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百 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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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失神,旋即便恢复如常,秦君歌立于南骐煭面前,淡然而从容的应声道:“大祭司既有话,我便来听一听。”

    “我是你母亲师兄,若论资排辈,你该喊我一声舅父。”南骐煭眸色淡淡视着秦君歌,见她神情淡薄,并无认亲之意,霎时稍许尴尬,目光微转,继而言:“你既孤身前来,想必有事问我,吧,那些年代久远的事,我不一定会记得。”他语焉平静,亲稔间透着些许和睦的疏离,依显年轻的容貌,无声笼上一层岁月沧桑痕迹。

    秦君歌倏而轻笑,心中蓦生些许懊恼,她适才以为南骐煭尚算磊落坦荡之人,然听他之言,尽透交利算计之心,想必他此刻满心满脑,皆是如何哄骗她,如何为他自己谋利,思量如斯,然神色间未露丝毫,“我能有什么事情大祭司?不过是看大祭司年岁虽高,却不惧生死,觉着有趣,便来与你告个别罢了。既然大祭司并无话,我就不打扰大祭司休息了。”话落,她脚步微转,欲离去。

    见状,南骐煭朗声一笑:“你这丫头,看着端稳,没想到亦是个鬼灵。罢了,我不逗你了,你今日来,是为你的身世吧。”他肯定言,沉稳的眸光,烁着几许思量,沉默须臾,继而:“当年之事,个中缘由错综复杂,你母亲将你送离梦族,亦是迫不得已之选,不过现在看来,倒似成了不错之选”

    看秦君歌听得仔细,南骐煭倏而止语,视着她,正色温声问道:“你真想听?”

    “大祭司是想我听还是不愿我听呢?”秦君歌转身走到一块方石出,坐下,淡然视着南骐煭,心中却暗自恼着南骐煭,这故作吊胃口的啰嗦拖沓。

    他如此优柔寡断,怎会做出谋害慕诀这般胆大包天的狠事来?

    秦君歌陡生疑惑,遂问:“大祭司适才你是我母亲师兄,论资排辈,我兄妹二人都该唤你舅父,可是若真如此,你又为何要谋害我兄妹二人,那日一战,亦未见你丝毫软。”

    闻她如此一言,南骐煭蓦然微怔,神色一顿,注视着秦君歌的双目,亦黯淡沉郁,“梦族隐世而居百年,然而这世间纷争从未远离梦族,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难道梦族唯有如此卑微苟且才能活下去?如此世代相传,梦族还是梦族吗?”话落,他默然垂眸,一声悲叹,孤寂萧索。

    秦君歌心中微郁,一时未再言语,低首沉思,须臾,忽抬眸直视南骐煭,愠怒:“我兄妹二人死了,便能改变梦族之局面吗?大祭司何必将自己得那般正直,好似梦族至此,皆是我兄妹二人之过一般。”

    “慕诀行性温和,缺乏胆力和魄力,他之举措定然亦是择一主而栖,可是,这般继续下去,梦族的出路又在何处?难道生生世世都要给人做奴?”南骐煭平和应道。

    然他之话语非但未服秦君歌,且更甚激起她之怒意,只听她厉声辩驳:“大祭司一腔雄心壮志,你我兄性子温和,可若真如你之意,即便杀了我们兄妹二人,梦族便能搅乱天下之局,重立四海秩序?”

    南骐煭亦目光烁烁,凝视着秦君歌,淡声道:“若我我可以呢?”

    闻言,秦君歌黠然冷笑,“是啊,大祭司你的是你,并非梦族。”

    南骐煭顿入沉默,转眸视向一侧昏暗的山壁,目中空濛,满面苍凉,微微软耷的背脊,仿佛浑身气力顷时尽数抽去,一切如空梦一场,梦里满目繁华,梦醒一地悲凉。

    不不不,他不能如此想,南骐煭恍然摇了摇头,霎时神思回拢,目复一片清明,淡然视着秦君歌,幽然一叹,“很多年前,我亦同你一样想,直到你母亲离开,我方惊觉后悔,可那时,已然为时已晚,我今日所做之事,亦是你母亲当年心愿。我拦截你和慕诀,并非要杀你兄妹二人,只是不想你二人回到梦族罢了。当年,你母亲冒死将你送出梦族,甚至送去万里之隔的南昭,想必亦是不想你因血脉一事而成为众矢之的,遥想百年前的梦族凤脉圣女,何等威严尊贵,可现在呢?”南骐煭清冷之音忽止,但看秦君歌满目惶惑,正极力解析着他语中之意。

    “罢了,我还是从头给你听罢。”南骐煭直了直背脊,舒然呼吸一口,便沉入悠远而鲜明的回忆中。

    许久后,一阵低沉的脚步声,打断怔然呆愣的秦君歌的思绪,一名端着酒盏的守卫忽至,转首对秦君歌:“姑娘,夜已深,你该走了。”

    然秦君歌的目光尽落于拿一副墨瓷酒盏上,神情恍顿,这杯酒她抬眸窥视着南骐煭,见他神思淡然,心绪不觉莫名复杂几许,她唇角微抿,脑中却飞快思量着如何将这杯酒拦下。

    只见南骐煭倏而微笑,“你无需忧虑,与我而言,这倒是个不错的结局,这荒唐枯燥的人间,一人待着亦无甚趣味,如此,我便可以去寻他们了,品茶饮酒,仗剑天涯。樱,愿你终立山巅,成为这世间光芒,光芒永不倾覆。”

    话落,他轻轻端起墨瓷酒杯,明灿的目中,星河绚烂,他噙着笑意,决然饮尽,挥一掷,但闻一声清脆碎裂。

    “姑娘,走吧。”守卫复催促道。

    “走吧,该的话都已完,你总该给我留些体面。”南骐煭接话,浅笑着向秦君歌挥,促她离开。

    夜风清凉,她摸了摸微感湿痒的脸,指尖沾湿。

    她抬头看着皎皎皓月,星空璀璨,远处群山苍茫。

    终立山巅,成为这世间光芒,光芒永不倾覆。

    夜色茫茫,她孤影萧索,缓缓前行于油灯映照的路上,思绪间,尽是南骐煭一夜叙言,她的父亲,母亲,还有她的族人

    想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呢?

    成为一个像太阳一样庇护照暖他人的人。她的母亲,梦岚如是。

    “君歌?”熟悉的声音中略露焦灼,她抬眸视去,便看墨朗玄神色焦急,疾步向她奔来。

    转瞬,她便落入温暖的怀抱里,他身上的龙涎香,漫漫迤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