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来者皆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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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棠海月这抹笑是消散到无了,柳眉也跟着挑了挑。她还真没预料过今个儿会见到江青泥。毕竟她也没去请他。上次那事她心头还没消气,赌气得都没想过要再见他。棠海月这笑容又浮上了面,只不过这次笑得却不免有些疏离客套。“哟,大少爷怎么赏脸来了?”江青泥在一听得她这个“哟”字的时候,眉头便不由得蹙拢。棠海月又笑道:“不过,这来者都是客,大少爷这赏脸的话,就里面请。”江青泥这白面僵了一僵,瞧了她两眼,终究也没话。倒是他身边的西门歌忍不住了。西门歌扑哧一乐,因得这受了剑伤,面上还有些发白。“棠老板,我同你,这大少爷我是三催四请的,才将人给请来的。你可别三言两句的又将人给我气走了。”“怎会?”她一脸的惊异,可这口头上却仍旧是不依不饶的:“不过,这大少爷排场大,难请,这我也是知道的。”听得她这话,江青泥这面上又僵了一分。他就知道,他今日讨不到半点好处。不,他今个儿就不该来。他压着气,抬眼瞧着棠海月,蹙眉:“上次”“没事!”棠海月嫣然一笑,不给他话的会,便摆打断了。“我了,来者是客,您里面坐就是了。”可江青泥丝毫没感受到自己作为“客”的待遇。他倒觉得自个儿今日这一来,与她碰面倒有几分像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罢了。她既然还在气头上,那他等她气消了再来吧。江青泥轻叹一声,便道:“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西门歌忙道:“你有什么事——”不想棠海月却已笑道:“大少爷慢走!”得,果然如西门歌这乌鸦嘴所料,棠海月三言两语便将江青泥给气跑了。西门歌摇着自个儿这玉骨扇,瞧着江青泥的背影,不由得哑然失笑。“棠老板,果真是伶牙俐齿。”棠海月装作听不出西门歌的讥讽意思,微微一笑:“侯爷过誉了。”不待他再开口,她便扬了扬,笑道:“侯爷里面请坐。”“不了。”西门歌啪一声合了折扇,目光落在周倩雯这一桌上,似笑非笑:“我坐这儿挺好。”他一撩袍子,大剌剌地坐了下来,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含笑睨着周倩雯三人,幽幽:“毕竟都是旧相识,几位想必不介意吧?”周倩雯睨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虽上次凌珠珠的事倒也多亏了他,可她打心底仍旧是对他没有丝毫好感。西门歌也不理会,自饮自酌着。忽地,目光一转,倒望向了一旁有些失神的东文来。“文兄。”东文回神,瞧了他一眼,勉强笑了笑。西门歌不依不饶,偏要同他喝一杯。东文只得喝了。一杯过后,西门歌又幽幽:“瞧这外头乌云密布的,今个儿夜里只怕会下雨,文兄觉得呢?”东文心头一沉,不明白西门歌怎么到这儿了。他只沉眸又饮了一杯,并不回话。西门歌也不再,只是唇边噙着的那抹笑意始终未散。夜幕降临,酒楼这儿热热闹闹的吃过一通后,也渐渐散了场。棠海月与众人作别,先回平月戏团了。云妨这人向来我行我素的,酒足饭饱了,也不理会众人,自顾自地便走了。走前还同棠海月,她是先回了戏团,还叫棠海月吃好过后来接她回家。得!这真是个祖宗,得供着。棠海月醒了醒酒,缓缓向平月戏团去了。云妨正悠然坐在院里看书,见棠海月进来,只抬了抬眼。“吃饱了?”“嗯。”“醉了?”“一点点吧。”唔,只是头有点沉嘛!也不能算有多醉。云妨哦了一声,又翻了一页书,忽然问:“你跟江青泥是吵嘴了?”嗯?棠海月拧着眉看向云妨。多半是将才西门歌同她的了。“其实我倒是不太明白你生他什么气。”棠海月倒了一杯茶给自己醒醒酒,闻言也不搭话。她生什么气,云妨又岂会不知?云妨又翻了一页,还没等到棠海月回话,便啧了一声,:“你当真生他气?你也不想想,西门歌那厮那天为什么会来?”棠海月一愣,一双清明的眼睛望向了云妨。“不是你去找的他?”云妨嗤笑一声:“我就是死了,也不会去找他帮忙。”棠海月不语。