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舟骊已落定
灯火中的少年眉目朗朗,他不言不语,赫萨尔顿便垂首在他的身前足边。
“公子要得天下,我赫萨尔顿愿俯首称臣。旁的不求,只求公子让我掌管草原,作为部族头领。”
少年双手冰寒,放在他的发顶。
赫萨尔顿却因此狂热,满心的激动。
“为何不是燕汝安。”其实少年心中早有答案,只是他要听听赫萨尔顿自己亲口出来。
这个草原少年郎,抬起脑袋,双目炯炯:“择君,自是要对自己有利。商人道,无利不起早,我们亦是。”
“真是聪明人。”对啊,无利不起早。
太子汝安的长姐是舟骊狼主的夫人,怎会将权利安心交给一个外人。再者,若是这位夫人生了儿子,那一切都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一辈子俯首称臣,你可愿意?”
“这就要看,公子怎么做了。”
两人都知道彼此的想法,倒是轻易的达成了一致。
大事已定,元子烈择了几人留在舟骊,便预备着回燕州。
这一路几个月,初秋已成了冬日。
立秋怕元子烈冷着,马车内备了好些碳火。
将要离开,少年也嘱咐公子怀早日离开:“你这一路已经超了两个月,不知让闻人澹留了什么借口,总会不是什么好由头。早日回去,王京那里,你得看着。”
“我看着又有什么用?萧清染辅着陈城一步步都走的明白。”
公子怀不情愿,他不喜这些,骨子里还是带着他母亲的匪气与野性。
可少年却是不赞同:“你便是公子,就要有个公子的样子。这天下之事,是逃不开的。百姓尚得求农作,求粮钱。身为公子,平事顺遂,已经是先人一步,怎可耍性子。”
“容迟,为何你要恪守如此规矩?”无论什么,容迟都应该是比他更为不羁的啊,怎么一提到为君之事便如此规矩?
少年伸手,在公子怀脑门处轻弹一下:“这是责任。”
责任。
公子怀不懂,也不知如何反驳,只好看着少年。
少年却是不算解释,这都是每一个人都应该自己去寻找的路。
“这世上,本没有什么肆无忌惮。天道或许不公,将人分为三六九等。可人啊,是最不可猜测的。陈怀,笼中的雀儿,总是认为自己的安逸是与生俱来。殊不知,已经算是折翅断骨了。”
他不将话满,只希望公子怀可以自己去悟。
这便是他们这些人的天地,也是他们能做的。
“可有什么话让我带给闻人澹?”也不做争执,公子怀还是知道分寸的。
少年摇头:“只我平安就好。”
“晓得了。”公子怀叹息,翻身上马,身后也跟了几个元子烈派去的仆从。
公子怀勒住缰绳,深深看了一眼元子烈,接下来的时日里这人只会在燕州了。
他一咬牙,将马掉头便离去。
元子烈看得分明,他对着自己挥了挥手。
“主,咱们也该走了。”冬至请了元子烈,少年颔首。
也算是不枉白来一趟。他的神情,总是从容。
立秋已经在马车内等了元子烈进来,一进入马车只觉暖意盈盈。
“燕州可有什么事儿?”
“昨日来了消息,一切都好,府里有人护着。只是…最近出了一桩可疑的事情。”立秋将梅子果脯递给少年。
少年接过来,酸酸的。
他不怎么喜欢吃酸,只有这果脯还能承的住。
“怎么可疑?”
“府内挡了五波人,陈王,萧清染的倒是早有预料不可称可疑。后又有蒋书容的人。”冬至也得了消息,自然知道哪里可疑。
到正经事,立秋也是严肃:“可还有两波人,不知是谁了。”
“那留了什么线索没有?”两波人,其中一波应该是燕州的那些老狐狸,那另一路是谁?
“只知其中一波人,留了一封信。这封信因为主不在燕州,秦老并未拆开。”
“嗯。”少年长叹一口气,觉得疲乏得很。
“也是时候回燕州看看了。”
快马回王京,公子怀用的时间也不长,只自己受不的江湖苦楚,不再去寻宝藏。此事也没掀起什么风波。
深冬将近,他想着元子烈也该是快回到燕州了。
回来时还未来得及收拾,便被闻人澹拉住:“容迟如何?”
“放心吧,他无事。”
闻人澹提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去。
“你还不知吧,王上迎了一位女子回京。封了公主。”
“嗯?”哪里来的公主?公子怀不理解。
闻人澹也是叹息:“都是些旧情所累的债,王上早些年的孩子,终于是被寻着了。”他并没有不理解,上一世的确也有这位公主。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上一世这位公主被养在外面,并没有迎回宫中。
“她叫什么?”
