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废位太子(16)
冷宫这种地方因为关过太多妃子, 冤案惨案也时有发生,特别是这座自百年前便流传下来的宫殿, 更是数不清的妃子在这里孤度余生, 哀哀老去。
因此时间一长, 即使是夏天,锦荣阁附近也是一片潮凉,就像是永远照不到太阳。
确实就像那两个宫女得一样,这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和鬼屋没差,到处都是比人还高的杂草,爬山虎大片大片蜿蜒交纵,将这里遮的严严实实, 远远望去就像是西方神话中吸血鬼的古堡,到处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血腥气。
春节过后, 这两天开始回暖,可这锦荣阁还是处处透着一股刺骨寒意。
余鹤踏过那长满湿滑苔藓的地砖, 紧紧抱着身子心翼翼地向锦荣阁走去。
雨势了一点,雷声也渐渐滚远。
风声不止,听起来像是女人哀怨的哭声,一声一声刺激着余鹤脆弱的大脑皮层。
锦荣阁后面那处偏院的门虚掩着,余鹤悄悄走过去, 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原来那哀怨的哭声不是幻觉,而是真的。
余鹤定了定神,抬手敲了敲门。
但许久都没人回应。
哭声还在继续, 断断续续,若有若无,是那种夹杂着委屈痛苦以及怨恨的腔调,其中还偶尔穿插进几丝婴儿微弱的啼哭声。
余鹤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搓了搓手臂,还算礼貌地喊了声:“娘娘,奴才进来了——”
依然没有人回应他。
余鹤推开那扇烂木门,随着难听的“嘎吱”一身,接着扑鼻而来的便是浓重的血腥味。
余鹤下意识抬手捂住鼻子,接着极其微弱的烛光往里望去。
“啊,娘娘!”他惊叫一声,忙放下手中的灯笼跑过去。
旁边躺了个丫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昏了,脑门还在汩汩流血,她紧靠在床边,手中还紧紧攥着一条粉色的绸缎布料。
而旁边趴在榻上正扶着床边痛哭的正是琳昭仪,而琳昭仪身旁则躺了一个赤身裸.体的婴儿,浑身青紫,身上全是一块一块的胎膜,哭得也没什么力气。
余鹤这才意识到,原来今天也是琳昭仪临盆的日子,刚好和德妃凑一天,真是巧了。
而琳昭仪趴在那,被单已被鲜血浸透,都泡的发涨,她整个人几近虚脱,在那里只剩喘气的份儿。
余鹤站在一边搓着手,想去扶,觉得不好,不扶,也不好。
他干脆先把那丫鬟扶起来,探了探鼻息,发现还活着,只是昏迷了,于是便将她拖到一边的椅子上将她放好,接着返回去查看琳昭仪的情况。
“还给我……”阒寂中,又听琳昭仪气若游丝地了这么一句。
“什么,给您什么?”余鹤问道。
琳昭仪缓缓抬头,望着床边那条粉色的绸缎布料,似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才勉强抓住。
她怜爱地将那截绸缎捂在怀中,脸上却是痛苦的表情:
“我的儿子,还给我……”
着,她紧紧攥住那截绸缎,趴在床边,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
余鹤诧异往旁边那婴儿身上看了眼,发现是个女孩,忙道:“娘娘您是不是记错了,您的孩子在这儿呢,是个可爱的公主。”
“不是!”琳昭仪哀哀哭道。
她似乎非常痛苦,但浑身都被汗水浸透,这会儿冷得直发抖,她无力地拍着床沿,摇着头:“这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儿子被熹淑妃,带走了……”
着,她无助地埋下头,眼泪在被单上渍成深色的痕迹:“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还要把我儿子都抢走……”
余鹤看着她那个样子,只觉得火气蹭蹭往上窜。
又是熹淑妃,又是她!
妈的。
“那这个孩子是谁的。”余鹤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尽量用温柔的语气询问,生怕吓到琳昭仪。
琳昭仪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露出袖口的手腕上布满了青紫色的勒痕,甚至于,刚才她一直攥着手余鹤都没发现,她的十个指甲已经全部被连根拔掉,血流如注,但她似乎根本顾不得这些,想的只有自己被带走的儿子。
恍然间,余鹤忽然想起方才去昭阳宫时看到的那几个鬼鬼祟祟抱着什么东西的接生婆,这么一想,难道是……
德妃拿自己的亲生女儿换走了琳昭仪的儿子?!
