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凌晨，大雾弥漫，十步内不见人影，城内百姓大多未醒，只有零星几个要出城采买，却被告知今日闭城，只能摇头兴叹便要回城，却被城门守卫拦住了去路。

    正待那些生意人准备据理力争一番之时，大门外面却是响起了沉闷的铁蹄声，守城的侍卫大惊失色，连忙燃了北门的烽火台。

    “把这几个人给我关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关我们！”

    “对啊，我们只是生意人啊！”

    “不想死就赶紧滚！”

    那群采办人只能被士兵推搡着行走，正在此时一队黑衣骑士竟然破雾而出，领头的人骑着一匹银甲战马直冲在前，犹如战神降临，震得一众百姓瞬间失魂。

    “世子来了，快开城门！”

    “快，快，快！”

    “咣——唔——”

    城门大开，那队骑甲兵犹如群师出动，扬起一片沙尘，在浑浊的迷雾中逐渐消失。

    “城门，关——”

    不过200人左右的骑兵队瞬间又消失在众人面前，还未离开的一众生意人都愣在了原地，除了愈加模糊的浓雾，却是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恍若刚刚只是错觉而已。

    “走走走，看什么看！”

    被后面的士兵驱赶着，那群人想问些什么却是什么也不敢问，只默默地往前走着，心中惴惴不安，直觉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皇城碧络宫季淑妃侧殿

    “连杏，安菱回来了没有？”

    “没有，姐！”

    “好的，我知道了！”

    “姐，您先喝口水吧，世子爷必定会大胜回来的！”

    少女叹了口气，站了许久的身子这才觉得疲累了，便坐在矮几上喝了口水。

    “姐，姐，有消息了，季候爷在南门已经平息了事态，世子爷在北门亦擒获了贼首，黑鹰还在东门与那群人耗着——”

    安菱怕是一路跑回来的，喘了口气又继续道：

    “只有西门，西门那边只有京城府尹撑着，叫嚣自己是拿着燕王的信与陛下的大印来的，是皇城有变，前来保护陛下。”

    “这群乱臣贼子，胡八道，带着一队人还敢来保护陛下！”

    连杏很是气愤道。

    “是啊，除了季侯爷的那边没有动，听闻其余定远军看到世子阻拦他们进城，有人便起哄是世子爷要造反，听城门外已经动了！”

    安菱神情严肃，林风秀心中却是“咯噔”一下，李茂这步棋太险，也幸好陛下愿意信任。

    不然那群兵将带着大批军队而来，便是李茂与他们明真相，那群兵临城下的人却也是只能反陷李茂为反贼，否则定远军擅自离驻地，驰骋至皇城，不是反贼是什么，此处必有一方折损。

    陛下绝不会允许定远军损失太多的，李茂既不能血腥镇压，又不能讲道理，只能擒获领头的人，可是这样束束脚，实在太难了。

    “姐，安菱再去打探！”

    “不用了，听那燕王妃被悄悄带到这里了？”

    “是，燕王妃乃是世子生母，纵使犯了大案，却也没有丢到大理寺！”

    “走，我们去看看吧！”

    “淑妃娘娘早已告诉安菱那处隐藏的后院怎么走，奴婢这就带您去！”

    “连杏留在此处吧！”

    “是！”

    安菱领着林风秀熟络地从碧络宫后厨的道绕过，迷雾中竟也能准确辨别方向，随后穿过一条看似是铺满藤蔓的路，终于见到了一座矮木屋。

    “林姐！”

    似乎淑妃已经知会过这里守卫的人，见到林风秀也很快让开了一条路，安菱也跟着守在一边。

    “吱嘎”一声，林风秀便推开木门。

    里面潮湿昏暗，那燕王妃便是背对着林风秀跪坐在蒲团上，里面燃着一只沉香，驱散了虫蚁。

    “风秀参见王妃娘娘！”

    “”

    燕王妃还是穿着与林风秀初见时的那套灰色僧袍，嘴中念着经文，似乎她根本没有软禁在这深宫中，而是还在那幽静的燕云院中。

    妇人没有挽发，只是披散开来，只得念完一段经文后，才慢慢睁开眼睛，却还是跪着，眼里倒也无甚表情。

    “是林家的姑娘吧！”

    “是，来的正是林家的风秀。”

    “呵，我那儿子眼光倒是不错！”

    “娘娘谬赞！”

    “可惜我这再无好茶招待了。”

    “娘娘只要愿意，风秀还是会喝到娘娘那边的好茶的！”

    妇人轻笑一声，终于直起身子转过身来。

    “可惜，我不愿意！”

    “娘娘，您恨得从来都不是那个窦夫人，而是燕王殿下是不是？”

    妇人这才看了眼眼前的女子，豆蔻花开得年纪，脸上嫩的能掐出水来，眼波只稍稍流转便是一番风情。

    “你很美，可是男人，却是永远不会将目光放在同一个女人身上！”

