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尽管躲开投怀送抱后, 宋问松开了萧略的腰, 但宋家院子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静默。
到底还是那女子心态稳,望着宋问和萧略一幅一言难尽的模样问:“问儿, 你抱着个男人做什么?”
宋问正直道:“男女授受不亲!”
女子不赞同了:“问儿,是我啊……我是你妹妹宋瑜啊!”
“问儿是谁?”
“你啊。”
宋问一幅听着新鲜的样子,望着女子道:“冒充朝廷命官家眷,你可知该当何罪?”
其他人还真不知道,朝廷还有这么一条罪状, 皆是茫然:何罪?
却是那女子明显心虚,底气不足道:“问儿, 当初你要上京赶考,没有银子不能成行,可是妹妹我自卖了,才得了银子让你拿着上京的。如今你考上了状元, 怎么能转脸不认人呢?娘呢, 我要与娘去。”
宋问指了指外头停着的马车道:“我娘得知我中了状元, 太过高兴,赶着去给我爹报喜了。你要与我娘, 就去马车里跟我娘当面吧。”
那女子脸色顿时煞白,脚下还望院子里快走几步, 远远避开马车。见众人都一脸怀疑地望着自己,假做踉跄,身形晃了晃,脚在地上走了个大圈, 然后便软倒在地,口中高呼娘,掩面痛哭起来。
平溪村人都迷糊了,这究竟是不是宋家姑娘啊。
“栓子,你不是肯定那是宋家姑娘吗?怎么宋问不是啊!”一个有些年纪的胖大婶一脸兴味地开口。
被点名了的栓子就在人群在前头,刚还帮着推了把宋家院门,这才让那女子能顺利强闯进来。
栓子梗着脖子:“怎么不是?她身上还有当年宋叔猎得了大钱,特意给她去城里买的银簪子,怎会有假!”
顺着栓子的话,女子边捂住脸哭,边从怀里掏出用帕子包起来的银簪子,摊开来给众人看。里正眯着眼去瞧了半天,没认出来,只能喊宋问去认。
宋问防备着呢,不肯过去。萧略动了下,想过去取了银簪子过来,被宋问一把揪住了衣领,将人拖回来,挑眉扫眼问道:“你想多个将军夫人?”
萧略默默后撤一步,离得那女子更远了些。
宋问满意了,就那么站得远远看了眼,立马翻脸,怒道:“来人,将人拿下,押往少原县衙。本大人怀疑他谋财害命,谋害本官亲妹妹!”
阿二迅速动作,上前去,一个反手一提膝盖,就将那女子压跪在地,双手被反扣在身后,他望向宋问和萧略道:“大人、将军!”
村人对这变故面面相觑。
“宋问,当初我自卖供你读书,你考上状态,竟然不认亲妹……”
萧略直接过去,直接扭了刚才话的栓子,压着人跪在那女子身侧,然后回到宋问身边站定,以防村里有人突然冲进来。那栓子的爹娘本要进来,被身边的村人死死拉住了。
宋家院子里静得落针可闻,那女子的叫骂更是刺耳。
宋问微笑,走到女子面前缓缓蹲下,平视着她道:“你口口声声你自卖了,那你如今便是奴籍,擅自逃跑,照样要进衙门大牢,等查清楚你从哪里逃出来的,重新将你送回主人家去,是死还是再发卖了,也是你主人家的事。”
不等女子反驳,宋问继续道,“何况,本官怀疑你谋财害是了我妹妹,这是斩首的大罪,怎么也要先去牢里呆着,等本官查明真相。怎么,你都去牢里!”
“你凭什么笃定我不是宋瑜?”
栓子也闹起来,不过被出来的阿大看着,一站起来,阿大就给他一脚,让他重新跪下,反复几次,他就站不起来了,只能跪着:“银簪子与当年村里人见过的一模一样,怎么就不是了?”
他回头叫了好几个人,“你们也见过银簪子,这才收留宋姑娘留在村里等宋问回来。”
起收留,村里人特别是当初认下银簪子的几个村人,脸色都难看起来。这宋、不是,假宋瑜,在村里宋问考上状元了,她以后就是状元的妹妹,在他们家里好吃好喝的,村里本就不富裕,存的肉都是要吃一年的,就因为她,全被她吃了。
要不是她威胁,不好生招待她,她便让宋问不让他们继续用宋问的名头免地里的赋税,这才连里正都只能忍了!
里正也:“大人为何断定她非你亲妹,还请大人明言,好叫这昏了头的栓子清醒清醒。”
宋问扫了栓子一眼道:“他可没昏了头,拿银子的时候,估计清醒得很。”
不过他也不卖关子了,直道,“别是银簪子,便是银子,放久了,也会发黑。我爹给我妹妹的银簪子都十多年了,怎么瞧着这么新鲜?”
