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盛屿西僵着脸没话, 起身去了外面。
医生的手套上沾了乔娴的血, 像极了番茄酱。
十指连心, 要她不怕疼那都是假的,再加上这层指甲本就掉过一次了, 新伤加旧伤, 痛上加痛。
“忍着点。”医生拿起镊子, 手伸了下来,乔娴还是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一秒。
两秒。
第三秒的时候冰冷的镊子接触到了皮肉, 刀子割肉的痛感再次袭来, 她咬住牙关, 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血气, 令人作呕。
“来了。”
这个医生也真是的,每一步动作都要详细为她介绍, 就不能痛快点儿吗?
镊子下去的时候, 瞬间整个皮肉都紧紧绷住,痛楚沿着指甲传至心房, 心脏像是被一把匕/首剜了一刀又一刀。
她忍不住呜咽出声,痛到已经到了一种极限,她觉得头有些发麻,下一瞬间, 忽然一双大掌将她拥住, 温柔的声音降至头顶,“别怕,我在。”
“啊!”
这一声痛呼出自盛屿西, 他低头看着被乔娴狠狠咬住的手腕,再看一眼被狠狠拔下的指甲盖。
痛不及她三分,这点伤他还是能受得住的。
乔娴一边咬盛屿西的胳膊,一边哭出了声,太疼了!
比当年盛屿西离开她还要痛上好多倍!
“好了。”医生为乔娴包扎好,补充道:“尽量不要碰水,药每天换一次,忌辛忌辣。”
“好。”
走出诊所,乔娴只觉得自己像是死了一次似的,医生应该是给她加了止疼的药,痛感也只是绵绵的。
盛屿西拎着药,走在乔娴侧后方,忽然伸出手去拉了她一下,“你想什么呢?再走就要掉下去了!”
乔娴这时候才神情恍惚,朝前面看了一下,原来是个土坑,她推开盛屿西的手,“没想什么。”
“你怎么会在这里?”盛屿西问道。
乔娴都已经懒于作答,她从盛屿西手里拿过药来,想了想还是道:“谢谢。”
“谢什么?”盛屿西不依不挠,他知道乔娴的性子,如果他不走完那九十九步,她是不可能迈出第一步的。
“盛屿西,我们都长大了,时候的事情就当做是一场过家家吧。”乔娴狠绝道。
盛屿西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她,忽然想到周景生,一下子他的心被抵到了悬崖处,再往前一步,那颗心就会被摔得粉碎。
是啊,他这样子不放手又算什么事呢,她都已经有新的生活了。
可是,要放手哪有那么容易,如果能忘记,他早就忘记了,也用不着在这里耍无赖。
“至少……我们也算是朋友吧,作为老朋友我关心一下你都不行吗?”
乔娴忽然想起了刚刚那个吻,那种触觉熟悉又陌生,不带任何情欲,只是两个器官的碰撞而已。
“以后不要随随便便亲我了。”
“好。”盛屿西干脆答应,“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这里了吧。”
“来工作的。”乔娴转过身去,往苏庭均家里走,心虚地看向别处。
盛屿西在身后缓缓开口,像是在解释什么似的,“蒋冲的家在这里,我从我自己家里搬出来了。”
他并没有将被赶出来的事情道出,只因为他面对的是乔娴,心底里还存有男人的一丝自尊心。
“嗯。”乔娴看起来并没有多少兴趣。
两人一前一后,对话戛然而止,迎来的是一种静寂的尴尬。
乔娴在苏庭均家门口停住,站在门槛下回看盛屿西,道:“我明天就走了。”
完这句话,乔娴就后悔了,她为什么要这么!
这话里分明就有着某种暗示,至少在盛屿西的耳朵里是这样的,他看着乔娴笑,“我明天也回去,一起?”
如果乔娴知道会是现在这种尴尬的气氛,她昨天就不会答应盛屿西了。
苏庭均和乔娴站在门里,盛屿西皱眉站在门外,脸上的表情青一阵自一阵,冲着他这模样,指定是误会了。
可是,她又有什么好解释的呢,他们之间又没有什么关系,顶多如他所,也只是老朋友而已。
当年,他们之间不清不楚,也算不上是在一起过。
苏庭均看了一眼乔娴,破沉寂问道:“你朋友?”
盛屿西将左手揣进裤兜,眼神暗沉,“嗯,是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一种委屈涌上心头,乔娴扯了身后的行李箱,跨过门槛走出来,朝着门里的苏庭均笑笑,“你考虑好了,给我电话,到时候公司会派人来接你的。”
“嗯。”
“走吧。”乔娴急匆匆地瞄了一眼脸色不好的盛屿西,这人怎么阴晴不定的。
以前的盛屿西平淡如水,就算是天塌下来脸上都不会有丁点儿的情绪,然而现在的盛屿西时而如水,时而如火,竟然有那么一丝让她看不透了。
“你的工作就是来这边见男人?”身后的声音忽然变得沉厚,像是压了一层石头一样。
乔娴的心里百转千回,她也懒得解释,点点头,“嗯。”
而且,本来就是来见男人,这也不能她是在玩文字游戏。
“你男朋友知道?”
