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山月ShUHai章Ge.
“仲祭司好算计!”南骐煭淡淡的目光迫向仲祭司,极是镇定,仿佛仲祭司方才之言,并非针对与他,抑或,他此时模样,以事不关己四字,更甚妥恰。
话音落,南骐煭漫然从容的收拢眼神,视向正中央主位,“族长,对梦族存亡可是已有打算?不知族长新择的主子,又是哪个?”他如此诘问,苍厉的语气间,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场中乍然凝静,落针可闻,愈渐浓烈的阳光下,仿似一帧色彩分明的古画。
南骐煭双目一瞬不眨,沉着注视着正襟危坐的慕诀,微挑眉宇,隐隐得意讥讽,等待着慕诀回答,然此刻等待慕诀回答的,何止他一人。
一双双迫切的灼目,明晃晃,更胜头顶那轮骄阳炙烈刺目,此时不约而同,齐齐迫向端然危坐,面无表情的慕诀。
须臾,慕诀一言未发,亦一动未动,仿若并未听到南骐煭,气势凛冽的质问。
一阵轻风忽然吹过,场上愈发静宁。
南骐煭目光微转,便发现唯他一人独立场中,霎时,神**裂,旋即强抑心神,呼吸猝重,他胸口亦随之起伏不定。
“难道大祭司谋杀我,是为了带梦族去对战四国?”慕诀忽然温声反问。
听他如此一问,大祭司一时稍许茫然,不觉转目四顾,仿佛慕诀所问并非是他,欲寻出那个言下之人一般。
惶惑间,只听一声熟悉的冷笑,南骐煭顿时黯然神色,抬起略显僵硬的视线,寻声看去,于恰好视向他的仲祭司,四目相对,霎时,无声无息,若死水幽凝,继而,又听仲祭司冷声:“他何止想带着梦族去对战四国,我看他更想带着一族上下去为他的野心勃勃赴死!”
“野心勃勃有何不好?”南骐煭立时厉声辩驳,仲祭司一言,好像一把火,霎时间,激燃了他满腔悲愤与不甘,他双目铮瞪,怒视着神情未变的慕诀,促息间,他的胸口强烈起伏,仿佛一腔壮志悲仇,挣扎呼出。
然不过一瞬,他迫向慕诀的锐目,陡然黯淡灰白,呼吸亦渐渐平静,蓦然,半阖双目,掩去一片苍凉,“成王败寇,任君处置。”低沉的语调未落,便见他俯跪于地。
明烈的阳光下,他身下一片阴影,自成一隅,仿佛他致死固守的雄心壮志,即便这夏阳绚烈,亦无法照入其中分毫。
这世间,大抵就是如此,各守各的城,各有各的阴晦与明亮,而进攻与防守,亦非止于动与静之间,有人做攻势,有人做守势,有人腐于太阳下,有人立于暗影中。
在三名祭司一句并接一句的声声控诉中,南骐煭面向场外,笔直跪立,纹丝不动,目光依如前明亮,他大抵是无憾了吧,或是,他觉得自己仰无愧天,俯无愧地,故而,虽跪着,却比旁站的人更甚挺立,宛若远处低伏的山,无论再低,山依旧是山,巍峨壮阔。
秦君歌视着南骐煭的背影,思绪间莫名感慨,如是。
条条罪状批落,南骐煭泰然而受,末了,却忽开口为跪在他身后十几位男子求情,直言,谋害慕诀之事,是他一力谋划,而那些男子,并不知情。
然慕诀却决然拒绝他之请求,只道每个人都改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
如此,一日自朝阳清辉至夕阳西斜,南骐煭一众人悉数定罪定罚,南骐煭作为主导者,自难逃一亡。
听闻处置结果时,南骐煭神情淡然,沉静的目久久凝视山间垂暮的残阳,不知所思。
“走吧。”一守卫行至其身侧冷喝道。
南骐煭顺从起身,转身,抬眸,薄薄眸光恰落入正视着他的秦君歌的眼神中,倏然,冲她亲和一笑,目露赞许,“你比你母亲要厉害许多,看来你母亲当年将你送走,并非是错误决定。”
“送走?”秦君歌如临霹雳,乍时惊声反问。
然未待南骐煭回答,那守卫便狠狠推了一把南骐煭,将其带离,唯余秦君歌,独自惊立。
暮时的风,仍带着昼时余温,扑面微暖,她怔怔视着南骐煭离开的方向,思绪煞乱,
看完书札的慕诀抬眸便见秦君歌木然呆立,遂起身走至其跟前,只看满目惶惑,陡然一惊,“君歌,你怎么了?”
“没事,哥,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秦君歌强扯一抹笑,却只比苦笑更甚惨淡。
看她倦怠恹恹,慕诀便霎时忘却,他适才于她眼中看到的慌乱迷茫,只当她在此坐了一日,此刻,是真的累了,忙遣人用软轿将她送回。
脱去一身华服,她重新换回平日黑衣劲袍,脸上妆容褪去,她独坐镜前,静静注视着镜中的自己,心情复杂,仿佛于混沌中,朝着若隐若现的一点闪耀星光奋力追逐,气尽力竭,却发现那星光,不过大梦一场。
她抬轻轻摩挲着自己光洁白皙的面颊,这姣好的容颜下,究竟隐匿着一番怎样的秘密?
她起身走出帐篷,帐外,苍穹莽莽,星点灼耀,皓月如玉。
她绕开篝火熊熊,炊烟袅袅的喧闹人群,于昏暗的僻静处,悄然行至关押南骐煭的山洞。
洞外,六名守卫肃立。
心中谜团愈演愈烈,她急于拨开萦绕于眼前的那团浓云迷雾,一窥究竟。遂敛神宁息,款步行至洞前,取出慕诀曾给她的玉牌,守卫未问一言,便放了行。
洞中,一盏昏黄的油灯幽幽静燃,它是这山洞中唯一光源,即便火苗细微,摇摇欲坠,走过油灯处,未行几步,便看到被铁链束缚的南骐煭,闭目盘坐,他半隐于昏暗中,一头鹤发,异显夺目。
听闻脚步声,他倏然睁目,目色无明亮神采,亦无低糜绝望,一片幽静,于方才那盏油灯之光,有几许相似。
看到秦君歌,他亦不惊不喜,甚至颇多亲切,仿若见到关系亲近的后辈,“你来了。”他语调平和。
于来时的路上,秦君歌设想多种种与他见面之场景,或剑拨弩张,或温言求情,或傲慢气威
但独独未想过,这般平和亲稔,一时间,竟不知该以如何相应,恍然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