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猩红新娘 (27)

A+A-

    “殷老板:

    您好。

    思前想后, 还是觉得,出于礼貌, 应该给您留封信明一下。

    起来, 这好像是我给您写的第一封信, 但同时,也是最后一封信了,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认认真真同您道个别。

    一转眼, 已经十二月了,距离我们初次相识,不知不觉也过去了一个多月,时间不长, 但对我来,这是可以用一生去怀念的岁月。

    与你的相遇是我这一生最开心的时光, 但有人过,人生就是一辆不停前行的列车, 途经很多站,每到一站就会有一批人下车,即使心存不舍,可还是要微笑着挥手告别,感谢曾经的陪伴。

    现在, 我已经到了该下车的站点,但还是要感谢,感谢这一个多月来您对我的包容与照顾。

    以后的日子, 您也要照顾好自己,快快乐乐度过每一天。

    最后,祝早日康复。

    余鹤留”

    天空淅淅沥沥下起雨,更是于严寒之际徒增一丝悲凉之意。

    余鹤坐在厨房的灶台前,望着灼烈的烟火,映照出他呆滞的一张脸。

    炉子上炖着药汤,散发出浓浓的苦味。

    苏荷嫁给了乔越良,乔越良用自己攒下的钱以及苏荷的一点嫁妆租了个店面,做起了本买卖,正式离开了陈家,而玉梓,自从半个月前落水至今,一直昏迷着。

    一瞬间,昔日热闹的陈家变得十分冷清,只有炉子上的药汤煮熟后沸腾着发出“咕嘟”声。

    “你怎么还傻坐着,药汤都溢出来了!”一丫鬟进来,看到药盅,赶紧端下来。

    余鹤堪堪回神,忙上前帮忙。

    端了药,来到玉梓的房间,还是一如那般,冷清,昏暗。

    “来,少爷,吃药了。”余鹤喊了声。

    但回应他的,依然只有无限阒寂。

    余鹤坐到床头,把玉梓拽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中,拿过药汤,试了试温度,觉得差不多了就拿勺子舀了一勺,捏开玉梓的嘴巴,慢慢送进去。

    昏迷不醒的人吃药就是吃一半漏一半,药汤顺着玉梓嘴角滑下,沾湿了他的衣襟。

    余鹤叹了口气,四处张望一番,然后随手拿过桌上的抹布给他擦了擦嘴巴,接着又扶着他躺下。

    “快醒过来吧,祖宗。”余鹤喃喃道。

    玉梓睡颜恬静,呼吸微弱,瘦弱似纸张,仿佛一阵风就会将他吹走。

    余鹤苦笑一下,收好药碗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下了将近一个周的雨终于停了下来,望着满天繁星,余鹤想道明天应该会是个大晴天。

    想起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似乎也是这样的星空夜,自己带着表妹佩佩看完JAY的演唱会,也是这样的冬天,也是这样穿的厚厚的。

    佩佩的手紧紧拉着自己的手,看到积雪便会跳上去踏出两个脚印,然后笑着问她厉不厉害。

    没走两步,丫头又吵着脚疼,非要让余鹤背她回去。

    于是兄妹俩就这样踏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天际中那颗最亮的星,就像是佩佩明亮的大眼睛,俏皮的一眨一眨。

    “佩佩,哥哥好想你啊。”余鹤望着那颗星,笑着轻声道。

    呵出的白气于冷空气中慢慢扩散开——

    “好了,别在这自我陶醉了,赶紧去把大门锁了,老爷太太要睡下了。”煞风景的一声钻入耳朵。

    余鹤扭头,就看到旁边站着一满脸戾气的丫鬟。

    他撇撇嘴,拿过钥匙,慢慢走到大门口。

    将近一月份的夜晚正是最冷的时候,余鹤一边搓着手一边掏钥匙锁门。

    赫然间,他好像隐约看到大门口站了个人?!

