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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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顿饭吃了两个多时才散,后面很长时间夏弦都处于震惊和混乱的状态,真相与自己一直认定的答案南辕北辙,理应给她带来安慰,狠狠拔出了那根深入骨髓的刺,让她不再怀疑萧泽对她的感情,她应该高兴的,但实际她没有。

    萧匀得对,如果不知道这些事,不知道萧泽心里的伤痛,她可以心安理得的恨他,可以毫无顾忌的享受他的愧疚,但如今她知道了,接下来的路该如何呢?

    夏弦婉拒了王原送她回去的提议,一个人沿着人流熙攘的街道慢慢向前走,日光正盛的下午,许多步行的人都撑着遮阳伞躲避,她却觉得手指发凉,一种无可奈何的悲伤扑面而来,时至今日,她已经算不清她和萧泽之间究竟是谁欠了谁。

    她一直埋怨他没有给她信任,但是反观自己又真的做到毫无保留?在流言和他之间,她不是也选择了相信流言,从未考虑过他也有不愿提起的伤痛。

    “你真的以为你制造的麻烦能让顾家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王原的话原封不动的传进她耳朵,那一刻她才觉得自己有多偏执可笑。

    “你也知道商人重利,那些人如果不是收到风声,知道顾江河被调查,怎么肯轻易和你合作?”

    “你走后一年,萧泽突然拿着顾江河受贿违纪的证据找到我,问我愿不愿意帮他推波助澜。我没问他那些东西从哪里来,也没问为什么就照做了,但我知道一定不是因为顾雨薇,如果是他不会等这么久。”

    “还有顾媛,你难道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会在这一行混不下去?”

    “萧萧的事是个意外,如果你非要用恨他的方式惩罚自己,我想不光他这辈子过不安生,你也一样。”

    ……

    夏弦走到再也走不动了才了车回家,路上萧泽、叶盛还有何蓁蓁都有电话过来,她都直接按掉了。她觉得烦,无法排解的烦。

    路过区游泳池的时候,夏弦看到有许多人在里面戏水,愣了一下才想起原来已经入夏很久了。

    第二天,夏弦很早起床,简单洗漱完提着行李下楼,昨晚约的车已经在楼下等她。

    旺季,海滩上人很多,多是成群结队出来玩的家人或者朋友,夏弦一个人在沙滩上走了一会儿,觉得日头有些猛就回了酒店,等到太阳落山才出来。

    海风轻柔,星河灿烂,远处的海浪声此起彼伏,夏弦正专心分辨星座方位,突感觉有人挨着她坐了下来,她一惊本能侧过头想坐起来,却被那人握住手臂:“是我。”

    萧泽在她微怔的目光中躺下来,陪着她看了许久星空,才问:“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不想接。”夏弦完以为萧泽会再问什么,他却沉默了。

    远处不时有欢声笑语传来,两人间愈加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声,过了好久,夏弦才又问:“你怎么会来?”

    萧泽侧过头和她对视:“我来碰碰运气。”

    “碰运气?”

    “我在想能不能碰到你。”

    “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

    听到这句,夏弦手撑着沙滩坐起来,望着不远处的翻滚海浪,微微皱眉道:“我不信。”

    萧泽坐到她面前,脸上的笑意突然温暖得宛若春林初盛:“我起初也不信。”他握住她的手在手心,目光前所未有的深沉,“但是是真的。”

    夏弦没有动,仍由他那么牵着,她将脸埋在膝盖上许久,再抬起来,眼中浮光掠影:“给我一点时间吧。”

    ……

    半夜时分,外面开始下雨,先是雨,不一会儿就成了暴雨,夏弦翻了个身,听着耳边不间断的噼啪声,难得做了个好梦。

    暴雨一直持续到上午都没有停,甚至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夏弦去酒店餐厅吃早餐,一路上遇到的都是抱怨天气的游客。可是有什么办法,天公不作美,再多怨气也只能道回府。

    路上雨势越来越猛,雨水砸在挡风玻璃上,即使将雨刮器的频率调到最大也看不太清前方的路。萧泽怕再开下去危险,刚想让老马找地方停下休息,便听到前方有很嘈杂的喧闹声传来,紧接着一直缓慢前行的车流停了下来。

    老马立即下车去前面查看,雨太大,他了伞回来的时候衣服也湿透了。

    “萧总,昨晚雨太大,前面塌方,滑石把路堵了,短时间过不去了。”

    “大概要等多久?”