而且,琳昭仪,刚才熹淑妃也来过,那这样看来,他们两人似乎是一伙的?
以前还觉得德妃是个好人来着,不成想,根本一丘之貉。
之前有所耳闻,屏婉容生了女儿后就轮到琳昭仪得宠了,而且她还是圣母皇太后的远房外甥女,公众日子应当是能过的滋润惬意的,结果,看看她这副惨样,余鹤是真的很赞同那句话:
能在后宫活下去,只有心计。
任是琳昭仪娘家再厉害,可她还是被陷害沦落到这般田地。
看她紧攥双手凄凄伏于床边的模样,余鹤是真的当时就起了恻隐之心。
他忙跑到一边拉起那个还在昏厥的丫鬟,掐着她的人中将她弄醒。
丫头看起来是个忠心护主的,一醒过来就嚷着要找她家主子。
余鹤本以为那个奸妃最多就是把人家孩子抢走了罢了,结果丫鬟哭哭啼啼一通哭诉,余鹤才听明白——
刚才熹淑妃找了个接生婆过来,琳昭仪因惧于她们又对自己的孩子下毒手,便死活不从,结果被两人合伙按在床上,绑住双手,折磨她让她生,但她就是一直憋着不生。
于是熹淑妃干脆上刑具拔了她十片指甲,她实在受不了这种切肤之痛,一个,没忍住,还是将孩子生了下来。
生下来后,熹淑妃看到是男孩便马上命令接生婆将孩子抱走,琳昭仪想去抢回来,奈何浑身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她抱走。
而且不大一会儿,还抱回了这个女婴给她。
“我自认无愧于皇室,无愧于任何人,为何还是要这样对我……”琳昭仪使劲抓着刚才裹住儿子的那截布条,眼睛肿的像核桃一般。
余鹤看着,摇了摇头,然后吩咐琪先把琳昭仪扶起来,安置下那个女婴,然后替她烧水准备干净衣服。
琳昭仪紧咬牙关,攥紧的双手还在微微发抖。
“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思忖万千,余鹤最终是了这么一句。
琳昭仪听到这句话,立马抬头望向余鹤。
她只记得这个太监是在皇帝寿辰上出尽风头的那个太监,不知他品性如何,甚至无暇考虑他是不是也和熹淑妃串通好了的,只是当这个希望的救命稻草出现时,自己便毫不犹豫地抓住了。
接着,余鹤就看见琳昭仪颠颠从床上爬下来,似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支撑起自己伤痕累累的身躯,接着缓缓磕了一个头。
她抬起头,泪水沾湿了脸庞。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我只要我儿子,只要把我儿子找回来,要我住一辈子冷宫或者是……削了位送出宫做一个普通人,我都愿意。”
着,她又磕了一个头。
余鹤却猛然抓住她,似是不解地问道:
“本就属于你的东西,凭什么不要。”
听到这话,琳昭仪明显一愣,接着她慢慢抬头,双目含泪,紧紧盯着余鹤。
是啊,这些本来就是自己的东西,凭什么不要,凭什么拱手相送便宜他人。
那些原本属于自己却被奸人设计夺走的东西,一定要一点一点,全部,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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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大殿之上,一派喜气洋洋。
德妃抱着孩子坐在一旁皇帝御赐的座位上接受其他妃子祝贺,但始终,她的脸上都没有一点笑模样。
熹淑妃带着一众侍女抱着礼品匆匆而来,脸上挂着春风般温暖的笑。
“听闻妹妹昨晚诞下皇子,我啊,高兴的一晚都没睡着,这不一早就来看望妹妹了。”
德妃抬头看了她一眼,勉强笑笑:“多谢姐姐关心。”
皇上在一旁看着这后宫一派祥和的样子,心里也是高兴的紧:
“今日一早肖公公便送来了玄祀间选的字,爱妃看看喜欢哪一个。”
着,将手中的选字簿递过去。
一旁的几名妃子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凑上来看。
