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年岁生事变
年岁到,其实在燕州城这样寒冷的地界才是更为有年味。
冬至也备了瓜果,灶糖,果脯等。
燕州城中一片喜气洋洋。
少年受不得守岁,拢着袖子,披着大氅,也就出了君侯府。
街上人熙熙攘攘,他略有些困意。
“主,你看前面的兔子灯,真是讨人喜欢。”立秋一入街上便撒了欢。
冬至看着也欢喜,可她性子恬淡稳重忍下心中期盼跟在少年身侧。
元子烈瞧得分明,便笑道:“去吧,年岁到了你们也去闹闹。”
“可是…主…”
“我像是会吃亏的主儿吗?别想得多了,还是个姑娘,凭什么像个老嬷嬷一样?公子可是喜欢貌美如花的年轻姑娘的。”少年趣,还伸出手在冬至鼻尖点了点。
冰凉的触感让冬至缩了缩脖子,手臂也被立秋挽住:“冬至姐姐,主都这么了,咱们也去玩嘛。”
冬至纠结了一会儿,可架不住立秋一直在拖着她。
很快就融了人群里。
少年含笑,这两个丫头,多年来跟着他都少了女孩子的灵气。
起年关,其实热闹归热闹,但真正热闹的还要数上元节。
年关已过,万物复苏,百姓都为了祈求新一年的好造化。圆月高挂,清晖如故。
街上灯火通明,点心,炒栗子,肉食的味道飘香在街道。
女子们相互结伴,也是好风景。
元子烈想着也有所期待,他也好些年没能好好过一个上元节了。
爆竹声起,元子烈看过去。
梳着两个刷子辫的孩儿蹑手蹑脚的用着一只手拿着香去点爆竹另一只手捂住耳朵,生怕一不心爆竹炸了自己。
元子烈眼中有些暖意,傻孩子,你捂耳朵有什么用啊?这不掩耳盗铃吗!
爆竹的噼啪声伴着火影与硝烟味,倒算是真的将这年夜闹了起来。
一群一群的孩童,拉着自家的长者穿梭在人群中。
河清海晏,真是让人欣慰。
少年笑着买了一个糖人,随手送给了一个女童。
女童的母亲连声道谢,而女童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那眼中满是星星。
这位大哥哥,真好看。
“大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女童不禁出声。
一旁的母亲却是有些尴尬:“先生勿怪,孩子不懂事。”
元子烈微微摇头:“无妨,我喜欢别人夸我好看。”
罢,他弯起眉眼。微微附下身,发丝倾泻,在灯火璀璨处像极了绝世丹青。
女童是真的喜欢:“大哥哥,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好看的人。你一定是神仙吧?”
嗯?
元子烈失笑,还真是,一个个对他的脸都如此的痴迷。
他抚上女童的发顶:“好了,你再夸,我就不是真人了。”
同女童母女两分别,他便自己四处瞧了瞧。
走至诗社处,他便瞧见屋内学子文人正的慷慨激昂。
“这燕州城内河清海晏,百姓安泰,可燕州之外呢?我前几月游学在外,饿殍遍野,生灵涂炭!
我等仕子眼睁睁瞧着,却是…却是束手无策啊!”这青年素衣大衫,神态激昂。
一旁的几人也同样是无奈神色,元子烈停下脚步,踏进诗社听了起来。
“思无,你之言我等自然理解。可如今天下的局势,我陈国国君贪图享乐,各公子都在算计来算计去。不得,不得啊…”
方才的青年字思无,本意思无邪。原也如此,他的为人真的可担得起思无邪。
“不论陈国,卫国也在如此。况且,燕国太子汝安亦是…”
亦是什么?在座的都是知道的,乱了。
就像天下局势乱一样,各方言论也相对自由。各个派别自然也如雨后春笋,他们在一处谈论天下也不过是自然。
便如此,谋士也多得很。不过真正有见解的,却是少。
因为他们大多固守一派,难以变通,且多是纸上谈兵。
少年颔首,的确,他们只是学子又能做什么呢?
“我瞧着这天下分久必合,也该合一处了。”阮思无语出惊人,让在座的人皆是脸色一变。
只有元子烈,少年的眸光深沉,不可见的深吸一口气。
又轻轻吐出来,却是什么也没,转头离了诗社。
少年渐渐陷入了沉思,一步步走的也飘忽。
“主!主你慢些!”立秋的声音传来,破了少年的梦境。
他看过去,立秋同冬至提了许多东西。
“主,可算找到你了。”立秋缓了缓笑道。
“嗯,四处走了走。”
又是一年,其实对于少年来并没有什么。这一年事情多有变数,就在立秋冬至求了灶王后,元子烈也求了求。
而后在祠堂中面对荣侯的牌位拜了拜。
“长者已逝,得汝多年照抚,感恩不尽。今有天下之危局,江山之倾覆。蛰伏已久,尽得慷慨。
朝如秋,暮为冬。生生世世,君臣相恭。”
出了祠堂,已经是三更天。
吃了几个饺子和汤团子,便算歇下。
可才将外袍脱下,就听的敲门声。
“秦老?”
“公子,年关这么晚了还来寻公子是有件事想同公子相商。”秦无战一揖到底,袖袍带风。
元子烈颔首:“秦老进来话吧。”
可秦无战却并不坐,急着拉扯少年。少年蹙眉,他并不喜如此。
可作为谋士,秦无战若是没有急事断然不会如此,他也就压下不适感。
“此事缓不得,还请公子路上听老儿详。”
他们走的急,只有立秋未睡瞧见了元子烈二人,方才跟着。
“秦老,究竟何事?”
