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门外传来动静, 乔娴立马将冰箱关上, 转身去看, 只见盛屿西左手拎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几个方便面桶。
一阵火气从胸腔处蔓延开来, 乔娴几步走到他面前, 从他手里夺过塑料袋, “你就吃这个?”
盛屿西脸上倒是平静,笑看她, “习惯了。”
乔娴也许是觉得自己反应太过强烈了, 将塑料袋塞给了他, 忍着火气道:“我做饭, 你来帮我。”
“怎么帮?”盛屿西饶有兴趣地看着乔娴,好久没有看到她这么多变的情绪了。
乔娴没回答, 自己进了厨房, 然后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盛屿西,把手中的芹菜递给他, “帮我把这上面的叶子摘下来,会吧?”
“你觉得呢?”盛屿西故意逗她。
“如果你想早点吃饭,就别话。”乔娴没好气地道。
盛屿西接过芹菜,然后从橱柜里拿了个盆子, 站在旁边一点一点地摘叶子, 他用左手指甲掐下绿叶,寂静的空气里忽然发出一声倒吸。
他立马去看,只见乔娴握着手腕, 伤口处的纱布掉了大半。
“去沙发上坐好,我来做。”
乔娴被盛屿西强制性地拉到沙发处,他居高临下,问道:“药呢?”
“在行李箱里。”乔娴道,刚刚她没有注意,不心碰到了,好在伤口没有沾水,只是好像药水和纱布粘连在了一起,刚刚纱布掉下扯到了皮肉,有些疼意。
盛屿西推开门,走到乔娴的行李箱处,拿出药来准备离开时,一旁的桌子上的手机却震动不停,一下滑落在地。
他低下身子将手机捡起,轻轻瞄了眼,来电显示徒弟。
乔娴有些好奇地往伤口里面看,只见血肉处有些黄黄的东西,应该是流脓了。
“喏,你徒弟来电话了。”
乔娴抬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立马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接过,下一秒钟另一只手忽然被一只粗糙的大掌接了过去。
她整个人怔住,手不自觉地往回缩,却被握得更紧,盛屿西抬头看她,“别乱动,你接你的电话。”
“哦。”也不知道是被盛屿西震慑到了,还是疼傻了,乔娴竟然乖巧了下来。
她把手机放到腿上,然后按下接听,随后又用手拿起,“喂?”
“师父,你和师娘分手了?!”桑夏的声音隔着话筒一下子传过来,声音大得震了一下她的耳膜。
乔娴立马下意识看向盛屿西,只见他神色不变帮自己重新包扎伤口,她才重新将手机放到耳旁,轻轻应道:“嗯。”
“为什么啊?”桑夏满含可惜地问道。
“没有为什么。”乔娴怕被盛屿西听出什么,也不多细节。
桑夏那边沉默了。
乔娴问,“你怎么知道的?”
“哦,他来过公司了,是把你落在他家的东西还给你。”
乔娴心里咯噔一下,“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就是一个盒子,里面我没开看。”
“盒子?”乔娴心有疑惑。
“嗯。”
“好了。”盛屿西忽然开口道,然后看了一眼乔娴,“想吃什么?”
桑夏耳朵尖得很,立马听到了男人的声音,“师父,你和谁在一起呢?该不会是那个酿酒老人的孙子吧?”
乔娴心虚地扭向一旁,“不是,一个朋友,那个我明天就回去,东西你先帮我收着。”
“哦。”
完,乔娴也不管桑夏再些什么,她立马把电话挂断。
再回头的时候,正对上了盛屿西审视的眼神,她试探性问道:“怎么了?”
盛屿西看她一眼,眉眼弯起,“你徒弟话倒是挺多。”
乔娴的心头鼓起海浪,略微不安,可是又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何不安,被他听见了又如何,反正不会有什么改变。
盛屿西突然倾身而来,那张让人心慌的脸停驻在了距离乔娴只有一个拳头的地方,他看到乔娴慌乱的模样,沉闷的眼神中忽然有了光彩。
“盛屿西……”
“嗯?”
尾音上扬,莫名心动。
乔娴心中堆砌的城墙轰然倒塌,急急忙忙推开盛屿西,一下子站到三步远开外的地方,“我饿了。”
盛屿西眼中笑意更盛,直到瞅见乔娴的耳朵翻红他才开口问,“吃什么?”
乔娴也不愿为难他,知道他手不方便,道:“把你买来的泡面下了吧。”
“好。”
盛屿西眼中的迷雾敛尽,乔娴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来了兴趣,问道:“一年前见你的时候是刚回国吗?”
他脚步顿住,约莫三四秒,“不记得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在乔娴的心里激起了不的涟漪,可是她却没算再深问,坐到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刷着微博。
快餐时代,连微博都变得乏味,乔娴放下手机,拿起遥控器开电视机。
电影频道正在播放着《中国通史》纪录片,恰好讲到了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篇章,乔娴单手支着脑袋,神情专注。
盛屿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乔娴的一旁,他把泡面放到了乔娴的面前,“别看了,先吃吧。”
乔娴沉浸在大周的靡靡之势之中,心中积压着的情绪溢于言表,“如果你是周幽王,你会宠褒姒宠到无下限吗?”
