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宋问自顾自放了狠话, 但今日过完, 萧略也没上门,他便从善如流想着算了, 再给他一日,明日不来,就把定情信物——免死金牌,送回去。
如今最重要的是插秧。
次日一早,宋问就和阿眠一道, 租了马车,赶往昨日买秧苗的村子起秧苗。
到了地方, 那人已经带着一家老和同村的百姓过来帮忙。一行人看宋问了起秧的方法和要点,他们都是做熟了地里活的,力气大、手脚快,本那一亩地就没剩多少秧苗, 不过一个时辰也就全都将秧苗起好, 装到马车上。
既然对方明确了不要银钱, 宋问也没给,而是送了些自己回去连夜做的牛轧糖给他们。
宋问没有要低调的意思, 刚好那人家的娃娃也在,当场就塞了颗牛轧糖到娃娃手里:“这是宋大人做的牛轧糖, 里面放了牛奶、麦芽糖、蜂蜜、鸡蛋清还有花生。娃娃可能吃花生和鸡蛋?宋大人有人吃不得。”
“能吃。”娃娃生怕父亲不让他拿,立马就张嘴狠狠咬了一口,门牙直接粘到了牛轧糖上,黏着取不下来, 可太甜太好吃了,他根本舍不得放开,就那么沾着牙,吸吸吸地吮吸。
雪白的糖裹着炒熟的花生,娃娃吃得口水啧啧响,奶味和花生味混合得非常好,香得不得了。
牛奶和糖都是金贵的东西,鸡蛋和蜂蜜也都是好东西,加上宋问做成了牛轧糖,这可是市面上是没有的,更加贵重了。
那人看自家娃娃吃得脑袋都要埋进的牛轧糖里,十分高兴也很不好意思,看宋问将一个包裹直接塞到自己怀里,沉甸甸,顿时有种自己占了大便宜的感觉。
同村的百姓见他得了这么稀罕好看的糖,各个都羡慕不已,恨不得自家马上变成秧苗来能给宋问。
宋问要的就是大家都感念宋大人名声,不低调了一把,也就满意了。秧苗急着移栽,他也没多留,坐上马车直接运回衙门。
衙门里,衙役们已经按照宋问的吩咐给那块水田开出个“一”字的沟。宋问干脆物尽其用,直接让衙役们接着插秧。
插秧他们是不会的,宋问头一个下地,插了一把秧做示范,然后让衙役们顺着他插秧的位置平行着插好。插秧主要是不能太浅,太浅了根长不下去不行,手法也不能太重,坏了根,也不行。
为了不让他们插的太难看,宋问还特意拉出一条秧线来,让他们顺着插,一条秧线都插满了,再平行着移动下去,插下一条。
教会了衙役,宋问就大爷似的躺在躺椅上,晃晃荡荡着喝茶吃点心,顺便指挥某几个秧没插好的,重新插过。
做熟了,这些衙役插秧插得都很好,本来地方也不大,衙役人多,每个人上手弄那么几下,跟玩儿似的,一点都不累,看起来还很有意思,没轮到的衙役叫喊着让插秧的留一点,让他们也试试。
不过最后那点地方,衙役们自己争得热闹,被萧略捷足先登了。
萧略衙门来得勤快,门房压根没拦人和禀报的想法,他一路畅通就进来了,进门先看躺椅上的宋问,见他只看着在水田边吵得热闹的衙役,当即就脱掉鞋袜,挽起裤腿就往水田里走,大喊着:“我来种,我种地快!”
衙役们:“……”
宋问几不可见地勾了下唇角,迅速保持面无表情,也不不让种,也不种。
萧略下地下得迅速,但插秧他还真不会,只好生偷觑了宋问几眼,没见他冷脸赶人,心里乐呵着,动手就拿了一大把秧苗,猛地往水里一用力……
秧苗晃晃悠悠的,倒下了!
宋问迅速抬手装作正好喝茶,拿起茶杯正正好的挡住了偷笑,面上看上去是一点破绽也没有,就是恰好地头喝茶了。
萧略看着倒下的秧苗:“……”
飞快看了宋问一眼,身体下意识动了,挡住了倒下的秧苗,装没事。手上点了一个他看着从水田里出来的衙役,像上官考核似的:“你来,这秧苗怎么种。”
那衙役听萧略问话,下意识挺直脊背,规规矩矩重新进了水田给萧略示范了下具体怎么插秧。只见他拿起秧苗顺着秧线,手起手落秧苗就种了下去,在水田里十分挺拔。
萧略看着他种下的秧苗,再看看自己这里倒下飘在水里的秧苗,沉默了。
“萧将军?”衙役心叫人。
萧略捡起自己那飘在水里的秧苗,按照自己刚才看到的,手起手落,插秧……平生竟比一排整齐的秧苗矮了一半……
衙役:“……”
萧略望着秧苗,沉默。然后迅速回头去看宋问,只见宋问这会儿也望着这边,面无表情。他心下一慌,迅速蹲下,整个人熊似的结结实实挡住了那矮一头的秧苗,要他屁股没全坐到水田里,大概可行?!