    林风秀张口想要反驳，却也是收住了口，纵使燕王李玄至对王妃有情有义，难道心中真的没有昔日救他的窦夫人吗，怕是连燕王自己都不能否认。

    “是吧，世间男子多薄情，弱水三千众取一瓢饮，不过是女子的臆想罢了！”

    “娘娘——”

    此时妇人的神情却从风轻云淡变得阴狠起来，柔媚地牵起一抹笑。

    “若是一日女子亦能得到相等的地位，怕是才会打破这一境地吧！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娘娘是效忠于何人？”

    “不，不是何人，我是效忠于我自己！”燕王妃的眼神似乎迷茫了些，随后看向眼前美丽至极的少女，又是欣赏一笑：“便我是忠于你的也可以！”

    “风秀，不明白！”

    “你终究一日会明白的！”

    “娘娘不管是何目的，便是连亲子也能出卖吗？那封密信便是出自娘娘之罢，除了娘娘怕是很少有人知晓世子的笔迹，还有见过陛下的私印，甚至燕王殿下的府印。”

    “对，你的没错。”

    “您真的不在乎世子的安危吗？”

    “娘娘什么都算到了吧！”

    “是！”

    “可是娘娘必定不知一事，燕王殿下或许早就知晓了您的事情！”

    妇人的表情这才不复平静，却是很快恢复了平静。

    “绝无可能！”

    “娘娘这般言之凿凿，可难道不好奇为何风秀会怀疑到娘娘！”

    “原来竟然是你！是你向皇帝出了我？”

    “是！是我，只有失去了你这个最重要的证人，陛下才不会相信那些证词！”

    “呵，真没想到，我们筹谋了二十年，却被一个丫头给轻易解除了，真是可笑，可笑啊，偏偏是你，竟然还偏偏是你，哈哈哈哈！”

    燕王妃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是如何发现的？”

    “那日在佛堂，我无意间见到娘娘佛龛上铭刻的经文，后来收到李茂的信笺，字迹却有相似之处。”

    “原来如此，那佛龛却是我以茂儿年少的字迹镌刻，也是为了给他祈福祝康，却不曾想倒成了你识破我的线索。”

    “是，虽然字迹并不是完全相同，有时候也只是风秀的直觉！”

    “可燕王并未来过燕云院，你怎知他已知晓？”

    “夫人身边的嬷嬷，世子曾与我提过，那是燕王不放心娘娘派过去的人！”

    “什么？”

    燕王妃这才呆愣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又哭又笑起来，整个人状似疯癫。

    林风秀却是背过身去，打开那厚重的木门，清晨的雾气逐渐散去，露出一丝晨光，璀璨却没有温度。

    那燕王李玄至怕是已经爱王妃爱到了骨髓中，可惜当事人却是不知，燕王一直知晓王妃的计划，却从未戳穿，反而为了消除她心中的恨意，竟然亲自将全府的性命葬送。

    “这就是真情？不，这是自私，娘娘与燕王都是极度自私之人，偏偏还以爱的名义，真的，挺恶心的！”

    林风秀冷冷地丢下一句，却是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后的燕王妃呆若木鸡，好似抽去了所有的生气，颓然坐地，一下子老了不止十岁。

    等林风秀回到自己的院，却被一个冰凉带着血腥气的身影抱个正着。

    “阿秀，我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世，世子？你——”

    “嘘，让我抱抱！”

    林风秀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男子还是将自己揉在怀中，却是挣扎了一下。

    “乖，别动，再让我抱一下！”

    “可——”

    “阿秀，真好！我的承诺还算数，你，可愿答应？”

    “世子先放开我可否？”

    李茂此番浴血奋战，为了不消耗掉定远军，却是几次三番杀入敌人腹地，擒得贼首，解决了北门，又火速去了其余两大门。

    身心极度疲惫，内心却是火热，这里，还有人在等着他，他似乎也有些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便是不管不顾也要将佳人留在身边的。

    李茂此时却有些近乡情怯，慢慢放开了怀中柔软的身子，居然觉得面色有些热度，两只眼睛却是紧盯着面前的人儿。

    “世子，阿秀曾经过，不想与贵府有牵扯！”

    李茂听完心却是猛地一沉，有些不可置信，却很快收拾起一副面孔，骄傲让他给自己又穿上一层厚刺。

    “你以为本世子在与你商量吗？不过是看在你有襄助之功，便是燕王妃你也是可以提的要求！”

    “风秀并无此无理要求！”

    “你，好，好得很，那你想要什么？还是要我助你取得皇后之位？母仪天下？”

    “李茂，你胡八道什么？”

    “那女人不就是想要身份地位，燕王妃你都瞧不上，难道不是想入宫？”

    “我没有！”

    “那我告诉你，你林风秀就是我燕王府的人了，不过正妃怕是你的身份还不够，给你个侧妃倒算给了你侍郎府一个面子了！”

    “”

    林风秀知晓此时不是激怒李茂的时，便只好收口不谈，心中去也是怒火中烧，只得撇过眼去不看眼前的男子。

    一阵沉默后，李茂实在忍受不住这份难以言喻的沉默，便头也不回地甩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