姗自然是知道他会疼人,她往他的耳朵上咬了一口:

    “师叔,要是你真的揍我,我不会恨你,我会咬你。”

    沈遥光的心因为那一声甜甜的师叔融化,也凑上去咬了她的耳朵:

    “咬耳朵,这有什么难?”

    方才还大胆的姑娘却突然间红了耳朵,抬起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缩着脖子哎呀了一声:

    “你别总是咬它。”

    女生娇羞的目光和那声哎呀,把他心里那一直压抑的欲望也撩拨起来,他把手放在她的脖子后面,凑到耳边了一句:

    “你不是你是我的女人,为什么不可以咬耳朵?”

    这人是存了心的要勾引她,何姗分明听到他这些话时可以压低了的嗓音,那薄薄的呼吸声就贴在他的耳边,随着心脏跳动的频率一起一伏,她终究还是没忍住,将手伸进了沈遥光的衣服里……

    沈遥光当真以为她是个吃素的,马上捉住她的手把人扑到,这女人竟然在又翻身坐上来:

    “我要在上面。”

    他知道他腿脚不便,她愿意当那个主动的人,她一边解他的衣扣,一边搂着他的脖子,往他的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十八岁的愿望,我今天就要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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