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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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问与萧略两人如今关系口头上也彻底明确, 于是他干脆趁着皇帝宣召他进宫询问爆竹之事的契机, 趁机提亲。

    我的老天爷,这宋问战场一遭下来, 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工部几位官员瞬间觉得自己耳朵大概要坏掉,忙着急忙慌地跟皇帝告退。

    “皇上,臣等先行回工部准备爆竹所需材料。这等会爆炸的东西,还是臣等先试过,确认安全无虞, 皇上再验看为好。”

    皇帝面上结了霜,冷淡哼了声道:“退下吧。”

    他的视线一错不错地盯在宋问身上。等工部几位官员逃命似地离开, 皇帝危险反问道:“宋大人,适才什么?”

    宋问确实是个胆肥的。工部几位大臣退出殿门外,才敢大喘气,相视间还满是惊惧, 他偏偏对着皇帝冷气镇压, 还能恭谨端正行礼又重复了一遍:“启禀皇上, 臣来向皇上提亲!”

    皇帝当然知道宋问要提亲的是何人,压着嗓子威慑道:“宋大人, 可是要求娶朕的哪位公主?”

    宋问一脸你有病的神情道:“非也,臣要求娶的乃萧将军!”

    皇帝冷然道:“朕不答应!”

    “臣与萧将军之事, 皇上早便知晓。今日,臣也就是走个成亲的过场,没什么太大的妨碍。”宋问坚持道。

    皇帝大怒:“既是过场,那便不必过了。朕不管你们私下如何, 但这事不能放到明面上!”

    宋问硬刚到底:“皇上,天下之人成亲不就是要个名分?要是不要那名分,又何必成亲?”

    “朕,不答应!”皇帝坐在龙椅之上,高高在上地睨人。

    宋问平静回望,身子还是躬着的,手也还行着礼,但怎么看怎么都是以下犯上的反骨之臣,大有不答应,就这么僵持着的架势。

    皇帝胸口的气直往上蹿,但硬是咬着腮帮子压下了,头疼赶人道:“宋大人无事就先行退下吧。”

    宋问张嘴想有事,偏偏十分有眼色的内侍直接就上来硬是拖着人出了殿门,然后推了他一把,把人推出去些,顺势松手,横身拦在了回头妄想要进殿的宋问面前。

    内侍道:“宋大人,要面圣,需皇上传召才行。”

    宋问:“……”这会儿皇帝会传自己进去才有鬼!

    他眺望了下内侍身后,其他内侍十分机警的迅速上前直接站成一排,挡住他视线,定了注意不可能让他进去。

    一旁的侍卫也时刻盯着这边,眼神之中分明是八个大字“但有异动,就地格杀!”

    宋问也不纠缠,爽快离开。笑话,他宋问要进宫,要皇帝传召,还需硬闯侍卫刀下吗?果断是不用的。

    他直接回了衙门,马上召集衙门上下,点了阿眠道:“你去几个礼部几位大臣府门前转转,我在衙门里砸墙。”

    阿眠犹豫道:“少爷,你不怕被参吗?”

    宋问笑道:“要的就是他们参我。快去!”

    阿眠只得不情不愿地去了。

    他也是个人精,既然少爷要找人参他,那就是把事情闹大,干脆故意在礼部几位大臣府门前转悠着来去,直接就让大臣府上的守门下人盯上了。但人一有要走上前的架势,他拔腿就跑。下人本还没觉得什么,叫他一跑,撒腿就追。

    这京城百姓不少都认识阿眠的,一看他被人追着,全上去凑热闹,拦着下人不让追。

    那下人简直是气急败坏,被百姓拖着差点扯坏了身上衣裳,怒极嚷嚷道:“快松手!你们不去抓贼,拦我干什么!”

    “那是衙门宋大人身边的书童阿眠,怎么会是贼。我看你倒是贼眉鼠目的。”

    百姓压根不信,还拉着下人,让阿眠赶紧走,他们押着人去衙门。

    阿眠忙回来,不好意思道:“你们放了他吧。他没干什么,是我在他们府门前转悠,所以他才追我嘞。”

    下人立刻就气焰上来了,没好气:“听见没?”

    拉着他的百姓奇怪问:“你去人家府门前转悠做什么。”

    阿眠更不好意思了,红着脸:“我家少爷要砸了衙门的墙,做大棚种菜。他们府上的是礼部的,肯定要参少爷一本,不让砸墙。我替少爷盯着他们老爷,不让他们知道!”

    大棚是什么,百姓不知道,但他们知道种菜,当然也知道礼部不让宋问动衙门的事,之前宋问被参的事,可在京城传得街知巷闻的。

    百姓讪讪松了抓人的手,宋大人要砸衙门的墙,虽然是要种菜,但礼部这回肯定也不答应。砸了,宋大人被参定了。

    一被放开,下人立马就跑了,迅速回去禀报自家老爷大人,那长安县令宋大人砸衙门的墙啦!

