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病魔
月黑风高夜,万物好眠时。
刚在广寒宫月桂树下,从仙娥姐姐们口中打听到,今日傍晚时分,帝君和那白头发的青年去了普陀山方向,想是今夜不会回来了。
因我现在一直住在情缘殿,元风炙弦便也不住在开阳宫。帝君和凌霜影一走,想是开阳宫除了几个仙侍们,应是也无其他人了。
趁着开阳宫没有主事的空虚时,我便去好好见见那冻天城的冬骨。
六界战斗宝典中的催眠之术今日终于得以实践,开阳宫仙侍们一个两个皆齐齐被我施法入梦。
行至冬骨的那间房门口,刚想推门,却被强力结界反弹回来,帝君果然谨慎。
不过,经过上次天牢之事,我知道,即使是别人都无法突破的战神结界,我也是有可能突破的。
祭出寒月,喃喃念咒。好久好久,结界终于突破了一道缝隙,我侧身钻入,推门进了厢房。
但见冬骨仰面躺在床榻之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唇瓣暗淡干裂。那放于腹部的一双,青筋突起,指尖泛着惨淡的暗红血光,看得我心中微颤。
我慢慢走近她,坐于床沿,低头看着她可爱却憔悴的脸,伸抚过她的面容。我能感觉到她周身清凉的结界,正以阵阵不大不的力量往外推搡着我。
我伸出右食指,调动灵力于指尖,又花了很长时间才将她唇上结界戳了一个口。我俯下身,贴上她的唇,徐徐向她口中渡着寒气。
好像真的有用!
我似乎看见她紧闭的双目转动了一下,那滚烫的唇上也泛起了一丝凉意!
我惊喜地坐起身,因刚刚渡了太多灵气于她,一时有些支撑不住,想先起身休息一下,然后再接再厉!
“快走开!”
忽闻门边一声疾喊,我还来不及反应这喊声是怎么回事,就见那冬骨双目“唰唰”一睁!
紧接着,那赤红无神的少女双眼射出万千红芒,我完全蒙了,尚未来得及任何反应动作,便被一个颀长温暖的身体扑压而下,倒在地上!
“嘶”
液体注入体内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压着我的那人略带痛苦的闷哼一声。依稀辨得是元风的声音。
“离开这!”但闻身上元风凌厉一喝,刹那,身体负压之感离去,我慌忙脚并用爬至门口。
但见元风一身白袍背对于我,拦在我面前,正对着那床上冬骨挥袖作法。
我清晰地看见,冬骨浑身都迸出万千红芒,铺天盖地冲向元风。元风高举的右中煞那间出现一把闪着银光的白色折扇,那红芒大多被那乾坤扇反打回去,有一些也被折扇吸收。
还有一些红芒被元风的宽袖打了回去,但是更多的,最多的红芒,最终没入了元风的身体!
红芒逐渐在我眼前消失,元风右折扇一收,对那冬骨双唇一指,便有灵气渗出,我知道,元风正在修复那被我破坏的结界!
元风将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随后又替冬骨盖上被子,塌上少女复而恢复之前的平静睡眼。
元风缓缓转身,轻轻一叹,抬眼望向我。我内疚得垂下头,尽量避开那满是后怕,却鲜有责备的星眸。
少顷,我抬眼看向他:“我我,冰凝知错,请殿下责罚!”
“哎。”元风声音有点虚弱,随后走近我,轻声问道:“你来这做什么?”
我垂目嗫嚅:“我想救她。”
元风抬捏了捏眉心:“救她?帝君城主都救不了她,你想救她?若不是我感应到你在”到一半,他忽然停下,一片淡粉竟拂上略显苍白的双颊。
我心有不甘地看着他,帝君又如何,城主又如何,刚刚我为她渡气,她分明有了好转。
见我盯着他望,他双颊淡粉渐浓,竟有往脖颈处泛滥蔓延之势。水润星眸泛起粼粼波光,闪闪烁烁。旋即他便匆忙避开我的目光,伸抚上我的额际。
清凉指尖春风化雨:“刚刚可是吓坏了?现下可觉不适?”
“我没事,你呢?”
他缓缓收回,嘴角微微上扬:“我没事,凝儿莫要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不仅担心,还有满心的内疚郁结。
忽然,急急脚步声靠近,房门被推开。
“元风,你怎么跑这来了?”尖利的女子问话,是玲珑。
“我好不容易来趟天界,你竟又不打招呼莫名其妙跑出来,怎么回事啊?”那东海公主一进门便是一串指责。
“若不是遇到嫦娥正巧看见你来了开阳宫,我到现在还寻不着你呢!”玲珑公主满脸怒意,走近元风,拉起他的便要走。
元风避让开:“你回水德府,我马上要回玄穹宫了。”
我琢磨着房里此时还躺着病重的冬骨,最好还是先将这二人打发走。
“殿下,公主,我们去前厅话,喝点茶,消消火。“
岂料那公主狠狠瞪了我一眼,脸拉得老长:“哼,本公主不稀罕你们开阳宫的茶。”
随后,又也瞪了元风一眼,转身推门愤懑遁走。还好,她一直情绪激动,注意力也在元风身上,并未注意到床上的冬骨。
“你快回情缘殿,以后切莫再来这里。”
“那你呢?”我仰脸问他。
“我会回玄穹宫闭关一段时间,你自己多加心、切莫再吓唬我。”他淡淡道。
是了,天界龙族,最爱闭关。此番元风如此重伤,怕是又要闭关很久了。
元风与我一道出了开阳宫,随后他又陪我走到了情缘殿。我见他虚弱让他自己先回玄穹宫他不肯,我驾云快一些他亦不肯。
到了情缘殿,我走进宫门,他还站在门口。回头向他挥告别,他只是一贯地温柔浅笑,脚下却不挪动半分。
我心下有点难过,进了厢房后,白泽兔已经入梦。
我不知哪里生出的奇怪想法,急急又开了房门跑至殿外,他果然还在那里。
星眸闪烁,满眼不舍,满眼惆怅他转身时,深深将我一望,那一眼,让我想起了观尘镜里的一幕,就是那个眼神,那个公子的那一眼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虽然我心下已经有很多不详的猜测,但是我最终也没有问出口。因为我知道,问了,也没有答案,问了,也改变不了。
日子继续平铺直叙,只是,每日来情缘殿报到的,只有狐狸一人了。他自是看得出我满满心事,不过他却再没有提过元风。
自那日后,炙弦再也不曾与我开过玩笑,一双狐狸眼再也没有以往的狡黠笑意。而月下仙人,又恢复了我做冰雕时对我的冷淡态度。
自那日后,白泽兔很少出门,也很少和黑玩,也不再与我叽叽喳喳。只有黑,还是呆萌呆萌地跟前跟后,似乎完全不明白我的心伤。武阳帝君常常会来情缘殿教我法术,但却也再未提起过元风。
自那以后,九重天上但凡有人聊起风神太子,我便自动屏蔽,再也不听。
你若回来,自会来找我。你若不在,我也不敢听见你的消息。
天可补,海可填,日月既往,不可追。
你何时出关,你还活着吗?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每日看着朝阳惨淡、残阳如血,忽忽悠悠,情缘殿夜空的月亮似乎又转满了一百轮月圆月缺。
我还是那拿着大扫把扫尘的情缘殿侍女,却也不再是那遇到危险只能看着别人挡在我前面的彷徨少女。
时隔两百余年后,我竟见到了一个熟人。
他十分威严地踏入情缘殿,见到正在门厅扫尘的我,侧过脸问旁边一身龙鳞霞披的女子:“可就是她?”
“正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