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西门风夕这话一问出来,千翎便明白,原来他从未这般想过。
果然,他这话一出口,便嗤笑了一声:“若是他这般为儿女私情牵绊,那我倒是看他不起了。”
千翎闻言又是笑了笑,垂下眼帘:“你既知道,绑我来做什么?”
西门风夕便盯向她,黑眸中尽是压迫与探寻意味。
“但我知道,你对他很重要。”
口气笃定。
“潇湘馆大火时,他冲进去了。而后也未出来见客。我想”
西门风夕哂笑:“他是给烧着了,不方便出来。”
千翎轻叹,面上有些无奈,想解释什么,却又发觉无从下口,索性合了眼,摆明了一副不意多的形容。
西门风夕仍盯着她这张精致的脸庞,声音幽冷,却不容置喙。
“至于你,究竟是使了什么段,叫他待你如珠如宝,我并不在意。”
千翎心头发冷。
如珠如宝?
呵。
“不过,你又是何必呢?你父皇同他父亲的恩怨已经了了,你又何必揪着他不放?”
“了了?呵!笑话!”
西门风夕面上突地露出了扭曲且狰狞的神色来。
他猛地掐住了千翎的脸颊,迫使着她直视自己灼灼的目光。
“那他父亲同我的恩怨呢?谁来了?!”
千翎平静的眼眸渐渐聚焦,最后,竟蒙上了一层嘲弄的意味。
她轻笑道:“哦,我知道了,是恭亲王当年将你扔进冰窟窿的事,对吧?他同我,当年你被好一通折磨,被扔下水,被关在黑屋子里呵呵,如今只落个病痨的身子,也算是走运了。”
“啪!”
千翎被打偏过去。
嘴角淌下一道血。
翌日,太阳初升。
棠海月早早地便去了戏团。
她原打算的今个儿去西门风夕府上监工,只是思及昨个儿孙乐童那事,而自己又出言帮忙,难免会叫西门风夕起疑。
思来想去良久,索性不去了。
不过究其根本,实则是她眼下这情绪也不太高涨。
棠海月瞧了眼中这封请帖。
是江青泥和周韵的婚帖。
成亲日子敲近,也就是这个月末。
算算日子吧,也没几天儿了。
据这日子是江津年生前便敲定好了的,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
棠海月看着这请帖发神。
“嫂嫂。”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棠海月吓了一跳。
她忙做贼心虚一般的将请帖收进了袖口中。
李来跑进屋时,倒什么也没看见。
“嫂嫂,金义来了。”
“他来做什么?”
李来挠挠头:“他给三皇子来传话,问你去不去监工?若是不做这工程了,就给个准话。”
棠海月头皮发麻,也不知这三皇子究竟在想些什么。
去,当然得去。
——他都派人来这般了,她还端着不去,岂不是嫌脖子上这一个脑袋多了?
她叹声出门去时,便见得孙乐童正倚靠在木柱边上,失神地望着戏台。
戏台上,周倩雯正唱着一出昆曲儿。
棠海月听得多了,此时也知她唱的是怜香伴。
棠海月狐疑地看了孙乐童一眼。
他看得入神,显是入了戏。
倒看不出来他还挺爱听曲儿的。
棠海月当下也未多想,急匆匆地便往西门风夕府邸去了。
府上,西门风夕像是已等了她良久了。
此番见得她,也没什么好脸色。
“半途而废,知道什么意思吗?”
棠海月干笑了两声,道:“半途而废不知,坚持不懈倒是明白的。”
西门风夕哂笑,往身后那群工匠望了一眼。
“去吧。”
“得嘞!”
棠海月忙跑几步。
瞧西门风夕这脸色,也知他心情不佳。她还是少话多做事吧。
可惜也正在这当口儿,好死不死,她袖口中的请帖脱落了出来!
棠海月忙弯腰,一把便将请帖捡起,揣进了袖口中。
一抬眼,却见西门风夕正半带着审视意味的看着她。
“请帖?”
“是。”
“要去?”
“去。”
棠海月得斩钉截铁。
下一刻,却又狡黠一笑,“不是去恭贺,是去抢亲。”
西门风夕露出古怪的神情。
“为何?”
棠海月又是一乐,蹙眉寻思了一会,道:“大抵是,因为我喜欢他。”
西门风夕面上的神情便更加古怪了。
他沉默良久,话到了喉咙中间,却又化作了阵阵咳嗽。
棠海月完这话后,却长松了一口气。
心情也没由来的舒畅了许多。
哪有那么多原因?
