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乔娴整个人僵住, 一声未敢发, 披散的头发恰好盖住了她眼中的慌乱。
刚刚那一瞬间, 她的手直接搭到了某个不可描述的位置。
她咬咬牙,直接上移, 触及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细细摸着好像是……
“你再乱摸我就要忍不住了。”盛屿西忽然俯身, 在她耳边道。
乔娴窘迫,立马想起身, 结果被盛屿西又硬生生按了回去, “行了, 老实点。”
“哦。”乔娴乖乖答应着, 手也安放在了盛屿西的大腿上。
或许是格外心安,或许是格外疲惫, 困意阵阵席卷。
可是乔娴愣是撑着没有睡, 眼睛瞪得大大的,分秒都不想错过。
实话, 这个动作坚持久了是会累的,乔娴想要挪一下身子,可是脑袋上忽然多了一双手,温柔摸了摸, “睡吧。”
他以为自己睡不着?
她忽然很想……
很想……
人类终究抵不过生理上的本能, 乔娴还没有将自己心头的那个想法付诸实践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车窗外的天已经擦黑,她将自己脸上的头发抿到耳后, 眼睛湿亮亮的。
盛屿西低头静静看着,直到她起身。
“几点了啊?”乔娴揉着眼睛问。
“快到了。”
盛屿西话音落地没多久,车速就慢了下来,司机掉头停车,暗灯光,吆喝一句,“到站了。”
乔娴站起身来想往外走,结果被后面的乘客不心撞了一下,身子有些斜。
盛屿西随之起身,把晕乎乎的乔娴往后拉了一下,后背一下子撞上他宽阔的胸膛,也撞上了她的心脏。
“你急什么?”盛屿西话语中似有批评之意。
乔娴向后瞥他一眼,道:“我没急。”
盛屿西也不看她,轻轻把她推出去,“走了。”
这个人还真是老干部性格!
天色昏黑一片,车站也是寂寥少人,乔娴看着盛屿西提了行李箱,立马跟过去,“现在怎么办?”
“先找个旅馆住下吧。”
嗯,求之不得。
……
“开两间房。”
两间?
乔娴脸上的震惊太过明显,老板娘一眼看到,装模作样地查了一下,“只有一个房间了,晚上六点以后很难有房间的。”
“一个可以吗?”盛屿西竟然礼貌性地转头问乔娴。
这种问题怎么回答。
乔娴直接把自己的身/份/证交到他手里,算是默认。
老板娘瞅着两人发笑,赶紧办理好以后,道:“203单间。”
“好。”盛屿西回头,“走吧。”
由于是深夜入住,走廊里都是黑漆漆的,乔娴跟在盛屿西身后,两人之间有段距离,她量着四周,狭窄的过道,散发霉味的墙壁,这个宾馆可以算得上是有年头了。
盛屿西将钥匙插/进锁孔,微微转动,开门。
两张床,一张桌子,一个灯,再无其他。
倒是比之前盛屿西住的宾馆好一些,盛屿西坐到其中一张床上,试了一下,“这床倒是软。”
“睡软床对腰不好的。”乔娴坐到了离门口近些的那张床上。
“我的腰一向很好。”盛屿西眸色转深,盯着乔娴。
“那可难。”乔娴急忙把盛屿西放在脚边的行李箱拿过来,“我先洗个澡。”
盛屿西看着乔娴蹲在地上,看着她的后背,心像是被那一根根的头发缠住了一样,他耳根泛红,起身道:“我下去买点吃的。”
“嗯。”乔娴看着盛屿西离开,心想这人脾气倒还是没改,绅士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其实……你不走也可以的。”乔娴看着那张紧闭的门道。
差不多一节课的时间,乔娴从浴室出来,从湿漉漉的发丝间看到坐在桌子前的盛屿西,眼前摆着两碗面。
她紧了紧身上的睡衣,将毛巾搭到一边,坐过去,“什么面?”
“炸酱,附近就那一家店开着了。”盛屿西眼前的面已经下肚一半,乔娴把自己面前的推到他的面前,“我吃不上,把你的这份给我。”
盛屿西瞪她一眼,把乔娴的那一份拿过来,默许了她的任性。
乔娴低头看一眼,炸酱面里的黄瓜竟然完好无损地放在了一边,她抬头问,“你不吃黄瓜?”