但德妃始终兴致缺缺,她只是随便翻了几页便没心情再看,只好笑道:“还是由皇上来决定吧。”
“依臣妾看,这个‘昭’字不错,十四皇子于雨夜丑时出生,‘昭’又是火象字,与‘照’字谐音,寓意光芒普照大地,驱散乌云雨水。”
熹淑妃扬起她那红艳艳的嘴唇提议道。
“若昭,如阳光般普照大地。”皇帝细细咀嚼这个名字,半晌,喜笑颜开,“确实不错,那便叫若昭,赐字荣宸,爱妃觉得怎样。”
德妃暗暗攥紧手,勉强扯出一丝笑:“皇上喜欢便可。”
若昭,这个昭字,总是令自己不免联想到琳昭仪,还有怀中这个男婴,虽然年纪尚幼还看不出五官,但或许是心虚,自己怎么看都觉得,他长得和琳昭仪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德妃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抬眼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熹淑妃。
她正在一边逗着皇子,看起来是温柔贤淑的,但实话,德妃现在有点怕,毕竟自己这是被她抓了把柄,用自己的女儿换了别人的儿子,这件事要是被别人知道了,那可是要斩首的大罪。
“瞧这皇子的眉眼,简直和皇上是一模一样。”熹淑妃从德妃怀中抱过皇子若昭给皇上看。
宫里许久未添子嗣,又是个可爱的皇子,皇帝自然是对其格外怜爱,抱在怀中便不撒手。
一高兴,又当即赏了德妃白银百两,珠宝一箱,绸缎百匹。
余鹤一大早也由太子领着过来给德妃贺喜,但实话,自他知道德妃和熹淑妃是一伙的之后,他心里就有点膈应了,只是念在其为茗敏生母才一直没拆穿她罢了。
事实上,就算自己将事实出来皇帝也根本不会相信,无凭无据的事,除非……滴血认亲。
但这个时代还不存在滴血认亲一,所以就算自己提出来他也不会相信。
“咦?这是何物。”
就在众人都沉浸在皇室增添子嗣的喜悦中时,一声疑问断了众人思绪。
只见熹淑妃手里摸着皇子的襁褓,接着从皇子怀中摸出了一块玉佩。
众人赶紧好奇地望过去。
开始,大家都以为这是德妃赠予自己儿子的信物,纷纷上前想一睹真容,但意外的,他们看到皇帝的脸色微变,于是也都不敢再凑上前去。
皇帝拿过那枚玉佩翻来覆去仔细查看着,而这时,一直在一边没吭声的德妃脸色煞白,她甚至是下意识站起身,紧紧攥着手中的手绢,双手颤抖不停。
犹如当夜儿子被人抱走的琳昭仪一般。
余鹤看这架势却有些匪夷所思。
但又瞬间明了。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朕记得,这是朕赐予琳昭仪的玉佩,为何会在你这儿……”皇帝捏紧那枚玉佩,语气还算好的询问道。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向德妃,只见她脸煞白,额角沁出丝丝冷汗,浑身抖个不停,眼睛里写满惧意。
她看起来,好像真的非常害怕。
那么她是在怕什么呢。
熹淑妃抱着若昭皇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德妃,故作惊讶地道:“皇上,您瞧,若昭的眼睛,倒是真和琳昭仪有那么几分相似。”
话一出口,余鹤瞬间恍然大悟。
就像熹淑妃当日用言语哄骗琳昭仪一样,她也用同样的方式哄骗了德妃,做了个套等她乖乖往下跳——
“早些日子听闻太医这次琳昭仪铁定怀的是男孩,昨夜一听她诞下公主臣妾还在这里觉得奇怪,现在细细想来,似乎是有诸多不对之处。”
怀中的皇子开始哭个不停,熹淑妃忙满脸慈爱地去哄着这个婴儿。
“臣妾昨日也听闻,琳昭仪所住的锦荣阁一直传来惨叫声,喊着什么‘还给我’。”这时候,另一个嫔妃也出来连连附和道。
“还给我?”熹淑妃仔细咀嚼这三个字。
接着,她抬头望向已经吓得完全动弹不得的德妃:“是还给她什么呢?”
德妃嘴巴微张,瞳孔剧烈收缩。
“此事……可是真?”皇帝犹疑问道。
德妃赶紧摇头:“不是,这就是臣妾的儿子!”