    “估计两三天,大部分车主都准备掉头从对面千桂山绕道去邻县,再从那边回去。”

    “这样的话,估计要在山上呆一晚。”

    “是。”

    萧泽和老马完,问夏弦:“这样可以吗?”

    夏弦同意后,老马就掉头往千桂山开。

    到山上已经是傍晚时分,由于多数车主选择绕道,山上所有的酒店旅馆都人满为患,幸好萧泽一早让张晓菲定了房间。

    几个人办好入住登记,正准备乘电梯上楼,一个前台领着一个年轻男人追了上来。

    “先生,请等一下。”前台叫了萧泽一声,表情有一丝犹豫。

    萧泽退到电梯一侧,等其余人进去后,才问前台:“有事?”

    前台见萧泽态度温和,立即点点头,指着身边的男人:“这位先生的太太接近临产了,我们酒店和附近一些宾馆都没有多余房间了。”她脸红了红,似乎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无理,声音低下去,“我只是冒昧问一下,你们这边三间房能不能挪一间出来?”

    前台跟萧泽话的时候,夏弦的目光越过他们,看向年轻男子身后不远处挺着孕肚满脸疲惫神色的孕妇身上,虽然很累,对方一直用手轻抚着肚子,微微低头似着什么。

    前台话音刚落,她便抢在萧泽开口答应下来:“可以。”见萧泽微讶着看过来,她笑笑征求性的:“行吗?”

    萧泽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当然。”

    ……

    晚餐是在酒店房间解决的,等服务生收拾完出去,萧泽见夏弦一直拿着手机玩游戏,以为她不太愿意和他一间房,自觉:“如果你不习惯,我去老马那边将就一晚。”

    夏弦看他一眼,撇撇嘴轻哼一声:“如果你睡得着的话,随便你。”她见萧泽定定看过来,翻找睡衣的手一顿,脸上带了点恶趣味的笑意,挑眉道:“就是不知道老马会怎么想?”

    萧泽被她逗笑:“你认为他会怎么想?”

    “谁知道。”夏弦拿着睡衣往浴室走,到门口又,“你好好考虑,反正我没你那么矫情。”

    夏弦洗完澡出来,萧泽也换了衣服靠在沙发上看电视,他手指夹了一支烟把玩着,似乎没有点燃的意思。夏弦看了一会儿,在他拿出火机的一瞬,直接走过去抢过扔进垃圾桶里。

    “不许抽烟。”她完觉得语气太过生硬霸道,又声音平和的补了一句,“我闻不惯这个味道。”

    “好,不抽。”萧泽微笑着将手边的烟盒一并扔了,目光绕着夏弦看了一圈后定格在她胸前位置。

    夏弦从浴室出来就注意到身上这件睡裙的“诱人”程度,这是她陪何蓁蓁选新娘服时,何蓁蓁送的谢礼,真丝材质的无袖裙,不止领口开的低,整个长度还没到膝盖,她想往上提一截都不敢,更别提光裸的手臂和肩头。

    觉察到她的紧张,萧泽站起来朝她走过去,夏弦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得不成样子,在萧泽的手即将碰到她手的一瞬,她十分不自然的退后几步,拿过萧泽换下放在一旁的衬衫套在身上,极不自然的了一句:“空调太低了,好冷。”便垂着头走到一边。

    萧泽见状也只能颇无奈的走到沙发边重新坐下,只是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你在看什么?”过了一阵,夏弦见刚才播过的新闻又卷土重来,萧泽也没有换台的意思,就知道他没认真看。

    萧泽见夏弦坐在床边故作镇定的盯着电视看,低笑一声站起来朝她走过去:“还在难为情?其实……”

    “谁难为情了?我刚才就是觉得冷。”夏弦朝他翻了个白眼,别过头不看他。

    “现在还冷?”萧泽眉头皱起来,指腹在夏弦额头按了一下,将手指放到她面前,“这是紧张的?”

    夏弦看着他一脸的恶劣笑意,当即又羞又气,偏偏还不好发作,只能解着衬衫扣:“我不穿了。”

    萧泽按住她的手,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许久,才轻笑着伸出手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了句:“傻瓜。”起身去了浴室。

    十几分钟后,萧泽从浴室出来,夏弦仍旧坐在床上,她脱了衬衫拿在手上,看着领口折叠内层自己歪歪扭扭绣上去的三个字发怔。

    “夏弦的。”她记得那是一个周末,萧泽去了外地出差,她收拾衣橱的时候突发奇想,在他每一件衬衫上的隐蔽处都绣上了这几个字。她不会拿针,在网上找了视频研究好几个时才弄好第一件,然后熬了几天才将这项重大工程倒腾完。萧泽回来看到她的成果,只觉无奈又好笑,只是后面每次穿那些衬衫总会不自觉去触摸那处凸起。