隐隐公子怀有些觉得不真实。
“瑶姬。”
“同我一般年岁?”
“嗯。”闻人澹颔首。
这时公子怀的脸色才叫难堪,闻人澹注意到蹙了蹙眉:“怎么了?”
瑶姬,母亲告诉过他,这个女子,其实是陈王姐姐的孩子。
陈王替他姐姐担了这外生子的名头…
陈王的长姐,现如今是卫国的王后。真是,有趣得很。
这是怀着什么心情,入了王宫呢?
“那两人可有做了什么?”
“蒋书容安分守己,看来是不想做什么了。萧清染自然是辅佐他的太子城了。”闻人澹轻嗤。
“嗯,容迟该是回了燕州。三年也不长,他再回来,就是袭侯了。闻人澹,你该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他有利的。”
闻人澹不语,他自然清楚。
一月有余,燕州地界儿寒凉,常有落雪。
少年一身月白,身上同色大氅,灰色毛领毛茸茸的一团就像是一只狐狸挂在少年脖颈间。
“公子,这天气阴沉怕是要下雪了。”这老者不胖不瘦,双目依旧有着年轻人的灵动,拢着袖子,话间白气升起。
元子烈颔首,天空却是灰白,落雪也不过几个时辰的事。
“秦老还是没能查出来那人是谁吗?”留下的那封信,他拆开看了。
字迹倒是俊逸,只可惜只有一句: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实在查不出是谁的手笔。
秦无战摇头:“实在查不出,来的太过突兀,没有半分痕迹。”
“这倒是难办了,也不知有谁成日里如此惦记孤。”少年也拢着袖子,遥遥眺望。
这燕州城的城墙真是高,这一眼望过去都能看清层层叠叠的山峦。
“听王上迎了瑶姬公主。”
“的确,这位公主乃是王上长姐之女。”秦无战在少年身旁,特意退了半步分出主仆身份。
少年讶异:“这倒是有趣了,长公主嫁入卫国之前竟是非完璧之身,孕有一女。卫国的王后,竟是这般水性杨花的妇人。也不知这卫王知道否。”
“想然是不知的。”
“啊。”少年感叹一声,吐出的白气似是挂着水珠“本就四面楚歌,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卫国王室怕是不保。”
“公子想…”
“不,我不想。”少年含笑“现在做这些事情怕是为他人铺路,俗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卫国王室还是能够苟活些年的,我急什么。”
“公子所虑对极,是老儿想得简单了。”
“秦老不必如此,你想的是大局。而于我来,不过是为了自身利益。保得自己万全罢了。”元子烈见到山峦处有冬鸟飞过,他看的出神。
“秦老,又是一年了。”
秦无战颔首:“是啊,又是一年了。再过些日子便是年岁,过了这个年一切都该操办下来。”
沉默片刻,少年方才朗声轻笑:“得,回去操办操办,这个年可是要好好乐一乐。孤这许多年都未曾在自家过个年了。”
果不出两人的预料,夜间便落了雪。
风雪呼啸,长廊挂着的灯笼都被吹得散落。少年望进这风雪,手中暖着一只雪狐。
冬至端了柿子饼过来,而后道:“主,风雪大,进屋吧。”
少年颔首,吃了一块儿柿子饼。
雪狐在他的怀里蹭来蹭去,看样子极为享受。
屋内燃着炭火,温暖了手脚。
“王京有消息传来吗?”
冬至自然知道,元子烈问的是元子云。
“并无。”元子云的确未传来一封书信,这个郡主,向来对待主没有半分好脸色。
就是不知情,便会当做弟弟,一个姐姐就是这么对待弟弟的吗?
冬至不喜元子云,是真的不喜。
而少年静默无言,他也不知该如何。
“罢了。”他叹道,而后手不住抚摸着雪狐。
雪狐觉得舒服,这样子像极了猫。
冬至又道:“舟骊那边,似乎是有些动静。”
“哪里是舟骊有动静,而是草原不太平了。我与太子汝安去了舟骊,此事虽是在中原能够守住,可在草原是守不住风声的。
本就各怀鬼胎,不过是各个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罢了。”
“那…主可有什么算?”
“赫萨尔顿没来找我,便是有把握。自然不用去理会。”少年还是懒散的抚着雪狐“待到他开了口,就已是尘埃落定的时候。彼时有所求,才算是盟友。”
作者有话要: 容迟:奶狗,你快些长大吧,我都教了你这么多了。
陈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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