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那便陪他玩玩
赵阳轩被云妨激得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他攥着拳,言语有些激动:“你凭什么这么!你又知道什么?”“呵。”云妨连余光都不再扫他一眼了,“我知道什么?我知道你们口口声声要来报答她,巴巴地跑到戏团子来了,如今等到一个合适的借口了,便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的,死也不放。”赵阳轩气得周身打颤,牙关也被他咬得发抖。他只觉自己的脸面,尊严,通通都被这个女孩扔在地上,狠狠摩擦碾压。而他只能怒吼着:“我没有!”云妨仍是冷笑,此时不再了,只与棠海月交换了一个眼神。棠海月自然是明白云妨意思的。她也很清楚云妨不是喜欢恶意揣测他人的人——云妨一贯是懒得去揣测别人想法的。此番会如此,无非是看中了棠海月不想让人走,这才故意使的激将法,想帮她帮人留住了。棠海月会心一笑,当下也接着云妨这话:“没有?那就别拍拍屁股走人。”赵阳轩那张愤怒的脸紧紧绷着,此时亦艰难地摇了摇头。他本有一句“我们留在这里才更叫你为难”,眼下却被生生卡在喉咙中,怎么也不出口。他抿了一抿嘴角,最终只生硬地:“我知道你好。若是有能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我们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他这话一出,钱娘子也连声附和。棠海月瞧着他这一脸坚定的形容,心头默叹了一声。这硬骨头果真还是硬骨头,眼下这三言两语的也难劝得动。她只得摇了摇头,退了一步道:“眼下正好有一样事用得着你,也不需要你做牛做马。”这件事自然便是雕祥瑞班三人的木人了。棠海月提了几点要求:“第一,这回你好好给我瞅瞅他们每个人的神韵,务必雕得活灵活现!”赵阳轩心虚的瞄了一眼云妨,知这点要求便是针对着他上回雕了一个“新云妨”来的。“其二,没雕完前,不得离开平月戏团。”“为什么!”“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跑路?”棠海月翻了一个白眼,一副理所应当的不信任的形容。她是想明白了,对付硬骨头的法子,就是要去敲他的骨头。果然,这人一被敲了骨头,登时火冒三丈——或者是斗志昂扬,气呼呼地一转身,嚷了一句:“你放心!我会让你满意的!”噔噔噔几声,这人便走了个没影儿。钱娘子哀叹了一声,抱着女儿也走了。棠海月双环抱在胸前,睨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良久,她问:“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云妨冷声道:“他们怎么想,我不关心。”这事本也与她无关。过了会,云妨又续道:“这事外头传开了,的人多,但的话基本都差不多——那便是你自导自演出了这么一出戏,害死了李福,又抹黑了凌家,如今你收留照顾赵阳轩等人就是铁证。”她罢,侧目望向棠海月。棠海月面上没什么神情,似乎也不甚意外。云妨问道:“你怎么想?”棠海月哂笑:“你觉得,这事现今对谁最有利?”二人异口同声道:“凌家!”这下子倒是给凌珠珠乃至凌家都洗白了。棠海月瞧着如今这情形,像极了以前微博上一个营销号跳出来发一长篇是事实真相,实则是蓄意某黑他人的文章,带动着节奏让全民一起来喷。一个营销号跳出来了,千千万万的水军也站出来总结结论,奉为圭臬,而无数的不知情的路人也跳出来,拿着别人结论,当是真理,维护着自己臆想出来的正义。眼下那个被赵阳轩暴揍一顿,险些丧命的人,究竟是正义的路人呢,还是拿钱办事的水军,棠海月都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是幕后操纵这一切的人。棠海月似笑非笑:“唉,有人来宣战了。”云妨漠然:“那便陪他玩玩。”这二人眼下心里是跟明镜一般的,可不代表着所有人心里都能好似明镜。好比那个糊涂的赵阳轩。他气得又熬了一个通宵,对着木头雕了一宿。又好比那个比赵阳轩还要糊涂的孙乐童。这孙捕快被这事气得一宿没睡得着觉,这日一早,便巴巴地跑到戏团来了。