他戏谑,“是刚回来的吧。”
那女子顿了下,硬梗着:“我听闻你要回村,特意去将银簪子洗干净了。毕竟是爹送的,好歹是我们两个的念想。”
宋问呵呵两声,可以是很嘲讽了。
“那你可知为何,宋瑜是我妹妹,但她却不喊我哥,倒是随我爹娘喊我名问儿?”
这……整个村子都不知道啊。好像他们记忆里,宋家都是这么叫的,他们还趣过,也有问过宋家爹娘的,但都没问出个因由来。于是村人都望着女子,等她话。
女子一下子就僵住了,白着脸踟蹰半晌:“我自卖后,在主人家过得不太好。有一回,被主人家伤了脑袋,好些事儿都不记得了。”
哟,失忆啊!宋问失笑,我可是你失忆梗的祖宗!
看了这么久热闹的阿眠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张嘴就来:“你倒是记得少爷,还记得回村的路,巴巴跑回村来找少爷。还记得先去把十多年前的银簪子洗得簇新簇新的。”
宋问冷下脸来,实在懒得跟女子多言,干脆回身招手让萧略过来:“萧将军,军中可有什么审问奸细厉害的招?她定是见宋瑜,且关系估摸不错,才知道宋瑜叫我问儿,还有银簪子的事。她能重新造银簪子,定是有原来的银簪子作为样式。原来的银簪子许是坏了,修补不了,所以她只能造新的。但宋瑜离开家之前,只带了那么一个银簪子,她不可能给别人,她定是……没了。”
没了两字,宋问叹息着出口,他虽不是原身,但也为宋瑜这个姑娘哀伤惋惜。
萧略看着宋问,忽然想去当初在京城长街的茶水摊子上,宋问宋家独他一人,要好日后有何用的模样,下意识伸出手,很轻很轻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宋问回望:“?”
萧略猝然收回手,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只一双耳朵尖尖通红。
阿二瞧着自家将军,颇为沧桑地长叹一声,接过宋问之前的话道:“宋大人,军中所用法子不适合在这里用。好在我们骑马过来了,只要将人拴上,让马拖着人绕着村子跑,来回几圈,等人被脱干净了皮,成了血葫芦,没一个汉子能抗下来了。”
阿眠一听,就颠颠过去要牵拴在院门外的马。
缰绳还没解开,女子就心神崩了,马上哭着:“大人饶命,我,我都。宋瑜已经死了,不是我害死的,我逃出来的时候她就死了。银簪子是她给我的,大人的所有事情都是她跟我的……我只是,只是到了这里,听大人中了状元,这才、才动了心思。要是我是状元郎的妹妹,我就不用被抓回去了……”
这回倒是真哭,涕泗横流的。
宋问问:“宋瑜怎么死的?”
女子哭喊:“能怎么的。宋瑜长得漂亮,原本在老夫人跟前伺候,今年老夫人被接到城里住,宋瑜跟着过去,叫少爷看上了。宋瑜不肯,还动了手,叫老夫人活活死的。她死前让我带着银簪子回来,交给大人。”
村人皆是唏嘘不已,更觉得眼前这女子可恨,宋瑜死前嘱托,她竟然也敢冒充,实在是太坏了!
宋问直接就掉下眼泪来,也不知是原身残留的情绪,还是自己从原身那知道的宋瑜,为她一生命薄动容。
萧略忽然想亲亲他,他看了眼围在院子里外的三层人,不过这人这么多,不能亲。他头回有了这些人真碍眼,只想守着宋问的念头。他自长在先皇膝下,听的都是百姓,后来父亲造反,他更是觉得愧对百姓,故而选择从军镇守边关,百姓可是他肩上重担。可这会儿,他不想百姓,只想宋问!
“少爷,你还有我呢。”阿眠几步过去,抱着宋问。他不过是十来岁的少年,倒是没什么不能抱的。
萧略眼角向下瞥,盯着宋问怀里的阿眠,觉得阿眠比这村里的百姓还要碍眼。
宋问拍了拍阿眠脑袋,已然恢复平静道:“宋瑜让你拿着银簪子给我,是有心要帮你。你逃走是为了送银簪,我怎么都会帮你脱奴籍,但你心有不足,辜负了宋瑜一份心。”
那女子动了动嘴,撇过脸去嘴硬:“辜负?宋瑜难不成不是防着我,彼此彼此罢了。”
宋问摇头:“宋瑜自卖前晚,给家里留了断亲书。她不希望日后我读书有成,做了大官,买了他的主人家拿她身契上门要恩情。她离开了宋家,便不会回来。所以,你一出现,自称是宋瑜,我就知道你是冒充的。”
“银簪子她不离身,能让你带着回来找我,是她想让我帮你。否则,她当初决意不回,何必千里迢迢让你一个女子来送银簪子。”
那女子偏着头,咬着牙,适才涕泗横流求饶的脸面,更难看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