皇帝沉吟片刻,一摆手:“宣琳昭仪觐见。”
德妃听完,仿佛失了力般一下子瘫倒在椅子上。
不大一会儿,琳昭仪便被人从锦荣阁带了过来。
半个月不见,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脸颊都凹了进去,脸色蜡黄,特别是刚生产完还受了凉,愈发孱弱,步伐虚晃,仿佛一阵风便能刮倒似的。
余鹤担忧地瞧着他,想上前扶一扶她,但又觉得这样实在逾距,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进来,慢慢跪在大殿之上。
看她这副模样,皇帝也实在于心不忍,但又想到她为了争宠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实在也无法原谅她。
索性转过身不去看她。
丫鬟琪在一边抱着德妃的女儿,正慢慢晃动着身子哄着婴儿入睡。
毕竟是血浓于水,一看到自己的女儿德妃便坐不住了,甚至是迫不及待探过身子想瞧一瞧她。
“琳昭仪,你自己,琪怀中的婴孩,可是你所生?”皇帝背着手,冷冷发问。
琳昭仪摇摇头:“不是。”
“那么,哪个才是你的孩子。”
琳昭仪面容冷峻,似乎是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她才缓缓伸出她惨不忍睹的手指着熹淑妃怀中的婴儿:
“那个,是我儿子。”
“你胡!”德妃急了,拍案而起。
现在绝对不能承认自己偷梁换柱,这真是掉脑袋的大罪。所以只能一口咬死自己绝对没有做这种事。
而琳昭仪,似乎也并没有急着拆穿熹淑妃,她只是很平静地跪在那里,别人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因为昨晚那个叫栗子的太监过,熹淑妃本就是关系户,是圣母皇太后非常宠爱的一个妃子,跟她硬碰硬没好结果,而且现在大家没证据,就算指控他皇帝也不信,他现在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所以要她不要着急,一步一步,搜集证据,慢慢来。
“既然你们都这不是你们的孩子,那么这不知是谁的野种,丢出去砍了罢了。”
着,皇帝摆摆手,似乎是不想继续这事,转身就要走。
但这句话无异于给了德妃当头一棒。
皇上,要把自己的女儿丢出去砍了。
就连跪在一旁的琳昭仪都有些担忧地望向这个婴儿。
任是她是个女孩,任是她亲娘也不愿认她,但她终究是无辜的,大人的错,怎么能让一个婴儿来承担呢。
马上跑上来两个太监就要从琪怀里抢走那名女婴。
琪毕竟心地善良,怎么可能忍心看这孩子白白送死,便死死护住那婴儿同两名太监拉扯起来。
“她只是一个婴儿,怎么能对她这么残忍啊!”琪哭着喊道。
“皇上的命令!婴儿又怎么了!”那太监使劲推了她一把,另一只手抓着女婴的胳膊就使劲往外扯。
婴儿可能是被拽疼了,扯着嗓子哭得撕心裂肺。
最终,琪敌不过那两名太监身强力大,一下子被推倒在地,怀中的婴儿也顺势被抢了过去。
这个时候,一直沉默不作声的德妃忽然一个猛子站起来,直接冲向那两个太监,流着眼泪拼了命的将那婴儿抢回来,紧紧护在怀中。
悲恸的哭声盘旋于大殿之上,令闻者均为之动容。
余鹤在一旁叹了口气,摇摇头:“哎,何必呢。”
“是我的,这是我的女儿……”德妃咬着下唇,怀中紧紧抱着自己的女儿,缓缓跪倒在地。
皇帝深吸一口:“你终于承认了?”
一旁的熹淑妃冷笑一声,还不忘煽风点火:“我这事就有蹊跷,不成想还真被中了。”
这时候,德妃猛地回头看向熹淑妃,慢慢摇头:“是你,是你告诉我,要我拿自己的女儿换走琳昭仪的儿子,这不是你教我的么?”
德妃也是傻,竟然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熹淑妃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姐姐,您这是我怂恿您的,有些话不出来,大家心里都明白,您诞下皇子,对我有什么好处么?我为什么要老费口舌怂恿您拿自己的女儿去换人家儿子?”
“你放肆!”话音刚落,就听得一声巨响。
众人吓得一个哆嗦,忙寻声望去。
皇帝龙颜大怒,直接掀了桌子,他抬手怒指德妃,皱眉瞪眼的样子十分骇人:
“淑妃聪颖过人,轻易将你的计俩识破,你便反咬一口是受她指使?!”
“臣妾不是!”德妃一听,急了。
“你还不是?”皇帝怒不可遏,“不是那为何琳昭仪的孩子会在你这里,不是你为何开始死不承认?!”