宋问猛地转头,龇牙咧嘴一番硬是将憋不住的笑压下,才回头皱眉:“萧将军来衙门可有要事?我这秧苗少,就不劳烦将军帮忙了。”
萧略屁股沾水,十分委屈了。
衙役们也是想笑,但气氛实在诡异,他们不敢,憋得有些辛苦。
宋问冷面无情喊了衙役请萧略离开水田,不要耽误他们插秧,再晚了,秧苗都要死了。
衙役们赶萧略是不敢的,只纷纷下了水田,将最后剩下的一排一人一把秧苗,迅速全都种了下去。
萧略赤脚离开水田,让开位置,人高马大的人愣是做出心姿态,拎着鞋走到宋问面前,垂着脑袋看他:“宋大人,我查到了当日在衙门口闹事的百姓幕后指使者。”
“哦。”
宋问晃了晃躺椅,浑不在意,“此事已交给皇上,萧将军查到了幕后之人当禀报给皇上才是。”
萧略老实:“我已经禀报皇上了。特意来告诉宋大人一声,幕后指使之人是蔡丰。”
蔡丰?
这倒是出乎宋问的意料,他还以为是朝中某个大臣对自己不利,没想到竟然是蔡丰。这人当初宋问不肯做官还在皇帝面前举荐过,他在京城考生中才名赫赫,只考运实在不好,连着考了三回都名落孙山。
见宋问皱眉,萧略这会儿也明白了点他是上了心,马上解释:“据那蔡丰,他是眼红宋大人,这才会煽动百姓做出诋毁宋大人之事。”
据那蔡丰所言,还真是嫉恨。
宋问乃金科状元,但他却百般嫌弃,妇人姿态寻死觅活,偏偏不肯做官。皇恩浩荡,让宋问当了长安县令,但宋问不思勤政,反倒一上任就党同伐异,扳倒县尉,更是蛊惑今上,不理政事,一心在衙门里摆弄奇技淫巧,只知敛财,沽名钓誉。
萧略一转述蔡丰之言,宋问也就明白了蔡丰的心思,不过是自己屡考不中,宋问得中状元后连番动作在他眼里都是不知珍惜,实在可恶,对宋问,也就心思歪了。
宋问多少有些感叹,那蔡丰确实是有才名之辈。在原身记忆里,更是对他推崇有加,所以当初头回面圣不肯做官,宋问就提及过他。只是没想到,一直考不中,三年又三年,蔡丰到底是自己先败下了。
这边话,那边衙役已经全部插好秧苗了。这块地实在不大,全插好秧苗,还剩下不少。衙役过来问剩下的要怎么办。
宋问转头盯着后宅厅堂,再次盘算着,不然还是把屋顶掀了吧。
阿眠对宋问这眼神十分熟悉,赶紧丢下手上给胡瓜花人工授粉的活,阻止:“少爷,屋顶不能掀。你前脚掀了,后脚就又要被参了。”
宋问也知道这个道理,悠悠叹了口气。
萧略顿时觉得自己表现的机会到了,立马:“衙门不让种,种将军府。将军府是我的,我想怎么改建,掀屋顶都可以,没人敢二话。”
宋问瞟了他一眼,面上扯一个笑,迅速收了,冷淡:“萧将军的将军府还是留着给将军夫人改建吧,我区区一个县令,掀了将军府的屋顶,怕是掀我身上被参的本不够多吧?!”
萧略瞪着眼看着宋问,觉得胸口堵得慌,他不喜欢宋问这么跟自己话!
阿眠生怕萧略要对宋问不利,手上折腾着胡瓜花,一双眼睛警惕盯人。
却是,萧略转身就走,宋问刚皱眉,心下来不及腹诽,就见人不知从哪来搬来一把长梯,往那后宅屋顶上一架,蹭蹭几下就上了屋顶,毫不犹豫动手就开始掀屋顶瓦片。
宋问:“……”
阿眠瞪大了眼睛,不知眼前这是什么状况,怎么忽然就怒而掀衙门屋顶了呢!
萧略手下飞快,哐哐哐的,瓦片砸到地上,摔得粉碎。在他们措手不及愣神的功夫,萧略已经迅速掀掉了一溜的瓦片。
宋问从躺椅上跳起来:“萧将军,你做什么?!”
萧略回头从屋顶上往下望着宋问,目光沉沉,直直望进宋问心里:“宋大人,屋顶是我掀的,谁要参就来参我,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