“嗯。”盛屿西点头。
她明明记得时候盛屿西还挺喜欢吃黄瓜的,炸酱面里的黄瓜更是不可能放过。
乔娴没深想,默默吃起了面,吃到一半觉得口渴,起身从包里拿出两瓶水,递给盛屿西一瓶,“给你的。”
“嗯。”盛屿西也不多话,默默把面吃完,然后火急火燎地进了浴室。
“你吃得还真快。”乔娴冲着往浴室走的盛屿西道。
“嗯,想洗澡。”盛屿西又补充一句,“败火。”
乔娴闻言一下子噎住,不停地咳起来,赶紧喝口水压压惊。
再回头的时候,两耳立马红得像玛瑙。
浴室的毛玻璃里映出了一个清晰的男性躯体,每一处几乎都能看清,乔娴赶紧又喝了一口水,可是还是禁不住好奇,脑袋像是电影放慢一样,一帧一帧地往后转。
她默默咽了一下口水,异样荡涤在心头,不知道摸上去是什么感觉呢?
盛屿西简单冲洗了一番,乔娴听到门响立马把头转回来,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桌子,将垃圾迅速包,然后像是被点穴了一样呆呆地坐在凳子上。
脚步声由远及近,盛屿西看她一眼,直接将桌子上的垃圾拿起,开门放在了外面。
然后,关门,反锁,啪地一下,房间瞬间被夺去光亮。
乔娴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似乎还有种隐隐的期待,她双手紧紧捏在一起,可是半晌不见盛屿西有动静。
再回头,听到某人懒懒开口,“快睡吧。”
“哦。”
乔娴摸黑爬到自己的床上,看着盛屿西扯去了衬衣,光裸着上身,她立马懊恼。
这样下去怎么可能睡得着!
“我口渴。”乔娴朝已经躺下身的盛屿西道。
一声失笑,也不知道他在笑些什么。
“喏。”盛屿西起身将水给乔娴拿过来,“晚上尽量少喝水,心明天脸肿了,我之前在剧组工作的时候看他们女演员晚上很少喝水的。”
女演员?
对了。
“你和我讲讲你这两年的事吧。”乔娴坐起身来,将枕头竖起来,后背靠在上面。
盛屿西翻个身,朝乔娴这一面,看不太清他脸上的表情,语气轻松,“其实也没什么好的,就是在剧组当剧务而已。”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那沈娇娇的事又怎么解释?”
盛屿西连了两个哈欠,转过身背对着乔娴,“好了,睡觉吧,再不睡天都亮了。”
乔娴觉得心里闷闷的,坐在床上,掰着手指发呆,忽然一个黑影闪过来,她立马退到了床边,眼睛瞪着爬上自己床的盛屿西,“你……你干嘛?”
“不干。”盛屿西闭着眼睛,嘴角上扬,心情大好。
“你过来做什么?”
话语刚落地,盛屿西就直接扯着乔娴躺下,两人中间隔着半个人,盛屿西就这样缓缓睁开眼,看着慌乱的乔娴道:“对不起,演员我见多了,你是最差的一个。”
“啊?”
这话什么意思?
“现在可以睡了吧?”盛屿西问道。
乔娴痴痴点头,盛屿西满意一笑,转过身去背对着乔娴,“快睡吧,记得订个闹钟,八点左右就行。”
“嗯。”乔娴听话地订了八点的闹钟,之后盯着盛屿西的后背出神,慢慢困意上头,再次睡了过去。
盛屿西听着身后越来越均匀的呼吸声,默默叹了口气,从桌子上捞起来水,咕咚咕咚猛灌几口,随后开手机,屏幕上安安稳稳躺着一条信息——
我和乔娴已经分手了。
盛屿西笑了,低头看着保持婴儿睡姿的乔娴,温柔道:“我的娴丫头还是傻啊。”
乔娴梦里梦见了一个人,狠狠地压在她身上,越来越沉,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最后,实在是受不了,勉强从梦里醒来,看一眼,原来自己的身上盖了两床被子,怨不得那么沉。
再一转头,盛屿西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床上,还没有醒来,他身上就盖着个大衣,整个身子都蜷缩着,看样子应该很冷。
“傻子。”乔娴低低骂了一声,关掉手机上的闹钟,扯过一条被子走过去,刚给他盖上去,手腕就被狠狠遏住。
“疼。”乔娴嘶地一声,这人在梦里也这么戒备吗?