余鹤翻了个白眼,他觉得这个皇帝,真的没救了。
德妃紧紧咬住下唇,想辩解,但百口莫辩,皇上不会再相信她了,因为自己确实是换了别人的孩子据为己有,一旦做了,就无法再辩驳了。
“行了,把她带下去,朕不想再看见她了。”皇帝摆摆手示意道。
德妃只是淡淡的,并没有挣扎,而是用手护着自己的女儿,被几个太监带了下去。
“还有你,抱着你儿子下去吧。”
琳昭仪接过自己的儿子,看着,心中那个空荡荡的大洞终于被填满了。
“起名字了么。”她轻声问道。
“起了,叫若昭,皇上赐字荣宸。”肖大富掩嘴笑道,“还不赶紧多谢皇上。”
琳昭仪笑笑,向着皇上看过去。
“不必,朕受不起。”冷冷扔下这么一句话,皇帝转身离开了大殿。
笑容几乎是一瞬间凝固在脸上,但很快,琳昭仪稍微平复了下情绪。
她看向还在一边站着的余鹤,微微点了点头,便抱着他的儿子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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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敏已经在长清宫坐了一个多时辰了,开始在那呜呜咽咽地哭,到后来就开始乘着月光思考人生。
德妃偷换皇子一事迅速在宫中发酵,这年头人言可畏,甚至有人这么一分析,竟然能分析出是德妃和琳昭仪两人合伙想陷害熹淑妃,结果翻了车。
现在德妃已经被关进了召德院,一间和锦荣阁不相上下的破屋,要不是熹淑妃假意好言相劝,茗敏的公主头衔都差点保不住了。
若廷背着手在大堂里走来走去,眉头紧蹙。
余鹤看他这个样子,安慰道:“殿下和公主都别着急,咱们总能想出办法的,只要德妃娘娘真是受人怂恿,那咱们就不怕了。”
若廷揉着眉心:“我只怕这个奸妃接下来就把主意到我母妃身上了。”
余鹤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考诉若廷:“是一定会到贵妃娘娘身上。”
“那你,我该如何是好啊,我们当真就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若廷一拍桌子,气汹汹道。
余鹤托着腮,望着还在哭不停的茗敏,真怕她哭坏了身子,万一哭出点什么毛病,那么那个世界的邵明旻岂不是也要跟着遭罪。
他开始仔细回想当时若廷的鬼魂是怎么的来着,好像是当时瑜贵妃被诬陷和哪个王爷通.奸,哪个来着……
余鹤一拍脑门。
对了,是殷池雪!
既然这样,不如就将计就计,反间她一道。
想着,余鹤扭头就往外跑。
“栗子!你又要去哪。”若廷跟着跑出来。
“我有办法了。”扔下这么一句话,余鹤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赶到殷池雪府上的时候已经是凌一点多了,不识时务的敲门声惹了家中负责守夜的下人不满,骂骂咧咧地去开了门。
“你不是……?”看着气喘吁吁的余鹤,那下人觉得似乎有点眼熟。
这不就是前两天下象棋把他裤衩都给赢走的那位么?
余鹤也顾不上搭理他,推开他就直奔殷池雪的卧房。
殷池雪正睡着,睡梦中却忽然感到一阵异样的窒息,只觉身上好像压了千斤巨石一样。
他猛地睁眼,正对上一双闪着精光的瞳眸。
他吓了一跳,抬手将这不明物体掀翻在地。
紧接着随着一声夹杂着痛苦的怒骂,殷池雪赶紧下床点燃烛灯,这才发现躺在地上哀哀哭嚎的,竟然是余鹤。
“你怎么,你怎么趴在这儿。”殷池雪竟然还恬不知耻地问。
“我为什么趴在这儿你心里难道没点AC数么。”
殷池雪憋住笑,忙把余鹤从地上扶起来:“谁让你大晚上趴别人身上,我还以为招贼了。”
罢,他赶紧摸了摸余鹤的屁屁:“没摔疼吧。”
余鹤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把你从床上撂下来试试。”
殷池雪赶紧过去帮余鹤披上被子:“但是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不提还好,一提,余鹤就觉得心里极不痛快。