无非还是因为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见不得他遇上不公的事。
因为喜欢,所以见不得他往火坑里跳。
如此而已。
想明白了这事,棠海月神清气爽,这一日给工匠指点修建镜子屋时,不由得还加了些许奇思妙想。
泥瓦匠向来是个灵且乖觉的人。
她什么,他便也迅速明白了她的意思,继而以更为专业且又浅显的话传达给了这群工匠。
只不过他这人,也是个爱动口不动的人。
吩咐完了别人做事后,自己便凑过来同棠海月谈天地。
“棠老板,我同你,你别看这三皇子身子羸弱,食量却不呐!就他一个人,我瞧着传过去的菜,就有十几样!”
棠海月听得兴致缺缺,反而问他:“你怎么知道?”
“我这不饿嘛,跑后厨瞧了瞧。嘿嘿,就看着吧,送到三皇子院里的吃的真不少,送回来时呢,也吃得差不多。”
棠海月张口,正要敷衍地回他几句,忽地睁大了眼睛,话锋一转:“三皇子是住哪院?”
日光微凉。
棠海月蹑蹑脚地来到了西门风夕房中。
门虚掩着。
她透过门缝,探出半双眼睛来。
呼,里头无人,安全。
她便推门而入,转身,心将门掩了过去。
西门风夕这房间布局并不大,色调也是阴沉的。
彼时门窗皆紧闭着,一点光线也照不进来,使得这屋内更加的阴冷。
棠海月缩了缩脖子,正打算在这房屋中搜寻一番时,耳朵一动,却听得一阵脚步声传了来。
她这刚进屋就要被抓包啊
也太倒霉了吧!
咯吱。
随着木门的开启,阳光泄进屋来。
一双锦鞋踏进门槛。
彼时,藏在床底下的棠海月见得这一双鞋,心头如擂战鼓。
是西门风夕回来了。
她眼见得那一双鞋一步步走来。
最终停到了床榻前。
吓得她急忙捂住了口,生怕泄出一丁点的声音。
却听得他低声念叨:“棠海月。”
这三个字如巨石一般打在她心头!
完了完了!
被发现了!
正当她天人交战着要不要出去自首之际,西门风夕却轻笑了一声,又念了一次:“棠海月。”
像是喃喃自语。
这一次他念叨完了,却转了方向,缓缓地走离了床榻。
一步一步的,走远。
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这间房间彼时静得只有棠海月的心跳声。
良久,她才松了一口气,匍匐着身子,想往外爬出去。
“咚。”
一声轻响。
是她膝盖磕着了地发出的。
只不过这声音
棠海月狐疑地看向了身下这一块地,将信将疑的伸出,往下敲了敲。
“咚,咚咚。”
这声音好生空洞!
难不成,这下头是空的?!
棠海月回到家时,已是傍晚时分。
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仍寻思着今个儿在西门风夕房中发现的那块空地。
她一发觉那底下极有可能是空的之后,便想了许多法子想撬开这一块水泥砖。
可惜,总不得其法。
“唉。”
她这一声方叹完,就听得另一声叹息响起了。
循声望去,却见得孙乐童正坐在院里叹息。
瞧他那样子,便感觉到悲苦了。
棠海月走过去,宽慰他:“不就是丢了份铁饭碗么!你瞧你现今不是找着个更好的?在我戏团做得不开心?”
“开心,也就是太开心了。”
他那样子可真不像是开心的。
他自个儿也察觉到了这一点,长叹了一声,忽而问她:“今个儿,我听周倩雯姑娘唱了一曲怜香伴。你知道讲了个什么故事吗?”
棠海月道:“知道,的是两个姑娘彼此倾心的故事。”
孙乐童便一脸纠结的望了过来,低声问道:“你,两个姑娘,能在一块儿吗?”
“为何不可?”
棠海月大为震惊与不满,语调也跟着拔高了。
“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不是彼此喜欢吗?管她是男是女?”
孙乐童似懂非懂:“所以你是觉得他们能在一块儿的吗?”
“当然!”
斩钉截铁地完这话后,棠海月这才发觉孙乐童神色有些不对,问道:“你怎么了?”
“我,似乎喜欢上了一个人。”
“谁?”
孙乐童默了默,方道:“赵阳轩。”
棠海月登时目瞪口呆。
好半会她才理解了他这话。
“那,他知道吗?”
“他应该知道,又或者不知道。当然他知道最好,但是,我也不想他知道”
孙乐童了一段绕口令,将自己给绕进去了。
他颓然地叹了一口气。
棠海月不便接口,只拍了拍他的肩,轻声宽慰道:“不必有那么多负担。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
罢,还轻轻一笑,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呐!”
孙乐童也被她逗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