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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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竹开始逼自己忘掉生日。

    忘掉就不会挂念礼物,就不会每时每刻都恨不得直接问严锐到底给自己准备了什么。

    然而很多事情一经记起就很难再次忘记,他当然也没能成功。三天时间对他来简直跟三年一样难熬,每个在“严锐到底会送我什么礼物”的胡思乱想里度过的一分钟,感觉上的时间跨度都堪比一整天。

    在学校也想,在家里也想,在家里还顺便要想严锐这个人,焦急得在床上乱踢滚。

    实在忍不住了!杨竹一下跳下床,为了分心,把自己买的其他东西都拿出来看。

    他在床底堆了个箱子,拉出来,里头好几个未开封的盒子。有之前买回来积灰的音箱,没玩过的乐高,给严锐买的钢笔,以及自己为了凑情侣套再硬买的另一只钢笔。

    原本这儿还有双球鞋,但他在上一个周末送出去了。严锐穿着那双鞋子和他一起去附近的公园,和陌生男孩一起球,2v2,严锐负责挣分,他负责给人家送分以及了臭球后抓狂跳脚,最后严锐力挽狂澜,给他带来了篮球史上的第一个胜利。

    杨竹想到这儿又开心了,抓着两个钢笔盒,乐呵呵瞧了瞧。

    他的礼物统统预备好了,可以从今年的圣诞节送到明年圣诞!

    杨竹把钢笔盒放回去,又看了看抽屉。

    里面有另一个未开封的盒子,因为过于精致漂亮充满女生气息,他看来看去都不敢随便和自己那堆东西塞在一块,只能好好地收起来。

    那是他给杨梅买的手链。

    其实他和杨梅的生日只差三天,他的早三天,严格来他比杨梅大了两年零三天。

    以前他是会过生日的,但自从吵了那一架之后,他就没再过过了。第一年是他自己嫌别扭跑出去,被找回来后挨了一顿臭骂,再大吵一架。第二年父母出差在外,阿姨给他煮生日餐买蛋糕,但整个饭厅里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孩,对面的阿姨越是和颜悦色他就越发愤怒,最后什么也没吃就回了房间。

    之后便是忽视了。这是一个尴尬的日子。

    杨梅其实也不会在他面前过生日。她不喜欢大摆排场地做什么事,因此隆重的生日宴从没办过。她只会出门和同学一起聚会,在外面庆祝够了再回家,就连收父母的礼物,也不在他的眼前炫耀。

    杨竹现在一回想,倒不像以往那样愤怒了。

    他平静下来,心中有一丝怅然,走过去拉开抽屉,看了看那个精美的、还散发着香气的手链盒子,再次把抽屉关上。

    以前他很嫉妒杨梅拥有那么多东西,她有爸妈,有朋友,有聪明的头脑和优秀的成绩。

    每一样都是他没办法拥有的,他再想要也没法得到。偏偏杨梅还与他处处不对付,两人没有一处像兄妹,倒像是正好投胎到同一个地方的仇人。

    再审视过去的很多事,他才发现,杨梅也没那么讨厌他、针对他,只不过那时他被蒙住了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初中的时候她会在下雨时臭着脸给他扔伞,家里冰箱里库存的冰淇淋也总会多出一两份,但他没有一次领会到其中意思,他只顾着竖起浑身的刺不在任何人面前落下风,心里只有警惕和怒意,没有体察细节的余裕。

    他以为只有这样才能够保护自己,不向任何人露出软肋就不会再被伤害,摆出怒火漫溢的样子就可以吓退心怀不轨的人,他只要永远在突进,就不会被旁人抢占仅剩的领地。

    是严锐浇熄他的气焰,让他后退,教他学会呛声与逞强之外的话方式,擦亮他的眼睛,让他重新看到他应该看懂的东西。

    杨竹突然又开始期待了。

    他猛地擦擦眼睛,抓起手机调出严锐的照片缓解相思之情。

    严锐已经送了他好多好多东西,给他友情给他温度给他尊重给他爱,全部都是他渴望的、想要得要死的,严锐到底还会送他什么?

    既期待,又不敢猜想。万一猜中了到时候的惊喜程度不够可怎么办?

    在这样甜蜜的煎熬中杨竹熬过了三天。

    到了十二月十二日,勉勉强强上完白天的课,到了下午的放学。

    钟声敲响的那一刻杨竹憋到了极限,他噌地转过来和严锐面对面,两眼都在放光。

    “我的生日礼物到底是什么!!!”不用也能看出,眼睛里面写满了这几个字以及激烈的标点符号。

    严锐看了看表,:“跟我去我家吧,我放在家里了。”

    杨竹埋怨了一声:“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放家里!”

    他跳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书包,甚至比严锐还快,站都站不住,恨不得飞到严锐家里去。下楼的时候他一脚两阶,跳下去后还要仰着头催严锐:“快点快点!”到了校门口他差点要抢别人拦住的的士,还是被严锐拉回来才克制住自己。

    两个人的手在拥挤的人群中交握着,严锐靠近他耳边:“别那么心急。”

    杨竹:“怎么不急啊,我快等死了!”

    严锐了声:“乖乖等着。”一把将他扯回来身边,这才放开手。

    守到了车,搭车到了他的区。时隔一个月再来,已是初冬到深冬,区景观变化些许,杨竹便又有点儿不认识路了。他跟在严锐后面走,重新记路,嘴巴里还在咕哝:“好慢哦,严锐你一定属蜗牛。”

    严锐也不反驳他。他们踏过融了雪的湿润路,走过还在涓涓流水的喷泉,到了居民楼内部,电梯里,杨竹专心致志地盯着电梯楼层,忽然被严锐捧住脸。

    捧住脸,强行转回去。

    杨竹两眼眨也不眨。严锐一只手松开了,抬起来,摸摸他的头发,用手指梳开、理齐,接着捏捏他有点冰凉的耳朵,暖了一下,再落下来,轻柔地搓搓他的脸,帮他把略歪的外套领子提整齐。

    “笑一笑。”严锐想了想,接着他刚才的碎碎念,“蜗牛带你回壳了。”

    “叮——”电梯到了楼层。杨竹笑起来,:“你蜗牛你还真蜗牛啊!”

    严锐道:“你生日,你了算。”

    他掏出钥匙开门,轻轻转动一下,推开。杨竹第一个迫不及待钻进去,就要往他房间跑,去第一个迎接自己的生日礼物。没想到一开门,灯乍然亮了,紧接着“啪!”的一声,有彩条喷到他头上。

    严妈妈举着彩炮,自顾自鼓掌,一个人营造出热闹的氛围,大声:“杨生日快乐!”

    杨竹脚步刹车了。严妈妈又拉了另一个炮,彩条哗啦啦地落下来,搭在他头上,垂到他眼前,因为太近了而变得模糊不清,把视野染成了绚丽的彩色。

    彩色条又猝不及防地变得更加模糊了,还盈盈地扭动着。

    严锐在身后了一声:“生日快乐。”

    杨竹真的很不争气,就算提前知道会有生日礼物,仍然掉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