棠海月一见得他,便有一种一巴掌呼死他的冲动。可秉着来者都是客的原则,棠海月只得将这想要呼人的,赶忙换成了欢迎孙捕快进园的姿势。她皮笑肉不笑的:“孙捕快,这是什么妖风又将您给刮来了?”似乎是她这阴阳怪气的声音又惹恼了孙乐童一般的,他这眉峰又耸了起来。他双负在身后,忧心忡忡且又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棠海月一眼——这一眼,叫棠海月想到了班主任批改差生作业时的神情。他长叹了一口气,转过头,视线又在戏团子中游走着。棠海月问道:“孙捕快找什么?”“赵阳轩呢?”“呃?你找他做什么?”孙乐童拧着眉头转过头来,目光恨不得在棠海月这脸上戳出两个大洞。“你们的想法是很危险的!我来给你们拨乱反正!”棠海月眉头跳了跳。这是来给他们进行思想教育的?她这念头一兴起,便很快得到了孙捕快的盖章认证:“我昨个儿回去,一想到他拿碎片伤人,你又在一旁煽风点火,什么‘下次也会如此’云云的,便惊出了一身冷汗!若是人人都像你们这样,那这天下还了得?还要捕快要衙门来做什么?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的愚妄会给我们带来多少麻烦?”呃,这个,她还真不知道。不过,她另一样事倒是清楚的。“老实,不会出现人人都如此的现象的。”“怎么?”“因为——”棠海月嫣然一笑,“孙捕快那招‘忍一时风平浪静’的想法,早已植入了许多人的脑子里。”孙乐童一时间不知该怎么答这话了,因为他这还没品出来她这话究竟是好话,还是变着法的在骂他。而棠海月也并没有给孙乐童回思过来的会。她继续笑着,一挥,便道:“赵阳轩在房里雕木头呢,你去找他做思想工作吧!”着,便又逮住了李来,“快,带孙捕快去找赵阳轩!”“哦哦,好!”李来推着孙乐童,便往赵阳轩房中去了。孙乐童一脸憋屈,边走还不忘回头瞪了一眼棠海月——他还没把她的思想拨乱反正呢!更何况,显然,棠海月的思想比赵阳轩危险多了!而此时棠海月迎着孙乐童的目光,面上仍旧是笑嘻嘻的。自然了,心里是笑他是傻/逼。她思想还危险?呸!姑奶奶思想先进你好几百年!所幸的是,她身边还有正常人。江青泥寻来时,棠海月只道他也是来给自己进行“思想教育”来了。她柳眉一扬,便直言问他:“你知道了?”江青泥笑着叹了一声:“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听得他这语气,心下便略宽,知他是向着自己这方的。他微微扬眉,又打趣了一句:“又或者,是风水轮流转。此番,轮到你们站在舆论中心了。”棠海月不由得莞尔,幽幽叹得一声,道:“唉,如今群起而攻之,呜呼哀哉!”这话得幽怨,可却叫人听不出她有丝毫的胆怯来。可的人不胆怯,不代表这听的人同样不胆怯了。眼下李旺一瞅见江青泥来了,便赶忙走来,不巧听得棠海月这话,一张脸登时皱成了一团来。他一开口,便准备又劝棠海月,可一想到棠海月这人向来固执,敲定了的主意定然难改,于是转头向了他三哥。三哥的话,没准嫂嫂会听。“三哥!你都知道这事了吧?你快劝劝嫂子啊,如今、如今这样子,我只怕他们的唾沫星子能把咱们淹死!”江青泥瞧着李旺这形容,不由得失笑,故意忽略了他这后半句话。“劝?我劝她什么?”“劝嫂子”李旺纠结地瞄了一眼棠海月,不敢把话得太明白,只咬牙道:“劝她将闹事的人赶出去!”至于他为何不再直言叫棠海月将赵阳轩等人赶出去这话,其实是怕他再激怒棠海月,被赶出去的那个人,会成了自己。江青泥仍淡淡笑着:“李旺,你可知在她眼中,如今闹事的人是谁?”“都怪、怪那姓赵的。”“不,是那群欺辱赵阳轩的人。”江青泥与棠海月会心一笑。李旺愣神,没反应过来这话。二人也不管他,总之,言尽于此。他理解不理解,也都那样了。二人往外走去,今日阳光正好,秋风也不萧瑟。棠海月也并未被这一连串的事坏了心情,莞尔一笑,歪头问他,“咦,你不会是为着这事专程来的吧?”“自然不是。”江青泥顿了顿,嘴角微扬,“这月初六,家父大寿,还望棠老板能赏光来一趟。”得,丑媳妇终要见公婆。他这次相邀,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不成想,他的“丑媳妇”却也是暗怀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