    余鹤掏钥匙的动作猛地停住,心道这又是哪来不长眼的蟊贼,偷东西都偷到爷爷头上来了,今天非要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体会体会社会文化的厚重。

    于是他悄悄躲到门口,四处张望一番,正看到门边放了只大扫把,他拿起扫把在手中掂了掂,觉得还算趁手。

    接着余鹤便一手拿扫把,一手扶着墙,踮着脚尖心翼翼地踱道门外,算趁其不备当头一棒。

    但意外的,他闻到了一丝熟悉的香气。

    余鹤猛地停住手中的动作,瞬时瞪大双眼,努力想看清那人的样貌。

    在这个年代,男人大多梳着精致的三七分或者中分,拿水一抿,头整的油光滑亮,但纵观整座海城,绝对找不出第二个留这种长发的男人。

    殷池雪。

    余鹤顿时僵在原地,心尖儿都跟着颤抖个不停。

    殷池雪也看到了他,也不动,就那么站着,静静望着他。

    余鹤此时真的特想跑过去紧紧抱住他,诉着半个月来的想念,但他知道他不能,因为一念之差,有可能带来的便是日后难以磨灭的灾难。

    可是,可是,真的好想他啊呜呜呜。

    余鹤咬咬牙,一狠心,拿出钥匙戳进门锁,算锁门,也顺便锁起这段没有结果的执念。

    只是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沾染着香气的高大身形便欺压而来。

    还不等余鹤反应过来,便猛地落入一个略带凉意的怀抱。

    余鹤马上挣扎起来,但越是挣扎,就被抱得越紧。

    索性,他不再挣扎,揪起那人揽住自己的手,本想咬下去,但到了嘴边却又舍不得。

    “你来做什么。”余鹤虽然语气不善,但在外人听起来倒更像是撒娇。

    “你一声不响地走了,还反过来问我做什么。”殷池雪抱着他,语气中漫上一丝埋怨。

    “不是给你留了信么。”

    “我没看。”殷池雪回答的如此坦然,“那种东西不看也罢。”

    “你……”余鹤哑言。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半晌,就在余鹤考虑着是要推开他还是也回抱他之时,殷池雪又开口了:

    “为什么要走,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么。”

    一听到他这么,余鹤只觉得愧疚感都快把他死了,哪里是殷池雪做得不好,还不是自己作,考虑不清后果,别人什么他就答应什么,弄得现在进退两难。

    “不是你做得不好,是我自己的原因,和你没关系。”余鹤也只能这样安慰他。

    “是因为……陈家的那个少爷么?”半晌,殷池雪犹疑着开口。

    余鹤大惊,艹啊,这人到底长了什么脑袋,平时看着傻乎乎的,但怎么什么都能猜出来?他该不会在陈家安插了眼线吧?!

    见余鹤没吱声,殷池雪便料到定是这样。

    他放开余鹤,将他转了个圈转到自己面前,按住他的双肩,认真地盯着他:

    “如果你想照顾那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我劝你趁早消这个念头,也劝他,有病就去医院,躺在家里靠那几个庸医一辈子也好不了,还要拖累别人,这不是自私是什么。”

    “别这么他……他也挺可怜的,孩就是想有个人陪罢了。”余鹤忙道。

    殷池雪冷笑一声:“我就不可怜么,我也需要你。”

    “这不一样,你有刘有茗敏有很多人,你恐怕从来体会不到孤独到底是什么滋味,可那个孩子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具病体。”

    看余鹤这振振有词的模样,殷池雪是真的挺失望的。

    但是不能表现出来,不能吓到他。

    于是,殷池雪勉强扯起一丝笑:“所以你的意思是,不会再回来夜海城了么。”

    余鹤犹豫半晌,还是点点头。

    “没得商量了么。”殷池雪最后想确认一遍。

    “对,没得商量了。”余鹤别过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不舍。

    殷池雪愣了下,缓缓垂下手。

    夜风扬起他的长发,他点点头:“好,我明白了。”

    他转身,委身踏进车子里,发动了车子——

    余鹤真的好想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冲过去拦住他的车子,告诉他自己的都不是真心的,也想告诉他自己以前一直不敢承认的感情。

    殷池雪,我好中意你啊。

    ————————

    接下来的日子,余鹤就是日复一日地照顾那始终处于昏迷状态的少爷,偶尔闲暇下来会怀念下和殷池雪共渡的时光。

    每当想起来,还是唏嘘万分。

    如果当时,殷池雪再多一句挽留之言,自己不定就会心软跟着他回去了。

    想着,又是一声哀叹。

    余鹤抬手帮玉梓掖掖被角,望着窗外那轮皎洁的明月,他起身,最后看了眼玉梓,算先回去休息明早再来看他。

    可就在他踏出房门的那一瞬间,却听到了极其细微的一声轻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