    听宋问要砸衙门的墙,这还了得!

    礼部的官员得了消息,立刻奋笔疾书,瞬间就写完了奏折,要去参宋问!他还怕自己一人不够分量,动身前往礼部召集多位大臣,一起写了参本,齐齐递了上去。

    古代宅子好些墙是拿来承重的,要是动了,衙门塌了,那就罪过大了。宋问很有分寸,特意请了工匠过来看,哪里能砸。

    这么会儿时辰,衙门里还没开砸,还在丈量何处能砸。然而皇帝御案头上已经收到了连着五份参宋问的奏折。照着这参人的速度,皇帝估摸着宋问定是一离开宫里,就“闹事”去了!

    皇帝看着案头上的参宋问的奏折,觉得脑袋生生得疼。

    内侍赶紧送上凉茶来:“皇上先喝口茶,消消气。”

    这般大风雪的日子,皇帝硬是灌了自己一茶壶的凉茶,才压下恨不得马上派人去逮宋问的念头。

    皇帝盯着奏折冷笑道:“他宋问从前便每日被参一回,朕都习惯了。先头还有联名参他的,今日只得了五份奏折,算不得什么大事。想来他去了困城半年,一下子没了这些参本,朕忽然没回过味来,再多几日,便习惯了。”

    他随手将那五份奏折放到一边去,假装十分随意。宋问回京,这每日收到参他的奏折一事,应该习惯起来,不值得大惊怪!

    宫里皇帝没有发作的态度,宋问很快透过世家出身的秦温如听到了。当下他便笑得以龇牙,露出两颗尖尖牙来,看上去纯善又有几分坏坏的鬼机灵。他拎起锤头,率先动手咣一下,砸掉一块墙皮下来。

    “砸了!”宋问顺手就将锤头丢到衙役怀里,让衙役动手。

    长安县衙愣是连夜被砸出一个大洞出来。风雪呼呼地顺着大洞从衙门内外来回,还有不少百姓争先恐后透过大洞去看衙门后宅内里,可以是十分热闹了。

    果然。

    次日早朝上,礼部上本参宋问的几位官员见皇帝没理会,直接在朝堂上就提了出来,还搬出了祖宗礼法,狠狠批判了宋问一通。

    衙门当真砸了个大洞后,工部也得了消息,虽然他们刚到手宋问提供的爆竹方子,还有好些事情要找宋问请教的,但不妨碍他们觉得宋问动了县衙墙面就是动了衙门格局,也是对建造修葺长安县衙的工部官员的不敬。

    马上就有工部官员出列,高举起奏折也要参宋问。

    跟好似地,立马有堪舆的官员跟风参宋问,道是他动了衙门的风水,很可能影响京城气运,不得就要冲撞皇城气势。

    皇帝:“……”

    这么一会儿,朝堂上已经呼啦啦跪了七八个大臣,全都是参宋问的!

    “请皇上严惩宋问!”这一地的大臣齐声高喊。

    皇帝头疼道:“宋大人确实行事不拘一格,多有违背常理的举动,但往往有出人意表的结果。诸位爱卿还是再好生看看宋问的行径再定夺!”

    完话,皇帝赶紧就退了朝。

    要是再多些大臣参宋问,那他身为皇帝也必须有个法给出来才是。

    这边才下了朝,不过是皇帝用个早膳的时辰,内侍忽然慌张过来禀报道是大臣们呈递上来更多奏折,全都是参长安县令宋问的。

    皇帝额角青筋直跳问道:“他又做什么了?”

    内侍哭丧着脸:“皇上,听宋大人把衙门屋顶给掀了!这回是真掀了,衙门没屋顶了。听百姓们还爬上衙门外墙,去看衙门的屋顶!工部的大人都气坏了,好些都冲到衙门去,要跟宋大人拼命呢!”

    要不是记得要参宋问,不定这会儿全去长安县衙了!

    皇帝气得不出话来!

    内侍道:“皇上,那参宋大人的奏折……”

    “全收了,放到御书房去。”

    “是。”内侍应下,匆匆出去收折子。

    等皇帝用罢早膳,又去后宫坐了坐缓了缓心情,再回御书房,只见御案头上已经摆满了参宋问的折子,摞在一起,高度十分壮观。

    这便罢了,竟然还有内侍不停进进出出,将折子放上来,全堆到那一摞上头,不用了,全都是参宋问的。

    皇帝捂住发疼的眼睛,硬撑着不去看它,自顾自处理旁的奏折。偏生这日,参宋问的奏折跟雪花似地,不停送进宫来,就没断过。

    入了黄昏,皇帝盯着那越来越多的奏折,以及外头求见要求当面参宋问的大臣,简直是焦头烂额!