她目光落到了云妨正看着那本书上头——那不是海月传吗?她竟是许久都没瞧见这本书了。“哦。”云妨见她视线寻来,淡淡解释:“这本书挺有意思的。”不知怎的,云妨这话时,竟有些不自在。棠海月仔细一瞧,发觉她双颊微红。云妨咳了一声,直接将那本书给了棠海月。“你自己看吧。”棠海月怔怔地接过这本书,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下去,不觉嘴角上扬,脸颊绯红。看到最后,竟然怦然心动。她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唾沫,艰难地扭动着脖子望向云妨,“这当真是他写的话?”不会吧!他这么正正经经的一个人,竟然会写出这样肉麻而又神情的话?别,这看得人还是好生心动。云妨又瞄了两眼那书。“老实,我看这是出自西门歌的笔。”“”“不过,这书既然是江青泥写的,那么即便是西门歌添了一些,他肯定也是知道的。”“”“欸,你去哪儿?”棠海月拿着海月传,蹭的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朝着大门,大步走了去。云妨不由得蹙眉:“你一个醉鬼要去哪儿?”棠海月头也不回地:“你才醉了!我找他问去!”可这话音方落,她不禁打了一个酒嗝。云妨也不管她,只在心头想着,这还敢自己没醉?就棠海月现今这逮着半截就往外跑的架势,脑子定然是醉得迷迷糊糊的。不光是如此,她这前脚跑出戏团子,后脚老天爷就下起瓢泼大雨,直将她淋成了个落汤鸡——就这她还往前走呢,可见她醉得有多厉害。可这再多的酒,也禁不住这大雨的稀释。脑子里再进一些水,人反倒清醒了些。棠海月被冷得一激灵,一拍脑门,心道,疯了疯了。赶忙摇摇头,想将脑子里的水都给甩出去。甩到一半吧,却发觉这眼前还有一位疯了的主儿。东文正负站在街头。他周身都被淋得可以拧出两大缸水,可人还跟被谁点了穴一般的,直挺挺地站在那儿。棠海月不由得朝他走了去。“东文兄?”东文扭过头来,雨水凝成一股,从他尖尖的下巴滑落,像山羊胡一般。“你怎么不躲雨?”东文道:“周围没有可以躲避的屋檐。”欸,还真是。“那你可以去别处啊。”“我不能走。”“为何?”“我在等人。”东文顿了一顿,又分外怅然地补上了一句:“我若走了,她又来了,两人就碰不上了。”棠海月这脑子里现今一半是酒,一半是水,大雨瓢泼间,委实没工夫去细细琢磨他的话。闻言,只嘿然笑了两声,起了逗弄的心思,笑问道:“东文兄,你可知道尾生抱柱的故事?”东文面容一僵,别过脸去,不再理她。大雨倾盆间,她竟然感觉他方才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棠海月抹了抹面上的雨水,得了,人估计正在伤感呢,她还拿人家取笑,这也不合适。是以,她抹了面上的水后,便同东文告了别,摇摇晃晃地回家去了。她走了一截,扭过头来一瞧,东文还站在那儿呢,也不知在等谁。而东文此时望着这大雨如注,心下茫然,也不知自己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这是一个新的地方,按理,也没什么人知道千翎。是以,他也不愿相信是有人存心戏弄他。可若不是存心戏弄,那,千翎当真在此吗?东文拳头暗暗攥紧。信上所,今日约他出来有要事相商,并要还一样他们遗失的东西。而信尾端,便端端写着:千翎寄上。他既想相信,又不敢相信,今日一来,无非是想赌一把。而今,愿赌服输。倾盆大雨间,西门歌却在房内悠然自乐。他一抱着书卷,一搂着千翎的柳腰。追风从外进来,抱拳:“侯爷,东文仍在街头等候。”千翎置若罔闻,可西门歌却偏偏不放过她。他含笑望向千翎,问她:“你,东文会等到几时?”千翎勉强笑了笑,微微低眼:“我不知道。”他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逼得她与自己对视。“你怎会不知道呢?你们相识了可近十年。”千翎望着他,一语不发。她知道,她此时什么他都不爱听。他只是存了心地要来羞辱自己罢了。“别这么看着我,好像我怎么欺负了你一样。”西门歌长指轻轻刮着千翎凝脂般的脸,忽地邪佞一笑:“你乖,我将尚方宝剑还给他们如何?”千翎心头大震,可这嘴上却一句话也不敢搭。她不知道他这句是不是又是来存心戏弄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