“前天白天德妃拿自己的女儿换走琳昭仪的儿子一事,你听了么。”
殷池雪点点头:“皇宫上下都传遍了,没人不知道。”
“你知道是谁做的么。”
殷池雪觉得这话问得有点奇怪:“不就是德妃做的么。”
余鹤摇摇头:“其实在德妃临盘当晚我去了一趟锦荣阁见了琳昭仪。”
“然后呢。”
“琳昭仪一五一十全了,是熹淑妃过来带走她的儿子,还抢走了当时皇帝御赐给她的玉佩。”
殷池雪拍拍他的脑袋瓜,笑嘻嘻道:“琳昭仪被入冷宫后精神便有些不正常,她的话信三分就好了,当时是熹淑妃揭发的她,她肯定怀恨在心啊。”
余鹤仿佛看弱智一样的表情看着殷池雪,撇撇嘴:
“果然那句话得没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和你那低智商皇兄还真是如出一辙。”
“你什么?”殷池雪一挑眉。
“就这么喜欢熹淑妃么,觉得她漂亮对不对,肤浅。”
殷池雪一把捏住余鹤的腮帮子:“那你为什么又一口咬定就是她做的,有证据么。”
“没有。”接着余鹤神秘一笑,“所以要制造证据啊。”
看余鹤这心怀不轨的笑,殷池雪只觉后背一阵发毛:“你,又想出什么馊主意了啊。”
余鹤冲着殷池雪招招手,示意他将耳朵凑过来。
“我要你,和瑜贵妃通.奸……”
殷池雪的表情渐渐冷了下来,他有些不可思议,甚至是怀疑人生。
“你……是不是去了一趟锦荣阁,也被琳昭仪传染上疯病了。”
“我看病的是你们,琳昭仪当晚有多惨你是没看到,而且她的侍女琪也了,就是熹淑妃过去,还警告了她。”
余鹤深吸一口气,真的是提起这个奸妃就觉得胸闷气短。
“为何每次都是她先发现蹊跷,因为这件事本就是她一手策划的,德妃娘娘心地善良,为了保住自己的女儿冒着被杀头的风险也要相认,因为这根本就是熹淑妃教唆在先。”
“即便如此,也不能让我和瑜贵妃做那种事。”殷池雪站起身,非常不满,有情绪了。
“怎么可能让你真做嘛。”余鹤马上讨好地凑上去,拉着殷池雪的手摇了摇,“可是这件事一定要你帮忙才行啊。”
殷池雪的脸色又黑了几分:“那你怎么不找别的王爷。”
“其他人的颜值没有服力啊。”余鹤着,还恶心巴拉地冲他眨了眨眼睛。
听到这句话,殷池雪才勉强有了点笑模样,他不屑地冷哼一声:
“既然你话都到这份上了,那吧,要我怎么帮。”
余鹤勾勾手指:“附耳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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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德妃也被入冷宫之后,几乎是所有妃子都活得心翼翼的,生怕被人拿了话柄。
这下子一个个的门也不出了,花儿也不赏了,往榻上一靠绣花就能绣上一天。
似乎是被接二连三的后宫事扰的心烦,皇帝也不爱往那边跑了,有空就往书房钻,在知识的海洋中遨游。
余鹤又去过几次锦荣阁,悄悄给琳昭仪带了点春贡的稀罕水果,还自己制作了玩意儿哄若昭皇子开心。
琳昭仪看起来心情好了不少,人也看着精神了。
“起来,我和你面都没见过几次,可自我被关入锦荣阁以来,倒是只有你愿意来看望我。”
琳昭仪摇着摇篮,望着摇篮里熟睡的皇子,一抹浅笑爬上嘴角。
“反正太子那里没什么忙事,是他喊我来看望娘娘您,是缺什么让您尽管开口。”余鹤再一次带若廷出来cue,试图帮他拉拢人气。
“太子殿下确实长大了,如若将来是他登基,那我们也可以安心了。”琳昭仪笑道。
“对了,娘娘,我想问您,当时熹淑妃命人搜您的寝宫,搜出来您和锦媛来往的那封书信,您可还留着?”
琳昭仪微怔片刻,苦笑一下:“那是我的耻辱,是我的冤屈,我当然得留着,时刻告诫自己,这深宫之中,再不可轻信他人。”
完她又补了一句:“当然,你和太子殿下,还有我家的琪例外。”
“那能否借奴才看一看呢。”
琳昭仪听后,缓缓起身,从柜子里将这封攥得皱巴巴的书信拿出来交给余鹤。
余鹤开,看了两眼,问道:“这可是您的笔迹?”