    “传朕口谕,长安县令昨日请奏,朕不答应!并,限他五日内速速修缮好衙门墙面以及衙门屋顶,否则就去天牢里当他的县令去!”

    “是!”

    内侍终于得了皇帝的准信,心里也松了口气。这一日,光送参宋问的奏折,都差点让他跑断腿!

    衙门里,宋问得了皇帝口谕,心情不快。不过衙门大洞和屋顶还真必须补上,否则不定皇帝一怒之下,当真送他去天牢呆着了。

    萧略在早朝上骤见这么多人参宋问,故而下了朝就来了衙门。知道他是与皇帝提亲,皇帝不答应,才惹出这般大动静。这会儿见他不高兴,笑着拍了拍他脑袋道:“宋大人,也有一时糊涂的时候,难得!”

    宋问瞪人,都是因为谁?!

    萧略勾了勾唇角道:“认真起来,皇上不过是我皇叔,太后却是我皇祖母。太后在上,提亲自然是找太后!”

    找太后?那宋问还真不行,他怎么闹腾,也只能在朝堂上。太后那是后宫的,他一个长安县令,还真见不着人。

    萧略笑:“明日我去见太后!”

    次日。

    萧略下了早朝,没直接出宫,而是去了太后宫里。太后干脆避而不见。许是得了皇帝的消息,也许是前些时日与萧略不欢而散,叫她堵心了。

    满朝、满天下都太后甚宠请问亲王独子,便是亲王造反,依旧出面保下萧略。也不疑心萧略带兵,让他建功立业,官至大将军。便是被召回京城,也是萧略年岁到了,太后怜惜亲王一脉只剩萧略这么个独支,想为亲王留后,不忍他战死沙场。到了京城,宫里更是时不时有赏赐送进将军府……

    进去通传的宫女跑着出来,是太后乏了要休息,不见人。

    萧略立在太后宫殿外,漫天大雪里的太后宫殿,寒梅粉黛,花团锦簇的,却仿佛褪了色的画,瞧不真切。

    “不谈国事,乃家事。”萧略道。

    宫女多有踟蹰,瞥了萧略好几眼,到底还是回:“……萧将军稍等,我再去通传……”

    “不用了。”萧略倏地一笑,道是,“不求见了。你为我带句话给太后,就——太后,萧略要成亲了!”

    言罢也不多,转身便走。

    拂袖转身刹那,衣袂带起烈烈风雪,雪地里落下间距宽阔的脚印,没一会儿翻飞着夹杂着大雪的衣袂就消失在宫女的视线里。

    太后没见,然而萧略自觉通知到了,出了宫便与宋问太后答应了。便是日后皇帝质问,太后没派人追出来,本便是答应的意思!

    既然太后答应了,这衙门又让宋问拆得七零八落的,今日一早更是皇帝派了工部官员来盯梢,强制要求补上,种地是不能了,他干脆收拾收拾就趁机搬进将军府。

    两人本也没要大办,只将军府上下挂满了红布,红灯笼,请上几个同僚,加上将军府上下凑了几桌席面,吃一吃,再吹吹一夜也就成事儿了。

    老夫老夫的,不必计较!

    他们觉得是十分不张扬地办了喜事,但京城里却是传开了。

    据京城百姓传言,那是将军府上吹吹了一整夜,临早朝前,还能听见吹的乐声,百姓全萧将军十分宠爱这位夫人啊。只可惜,他们愣是没见着这将军夫人的踪迹。

    “许是娶的将军府上某个丫头。直接从将军府这头嫁到将军府那头,外人自然就见不着了!嘿嘿嘿!”

    “这丫头当真好命,从前是个伺候人的,一下子就成了将军夫人!”

    “瞎什么,那将军府上全是汉子,一个姑娘家都没有。连烧火做饭的都是汉子,怎么可能是将军府内的人!”

    “那究竟是娶的谁家姑娘啊?”

    这、百姓还真没一个能回答上来的。

    “我半夜就听到吹吹的动静了。”

    “莫不是……”有人差点怪力乱神,随即想着将军一身正气,怎么会呢。直接自己就在肚子里熄灭了念头。

    于是萧将军究竟娶的是哪家姑娘,成了京城里这段时日百姓们,以及大臣们茶余饭后十分热衷的话题。便是早朝之前,也有不少大臣听的,偏萧略冷着一张脸站那,半点都不带透露的。

    大臣们也是自讨个没趣。

    今日早朝是大朝,有宋问。皇帝面对积雪般厚重的参宋问奏折,怎么也要给大臣们一个法,当朝责问了他掀衙门屋顶和砸衙门墙之事。

    宋问开口便是喊冤:“皇上命臣负责种地一事,如今虽然落了雪,臣的也当勤政,好生种地才是啊!”