盛屿西恍惚醒来,盯着乔娴,反复确认了几遍,才从梦里彻底清醒过来。
“什么时候起来的?”盛屿西问。
“刚醒。”乔娴坐下身来,“被你那两床被子压起来的。”
盛屿西调整了一下状态,搓搓脸试图清醒,“这屋子后半夜不知道怎么的,变得特别冷。”
阿嚏——
乔娴摊手,“冷我倒是看出来了,要不然你也不会喷嚏。”
盛屿西揉揉鼻子,“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行了,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回去。”
“好。”
车站距离安庄不远,两人拖着行李箱往那边走。
乔娴侧过仰头看向盛屿西,问道:“这次回来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想去的地方?
好像是有那么一两个特别想去的地方。
“这里没有,我倒是想去你学校再看看。”
乔娴心下一动,神情立马来了个反转,佯装无事笑笑,“学校有什么好看的,再吧。”
她的语气异常地稳定,却也印证了她的心虚。
“还没有放下?”盛屿西直接脱口问道,丝毫没有顾及乔娴的慌乱,他明白,乔娴这样的人需要的是一针强心剂,必须将事实硬生生搬到她的面前,她才会彻底醒悟。
乔娴的脑海中忽然飘出一个身影,她立马停住步子,拧眉看向盛屿西,半晌后又摇摇头,自言自语,“怎么可能呢。”
“什么?”
“没什么。”乔娴继续摇头,脚步没停。
当初跟着冯霓去她工作的酒吧,那时候看到的那个人……
“是我。”盛屿西大大方方承认,乔娴再一次震惊,“你……”
你就这样承认了?!
到这里,话题已经远离正轨,盛屿西索性承认,“是我,我回国以后就一直和她有联系,想通过她找到你。”
“你找我做什么?”
盛屿西耸耸肩,“我找老朋友叙叙旧都不行?”
算了,从他身上也问不出什么正经话来,乔娴压下心中的疑问。
再者来,当年冯霓的事情她只告诉了盛屿西,和自己有关系并且他也认识的人恐怕也只有冯霓一个人了,他不找她还能找谁。
只是起冯霓来,乔娴觉得心底压了一块大石头,当年被迫辍学,本以为是救了冯霓,只是现在看来她要好好估量估量了。
一路无话,专心赶路,很快两人就停在了安庄外,这两年得政府支持,这里修建了一条汉文化街。
庄子外修起了一个古色古香的门,通体刷着正红朱漆,顶端悬着一块匾额,两个烫金大字映入眼底,门里道路两旁栽满了樱花树,只是此时花叶都已凋敝,枝头挂满了雪,风起幻动,景致清丽,让人顿时脚步慢下,想一赏这人间佳景。
连盛屿西都忍不住开口,“这里修得还真好看。”
“对啊,我记得老爷子过世我回来的时候是同事陪我回来的,当时她还这里不好,结果才一年就变化这么大,真想拍个照片给她看。”
每个人对自己的故乡都有一种纠结的情感,即便它再怎么破烂不堪,也不许别人它一分不好。
大抵,这就是护短,自己的东西又岂容他人评判。
荔桥近在眼前,盛屿西忽然停下,眼睛里有着不安定,乔娴也陪他站在不远处,她看着那座桥,想起了当年。
一转眼,不见经年,他们竟然长大了,再回来,每一处的光景里都有童年的记忆,这里是属于二人的梦里乡。
不敢看,不敢回,盛屿西无数次梦见安庄,也梦见了那个女孩。
再回来,心里竟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难过,大概是因为身边陪着自己的依旧是那个女孩吧。
“走吧。”盛屿西淡淡道。
乔娴缓一步,跟上去,道:“王姑知道我们两个回来,要我们中午在她那里吃饭。”
王姑本名王素丽,是杜家的邻居,人倒是热情,家就在老宅对面,时候乔娴有事没事就去她家里做客,后来出来工作几乎没怎么回去过,就在杜老爷子殡葬的时候见过那么一面。
王素丽有个儿子,叫王言止,比乔娴了那么几岁,大学读了个专科,没读完就辍学了,当初出来的时候还是麻烦了杜老爷子帮忙找了个银行里的工作,现在收入还算可观。
乔娴对于这个王言止印象不是特别深,唯一记得很清楚的就是当年他总是欺负自己。
最严重的一次乔娴记得是某年过生日,王言止竟然送了她一条青蛇,好在那蛇的毒性不大,送到医院了血清很快就好了。
因此,乔娴对于这个王言止没什么好印象。
盛屿西看着乔娴一路咬牙切齿的模样,就觉得好玩,忍不住笑出声,“你这样子像是要吃人一样。”
“你记不记得王言止?”乔娴问。
“王言止?”盛屿西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这个名字,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王姑的儿子吧,怎么了?”