也许是盛屿西觉得自己这样问有些僭越了,之后忽然代替乔娴提起了行李箱,径自往前走,脚步快得谁都跟不上。
乔娴倒也是不紧不慢,有人替她忙活,自然是乐得轻松。
梨岛湾本就偏僻,再加上大雪,路一早就被堵了,根本不会有车开进这里。
盛屿西提着行李箱,看看乔娴,问道:“急着回去吗?”
“倒是不急。”
“那就先去蒋冲家里将就一晚吧,路堵了,不会有车的。”盛屿西站在原地,并没有什么动作,等待着乔娴的回答。
要住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她和盛屿西共处一室,还不如让她去睡雪地。
乔娴刚开口,话都还没呢,盛屿西就开口道:“你要是怕你男朋友误会,我可以给他电话解释。”
算你狠!
乔娴抿抿唇,“不必了,只要你不介意,我也就不介意。”
盛屿西也不再什么,拖着行李箱走在乔娴前面,心里空寂,忽然想抽根烟,他停下步子,将行李箱在地上放正,从兜里摸出钥匙,“这是他家的钥匙,三巷10号,你先去,我抽根烟。”
乔娴接过钥匙,眼神闪烁,拿起行李箱就走了。
从前,她最爱看盛屿西抽烟的模样,那个男人好像满足了少女所有的幻想,烟雾笼罩下是一张俊逸夺目的脸庞,修长白皙的手指夹着烟蒂,吞云吐雾间他露出了勾魂摄魄的笑。
只可惜,现在的盛屿西只是一个多年烟民,那副好皮囊也已经被他糟蹋得不成模样了。
乔娴走出几步,心底痒得慌,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回身。
盛屿西倚在电线杆上,左手夹着烟,额前的发遮住了他的眉眼,颀长的腿微微弯曲,一只脚的脚掌抵在杆上。
忽然,他转过头来,四目相对,乔娴觉得自己全身的血脉都被电流电了一遍似的,心虚地回过身去,快步走开。
她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盛屿西,无论这个男人变得多么颓废,无论他遭受了怎样的岁月洗涤,还是一眼就可以将她的心刺破。
他的眸色中夹着几剪流光,刹那间点燃了她心头的花火。
或许,她的这个转身根本就是错误的。
盛屿西将烟掐灭,踏着雪上的脚印一步一步朝乔娴的方向走,大脚印盖过脚印,连那些难藏的情绪也一并踩在了里面。
乔娴立在蒋冲家门口,将钥匙放进钥匙孔,一转,门轻松开。
这时,一双手忽然从旁进入视线,盛屿西扶着即将关上的铁门,道:“你先进,这个门坏了,不扶着会自己关上。”
“哦。”乔娴看了一眼盛屿西,随后拎着行李箱走进房间。
房间内并没有想象中干净,乔娴对于蒋冲的印象也就停留在抠脚大叔上了。
“你暂时睡在左边那个房间吧,昨晚我在那里睡的,已经收拾干净了。”
乔娴点点头,将行李箱推进那个房间,随后关上门走出来。
“你晚上睡在哪里?”乔娴朝坐在沙发上的盛屿西问道。
“沙发啊,这个沙发是折叠的,展开就是一张床。”
她现在看着这种房子,又看着盛屿西,忽然很想问问他这些年发生了什么。
可是,问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都变了,她变得世俗,他变得颓废,早就不是那个霸占她心头的男人了。
“饿了吗?”盛屿西忽然抬头问。
乔娴显得有些局促,并没有她言语上的那么洒脱,她摸摸头发,“不怎么饿。”
“要是饿的话,冰箱里有菜,你可以自己做点儿。”
盛屿西补充,“你也知道,我只给我未来老婆做饭吃。”
乔娴心头微酸,“好。”
盛屿西看着乔娴离开,眼神暗了几分,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这些年,他一直在自欺欺人,怎么可能不恨呢,如果不是乔娴,他就不会失去他拥有的所有,只是没有爱又哪来的恨呢?
因此,他很自私,自私地利用着乔娴的愧疚,一次又一次用这件事去刺激着她的神经,企图用这种方式让她记住自己。
只可惜,他每刺激乔娴一次,他的心就也跟着刺痛一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些情感全部积攒在一起,像是一滩被污泥玷污的玉石似的,再也洗涤不清。
临近中午,乔娴才从房间出来,家里空空荡荡,一种落寞涌上心头。
估摸着盛屿西是出去了,她走进厨房,开冰箱,中间那层放着一杯方便面桶,她嫌弃地拿出来,里面还剩了一半。
二话不,倒进垃圾桶。
她难以想象这几年盛屿西是怎么一个人走过来的,怪不得蒋冲他吃了很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