    他直接为皇帝推荐了在衙门造底下炕道,搭建温室大棚种地的种种好处,以及京城街面上被积雪覆盖的先头开垦出来的地等化雪了也可以搭建大棚来种菜。今年若不是若不是他不在京城,早早搭好大棚,也不用等化雪,平白少了一茬菜收获,实在可惜!

    当场有大臣怼宋问:“京城不缺这点粮食。”

    宋问斗胆直视皇帝:“既然京城不缺,皇上拿走我种的稻米,不如就还了我。我一月饷银十分少,全靠萧将军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救济才能过活。皇上拿走稻米,那是直接从我嘴里抢食啊!”

    皇帝:“……”狠狠瞪了眼那怼人的大臣,逼得人大臣灰溜溜站回去。

    给稻米那是没有的,银钱更是没有的,皇帝直接就含混了过去,点了萧略,问他听是成亲了,引得大臣们惊呼连连,纷纷拿着自己得到的消息,与旁的大臣和皇帝道,一下子朝堂上便热烈了,也就盖过了宋问问皇帝要回稻米之事。

    一众朝臣都着萧略亲事,至于那日在将军府进出的宋问,不论百姓还是朝臣,愣是没一个怀疑的,都道是那定是请去吃酒的。没见着萧将军好些同僚也都去了吗?!

    宋问:“……”我还真不是吃酒的!

    朝堂上唯二知道内情的皇帝看着萧略和宋问的心情十分微妙,毕竟这是两个大臣成亲了,而不是结成亲家!

    先头宋问与萧略才起苗头,皇帝是有心让萧略留住宋问,为江山社稷鞠躬尽瘁,也是想着能制衡萧略。当时只以为他们是玩玩罢了,最后也是要娶妻生子的,孰料他们竟然成了亲,办了喜事,还请了同僚吃酒。

    再看那前一日去吃酒,今日还醉醺醺上朝的萧略同僚,心下再添一分微妙——这位家中也是一位男妻!

    好在两人行事低调,没有当真将不要皇家脸面,将两人亲事是□□裸摆在明面上,皇帝只能捏着鼻子算是默许了这事。

    默许?

    宋问十分不高兴,这些人光围着萧略听是将军夫人是哪家姑娘,有零星几个问自己的都是听萧略的,自己愣是叫他们漏过去。

    于是趁着有个大臣夸自己红光满面,也不管人家后面是顺势他在将军府吃喜酒的事,直接就:“近日成了亲,自然喜气上脸!”

    “什么?!宋大人成亲了?!”

    大臣太过震惊,饶是宋问喜滋滋等着他多问几句,他是半点都问不出来。回身就跟其他同僚起这个最新的消息来。

    被再次晾下的正主宋问:“……”你们问我啊!

    萧略瞧着宋问委屈茫然,只觉好笑,撇下众探的朝臣,快步过去,与他并肩站到一处,迅速伸手摸了摸他脑袋,权作安慰。

    宋问侧脸看人,气呼呼道:“其他地方不让我种,我种将军府!”

    萧略点头答应:“我让阿二找好了负责建造修缮宅院的工匠,等你想好怎么弄,马上就能砸墙。”

    宋问这才满意些,脚下稍稍挪了几个碎步,身子就离得萧略十分近,余光掠过全场,确定大家伙都在惊叹宋问竟然也成亲了的消息中,以官服袖子做遮掩,拿手指挠了挠萧略掌心,见着人瞬间红了的脸颊,欢畅大笑着跑开。

    先头那点郁闷全跑了干净。

    萧略忙将人拉了回来,还没退朝呢,瞎跑什么。

    朝堂之上乱哄哄的,但好歹是将参宋问之事,以及宋问想要回稻米之事给混过去了,皇帝干脆喊了退朝,自己走了,让朝臣去闹宋问和萧略。

    萧略一挂脸,直接就震退一帮朝臣,能厚颜上来的也就几个曾是同僚的武将,他们成亲当日就闹腾过了,这会儿也不追着人闹,只想找萧略买些成亲当日席面上喝的杨梅酒,以及给女眷喝的果酒。

    “找苟头。”

    武将们得了准话,当即就走。萧略?他又没酒!

    而宋问那边,满朝文武半数以上都参过他或是正在参他,一退朝,皇帝没在看着,朝臣们都不待见他,这会儿他也就落了单。

    萧略正好与他一道回将军府!

    里一道起了去上朝,等下了朝,再一道回去。便是纷飞的大雪,两人一块踩着雪走,脚下嘎吱嘎吱作响,也觉得痛快,眉眼间全是藏不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