“时候他可喜欢欺负人了。”乔娴拧眉头道。
盛屿西笑笑,“男孩子嘛,时候总爱闹很正常,而且他那时候,不懂事。”
乔娴翻了个白眼,“我看他是仗着年龄,欺负人。”
“好了,别气了,到家了。”盛屿西停住脚步,乔娴也停下看向眼前,老宅高高立在眼前,像一道天然屏障,将儿时的他们和现在的他们隔绝开来。
乔娴忽然不想去敲这个门,因为就算她再怎么使劲敲,杜老爷子也不会再言笑晏晏地从里面走出来迎接她。
记得杜老爷子没有生病前,乔娴从外地回来,看到宅子也是像现在这样大门紧锁,任她如何敲里面都没有人应,或许真的有言灵这种东西,那时候她对同事她觉得不对劲,觉得好像老爷子要出事。
结果一语成谶,杜老爷子后来不久于人世。
她不信神鬼之,但若真的有,哪怕是魂魄她也想再见见老爷子,再告诉他她把他最爱的徒弟带来了。
“乔娴……”盛屿西将手盖到她的头顶,眼神温柔得要滴水,“还有我,我……”
盛屿西还没有完,眼前的大门忽然开了……
乔娴的心跟着一紧,就连盛屿西的神情都凝滞在了脸上。
“娴丫头,哎呦,我这还寻思去庄头迎你们呢。”王素丽从里面走出来道。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拜托王素丽把宅子扫一下的,以方便他们入住。
两人皆失望地轻叹口气,随后乔娴立马拉过王素丽的手来,面带笑容,“王姑,还麻烦您一趟,实在是不好意思。”
王素丽勾勾乔娴的鼻子,“你啊,跟我客气什么,在城里待了几年就和我这么生分了?”
这话,一语双关,盛屿西在旁也只是笑了笑。
这时,王素丽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盛屿西,上下量再量,盛屿西看她脸色不太好,立马笑了笑,“王姑,你这是不认识我了?”
“盛?”王素丽不敢相信地开口问。
这才几年不见而已,这子竟然像老了十岁一样,倒不是面容上的苍老,而是骨子里透出来的一种老态。
王素丽笑着拍拍盛屿西,道:“盛还是像以前一样不爱话啊。”
万籁俱寂。
一种莫名的尴尬停留在三人之间,乔娴赶紧开口道:“王姑,麻烦你还帮忙扫屋子,我和屿西哥哥先进去看看,毕竟我们都好久没回来了。”
言下之意,她可以离开了。
王素丽也不是个不识大体的人,赶紧在身上蹭蹭手,道:“行,我回去赶紧做点饭,你们中午一定来吃啊,正好言止也在家,你们可以叙叙旧。”
乔娴笑着送王素丽进了门,再回头只见盛屿西有恃无恐地紧紧盯着她看,眼睛都不动了。
“怎么了?”乔娴伸出手去在盛屿西面前摇了摇,还没有收回来就被他一把攥住,一扯,将她拉近,眼里拢了一层雾,“你刚刚叫我什么?”
手腕被捏得越来越紧,乔娴根本没心思想东想西,一脚踩在了盛屿西的鞋上,“你犯病了?”
盛屿西依然不放手。
“再叫一遍。”这次,他的语气几乎是含了乞求的,唬得乔娴一愣一愣的,她张嘴,“你喜欢?”
废话!不喜欢会让你再一遍吗?
这就好像一个男人脱了衣服准备提枪上战场了,结果却被突然扫了兴一样,他松开手,兴致缺缺,“走吧,我累了。”
乔娴看着盛屿西越过高高的门槛,揉着自己被捏红的手腕,“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