盛屿西拿筷子的左手一顿,“你难道忘记我不喜欢回答假设性的问题吗?”
“哦。”乔娴兴致寥寥,关了电视,自顾自地端起面来吃。
盛屿西余光瞥到乔娴,心里笑了一下,淡淡开口,“我不是周幽王,你也不是褒姒,不是吗?”
乔娴的心底一紧,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心头的疑问连同面一起咽下了肚。
“我出去看看有没有车,你在家吧。”盛屿西吃完饭直接起身道。
乔娴看着盛屿西起身,忽然道:“我和你一起吧。”
“一起?”盛屿西转身,眼中有惊喜。
“我一个人在会很闷,外面的空气好一些。”乔娴低头解释。
“好。”
雪已消停,寒气四透。
出门前,乔娴特地从行李箱里拿了个厚围巾,她天生怕冷,而且一到冬天就手凉脚凉,可是这些年为了维护自己在媒体前的形象有时候不得不牺牲一下。
梨岛湾靠近港口,此时已封,船只都冻结在了水面之上,远远望着像是一幅崁嵌在天幕之下的画作。
“你和蒋冲认识多久了?”沉默了许久,乔娴终于没有忍住开口问道。
“没多久。”盛屿西忽然弯腰,从地上捡了根树枝把玩起来。
一时之间没了话题,乔娴不知道该开口些什么,她低眉,目光触及到盛屿西已经破洞的鞋子。
眼睛一酸,扯出笑来。
“等我工作忙完,我要去墓地看外公,你要和我一起吗?”
盛屿西心里猛然痛了一下,杜老爷子去世的消息是他听的,之所以没有去见,是因为没有脸。
可是人啊,总是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没有什么亘古不变的真理,如果能够重来一遍,就算是被杜老爷子劈头盖脸骂一顿,他都会去的。
“嗯。”盛屿西声有哽咽。
乔娴忽然停住步子,眼睛瞪得大大的,她抬头看着远处白茫茫一片的码头,“外公……不在了。”
“我知道。”盛屿西也跟着乔娴停下步子,偏头去看她努力的模样。
乔娴的牙咬住下唇,眼睛一眨都不眨,眸子里却已经湿了一片。
“你怎么知道的?”
“听的。”
乔娴忽然将头转过去,肩膀不自觉地发颤,盛屿西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我觉得他应该是想见到我的吧。”
怎么可能不想!
乔娴恨不得将此时此刻的盛屿西千刀万剐,她想起了当时的外公,想起了那个脸上布满岁月疮痍的老人。
他躺在病床上,嗓子里喊出来的声音已经几近微弱,却还是拼命敲着床,一口一个屿西喊着,直到喊到再也喊不出任何声音。
杜老爷子一生只有一个忘年交,那就是盛屿西,只可惜外公不在了他才懂得珍惜。
杜老爷子病了很久,最后医院都下了通知,老人家不想再折腾,想着回老家去老宅子里走过生命最后一程。
老宅隐匿在了山水之间,里面缠绕着记忆的藤蔓。
这些年他曾动心过无数次,想要回去看一看,可是人一旦长大就会明白什么叫做近乡情怯,不是因为不想回去,而是因为知道回去也看不到那些人了。
心头至深处,是满目斑驳,再也不敢触碰。
“乔娴,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刀子一样,猛然插/进了乔娴的胸膛,鲜血淋漓的事实一下子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一语点醒梦中人,她回过身去,惊鸿一瞥瞥到了盛屿西眼角的一滴泪。
她没有回答,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前路在何方,她曾经无数次设想过她的晚年时光,即便是孤身一人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违和。
也许,她真的只适合一个人。
雪花被风卷起,落入两人眼中,迷住了视线。
盛屿西率先移开视线,道:“走吧,我送你回江州。”
“好。”
出租车上,乔娴不停地着喷嚏,兴许是感冒了。
盛屿西看她,“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不多穿点?”
“穿的已经够多了。”乔娴头靠在窗户上,冷不丁又了个喷嚏。
“师傅,还有多长时间到江州?”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两个人,慢悠悠道:“这个得看路上会不会再下雪,不出意外两个时。”
盛屿西拧着眉,道:“这路上我记得有休息站,能不能稍微停一下。”
“伙子,我能来接你们已经够不错的了,我也得回家吃饭啊。”
乔娴坐直身子,“不用了,师傅,您不用……咳咳咳……不用停。”
乔娴有慢性咽炎,一旦咳嗽过度就会犯恶,她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都要吐出来了。
盛屿西顺着她的背,问道:“还能撑住吗?”
“咽炎而已,没事。”乔娴整个人又瘫在了后座上,一手摸着微烫的脑袋,一手无力垂落,“可能是上一次感冒没有好利索吧。”
“周景生不是医生吗?他都不管你的?”盛屿西有些愠怒。
“管过的。”
只是,她拒绝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