    “这么久了还在穿?”夏弦见萧泽过来,将衬衫放到一边,,“也不怕别人笑凯风寒酸。”

    “主要是没人给我买新的。”萧泽意有所指的笑着,躺到夏弦身边仰头去看她的脸。

    明明是挺好的气氛,谁知夏弦轻哼一声,将萧泽适才放到床上的手机拿起来往他身上一扔,语气不是很好的:“刚有人给你电话。”

    趁萧泽翻看记录的空挡,她又:“是个女的来的,听到我的声音什么都没就挂了,呵,看来想给你买的人多的是。”

    萧泽不抬头也知道夏弦的表情,他盯着手机哑然笑着,问:“她什么都没,你也知道是女的?”

    “男的能叫佩语?”

    “哦,是女的。”他用恍然大悟似的语气,“是我大学时候的同学,最近刚从美国回来,找我应该是公事。”

    “我又不是你的谁,你没必要跟我解释。”

    “哦。”萧泽终于抬起头看向夏弦,清亮的眼眸里满是逗弄与得意,他:“你刚刚洗澡的时候电话也响了,不过我没有接。”他观察夏弦的脸色,明知故问道:“自恋狂不会是女的名字吧?”

    “你……”夏弦被他噎住,拿过背后的枕头朝着那张脸狠狠砸下去,然后就缩到被子里坐着不再话。

    后面萧泽又没话找话逗她,她都当他是空气一般闭口不答,自顾拿遥控器胡乱按着,最后选了一部电影来看。萧泽自讨没趣一番,心情丝毫不受影响,反而很开心的坐在一旁陪她看。

    是一部叫《重返十七岁》的喜剧电影,男主角曾是学校篮球队的风云人物,在十七岁这个人生重要节点他因为责任选择了婚姻,此后人生被乱,没有闻名遐迩的学校,也没有令人羡慕的工作,二十五年后,当他遭遇中年危机,极度苦恼后悔时,一场奇遇将他带回到自己十七岁的时候重新开始……

    皆大欢喜的结局,夏弦脸上却满是湿润,她转头看向萧泽,对方也正深情专注的看着她,他问她:“如果让你回到十七岁,你还会选我吗?”

    夏弦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问:“你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萧泽摇头,她:“十五岁那年我第一次跟着我爸回国,第一次见到我外婆,我在这里呆了五天,在返程的飞机上看到你,你当时坐在我右手方向,我们的距离不过一个过道。”

    “你当时穿着黑色衬衫,黑色长裤,没有领带,微笑着和空姐着什么,我手里拿着一本财经杂志,杂志封面刚好是你,你‘投资不是投机,需要时间,买一只股票,其实就是投资一家公司,你肯定要足够了解这家公司才放心,既然了解这家公司,相信未来值多少钱,中间涨跌又有什么关系?’。”

    “就是因为这句话,十七岁的时候我下决心过来找你,很多人觉得我蠢,因为那么长时间你都不知道我的存在,杨锂也曾非常不理解的问我国外有那么多好的学校可以读珠宝设计,我为什么偏偏要回国,我当时是怕来得晚了,但其实还是晚了。”

    萧泽自是明白她这句“晚了”是什么意思,他满是心疼的捧起她的脸,刚想什么,她又微微笑了:“我有后悔过,很后悔很后悔,也想过如果时光倒流这样的假设,但是看到萧萧的那一刻,这一切都不再重要,我不想回到十七岁,我只想回到一年前,那样我会带着她回来找你。”

    夏弦不想萧泽有压力,更不愿他看到自己的软弱狼狈,了一句“我累了,先睡了。”就背对着萧泽缩到被子里。

    萧泽也躺下,他盯着夏弦光洁的脖颈看了一会儿,刚想伸手触碰,又听她:“王原的对,做人适当随心所欲会更快乐点,以后我会试着不去计较太多。”

    夏弦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就不再言语,箫泽等了很久感觉她似乎睡着了,撑起身体看,见她神情安然的闭着眼睛,呼吸也均匀,又躺下来隔着被子将她揽在怀里,虚虚实实的抱着。

    萧泽的手刚伸过来,夏弦就醒了,怕尴尬她没有睁开眼睛,更没有动。她的背脊贴着萧泽的胸膛,很温暖,彼此频率相同的心跳让她心安。过了一会儿,她感觉自己僵硬的身体慢慢松弛下来,数着他的心跳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