琳昭仪摇摇头:“不是我写的,怎会是我的笔迹。”
话音刚落,琳昭仪似乎是忽然想起什么来,她起身,从柜子中拿出几只锦盒:“这是熹淑妃当日带来我宫中的安胎补品,上面有她的亲笔题字,你看看,像不像。”
如果一个人的相貌可以改变,性格可以改变,但唯独不会改变的有两种——
习惯和字迹。
余鹤仔细对比了下两种自己,基本可以确定,虽然书信在有意改变书写习惯,但多年练就的间架结构是绝对无法伪装的。
这种字就是来自同一个人——熹淑妃。
但只这些还远远不够,他要让熹淑妃亲自承认自己犯下的过错。
就像他当时对琳昭仪保证过的:
“娘娘被抢走的东西,我一定会一件一件帮您夺回来。”
包括当年若廷被夺走的东西,他也要这个奸妃加倍奉还。
——————————
殷池雪在瑜贵妃的昭秀宫外面站了得有半个时辰了,就在他一怒之下准备走人之际,这才看到余鹤匆匆往这边跑。
瞧他急的,好像有狗在后面撵他一样。
但仔细一看——
还真有狗在后面撵他,还是条狼狗,好像是若寅养的,叫妞妞的那条。
“王爷,救我——!”余鹤鬼哭狼嚎地跑过来,扒住殷池雪的身体就往上爬。
他骑在殷池雪肩膀上,瑟瑟发抖的望着这条半道碰见,结果就死活看自己不顺眼的狼狗。
“妞妞,坐下。”殷池雪伸出手,接着那狼狗马上听话地坐好。
“我不服,这是人格歧视,那么多太监,凭什么只追我一个。”余鹤骑在殷池雪脖子上嚷嚷道。
殷池雪将他从肩膀上抱下来,凑到他嘴边闻了闻:
“谁让你偷吃御膳房的鸡腿,不追你追谁。”
余鹤一听,瞬时红了脸,马上从推开殷池雪,别过脑袋:“哪有偷吃。”
“好好好,没吃没吃。”
余鹤东张西望一番,确定周围人真的很多之后,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悄悄塞进殷池雪手中:
“一会儿,你就把这个交给贵妃娘娘。”
殷池雪接过信,点点头。
“记得要表现的要多暧昧有多暧昧,表情要多猥琐有多猥琐,笑容要多变态有多变态。”
殷池雪差点把手中的信捏碎:“不如你来。”
余鹤推了他一把:“好了,你赶紧进去,记得每天都来,还一定要在进门前假装东张西望一番。”
殷池雪撇撇嘴:“那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余鹤想了想,突然低头亲了自己的手背一口,然后印在殷池雪脸上:“这里人太多,剩下的先欠着。”
熹淑妃正跟着圣母皇太后在御花园里赏景。
这一到开春,几乎是一夜之间,树上长满新芽,园中百花齐放,就连飞去南方过冬的鸟都扑棱着翅膀回来了,到处都是一副生机盎然之态。
“你啊,可得加把劲儿,把皇帝留下,你瞧我年轻的时候,就是不懂得怎么抓住男人的心,所以当时也只有了皇帝一个儿子,我那个好妹妹遭人陷害去的早,这才收养了老九,只可惜这老九啊……”
着,皇太后惋惜地摇摇头:“都这把年纪了,还没成家,好不容易服他给找个媳妇儿,结果又跟人家跑了。”
“是啊,叔子相貌过人,又是堂堂王爷,为何到现在还没成亲,让您老人家跟着操心呢。”
“老九本就内向,有事也不爱和我这个做母后的讲,有时候他在想什么,真是参不透。”皇太后着,叹了口气。
“您,叔会不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迟迟未婚。”
“什么难言之隐,他吃穿不愁身体健康,能有什么难言之隐。”
“比如……”熹淑妃扬了扬嘴角,“我之前听宫里都在传,叔是个断袖,只喜欢男人。”
“一派胡言!”皇太后怒喝一声,“老九什么品性我清楚的很,谁敢在这里乱嚼舌根,在抓到这种人直接拖出去砍了。”
熹淑妃笑笑:“也是,叔他品性端正,为人正直,怎会同男子行那不且之事。”
两人在御花园逛了一圈,直到皇太后嚷着有些乏了,两人才准备各自回宫休息。
但就在这时,却意外的,在御花园的偏院处看到两个身影。
之所以那么偏僻的地方还是一眼就看见,实在是因为那两道身影太过于显眼了。
就像是一幅绝美的风景画。
假山林立,溪水潺潺,春和景园下,他们刚才口中的老九正倚着假山,笑得像个二百五。
而他面前,还有同样含羞带臊,拿扇子半遮着脸的瑜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