“公子可还记得,当年的卫姬?”
“卫姬…”少年颔首。
卫姬,原不姓卫,这卫姓是卫王亲赐的国姓。却是早年卫王年少时的青梅竹马。
因为总角之情,加之她多次救卫王于水火,合情合理的嫁于卫王。可门户又怎会有所庇佑?
香消玉殒在王宫中,提起卫姬一直是卫王的意难平。
“老儿早些年曾经到过卫王宫,见过那卫姬。就在刚刚,老儿看到了同卫姬长得一般无二的女子。”秦无战明白卫姬对于卫王的重要性,自然也就对元子烈重要。
元子烈蹙眉:“秦老是想…”
“不若收为己用,此女可为卫祸。”
秦无战得明白,元子烈却是有些迟疑。他虽不介意用这些美人计,可人家是清清白白的女子,倒底存着愧对。
秦无战瞧出了少年的顾虑,方才开口:“公子不必担忧,于我们来讲不过是一场交易。此时这女子还在衙府处,公子当真如此做,也算得上是各取所需。”
“衙府?”这年关,怎么会在衙府?
“嗯。”秦无战颔首,随即缓缓道来:“公子不知,这女子原是燕州城的大户人家,虽是未有君侯一般的食邑,可算上是富足。”
秦无战长叹一口气,看起来颇为惋惜:“只是公子不知,前几月公子赴舟骊不在城内,陈王着令了衙官。
这衙官是一个贪财人,到了燕州城,便瞧上了这女子家的田地。传言这女子家中还有着一座蒲团大的金刻莲花。
这衙官便因此动了心思,祸不单行,偏巧衙官又看上了这女子。”
元子烈蹙眉,他回来是听过陈王遣了人过来,也没当做一回事,可如今…
“那…这女子可从了?”立秋也听得入神,不由开口问道。
秦无战摇头:“若是从了,今日,老儿何苦来寻公子。
就在上月,衙官扣了莫须有的帽子,抄了女子的家。将那金莲收到自己家中,又抓走女子父亲入狱。可惜,年老体衰,禁不住风寒,归去了。”
“啊,怎么这样!”立秋不满,颇为抱不平。
“这才刚刚开始,女子不满,到更高处状告衙官。可怎奈官官相护,申冤无路。反而被贼喊捉贼,倒一耙。
是金莲本为他所有物,女子父亲早已将女子卖于他为妾。人已死,自然无从对证。他又拿出一纸契约,按上了女子父亲的手纹。纵使所有人都清楚女子冤枉,可又有谁会站在她那边呢?”
“这…这实在太过分了!这群贼人,真是混账!”立秋也是女子,她能想象得到女子的无助。
“便是这年关夜,衙官多喝了几杯,到了女子家中欲行不轨,强要女子。女子母亲情急之下,错手拿了陶器砸死了衙官。”
立秋狠狠叹道:“砸的好!这样人根本不配为人,死有余辜!”
偏得秦无战摇头:“死了衙官,自然不好交代。这不,年关夜起了刑堂。得知此时之事,老儿瞧见这狱司眼中有掠夺之色,怕是…这女子不得善终。”
罢,他看向元子烈。少年此刻微微蹙眉,一言不发。
自古冤狱自然不少,这狱司也是陈王所提之人,便就是为了看着少年。
秦无战自己不去救,便就是看他的意思。
同时也为了他去效果会更好,这么一个雪中送炭的贵公子。想必,任是谁都会不胜感激,当投桃报李。
秦无战鬓发斑白,这人生大半他都已经历过,自是较之他人心肠硬着。
方才所言的态度虽是惋惜,也不过是做给元子烈看,告诫他机不可失。
少年垂眸,马车还在行驶。年关夜,便是三更天也是热闹非凡。
爆竹声,唢呐声…
马车停在衙府门口,有衙役前来问话。
立秋将眼睛一瞪:“你看好了,这是咱们燕州城的公子烈!”
衙役愣神,他似乎是听过。
公子…
公子!
“奴见过公子,公子恕罪!”看着衙役慌乱的模样,元子烈并不想多追究。
只是绕过衙役,进了衙府。
衙府内惨声连连,少年瞧见,衙役们杖责一位妇人。
有一娇俏姑娘扑在妇人身上,承了落下来的板子。
“主,这些人作为执法之人,为何如此徇私舞弊?简直气煞人也!”立秋本就性子直,而今见到如此冤狱自然不情愿。
她本想让元子烈去救救这个姑娘,可少年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动。她懂得,元子烈是不会去管的。
也许是失望的神色在面上太过于明显,少年也不得不蹙眉:“立秋,你要知道。这国法只能相对公平,这个天下,始终存在高低贵贱。我今日若是救她,便是害她。”
“为何?”
“我救她一次,她便想着我会救第二次。如此只是简单受了些皮肉之苦,便无休止,自命清高以为自己借着我的威风便大摇大摆,只会自寻死路。”少年拢紧大氅,神色寡淡。
一旁的秦无战却是懂了,既然元子烈如此,便是存了意。算将这女子作棋,既然是元子烈的棋子,便应该接受教导。
立秋知道,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谁知,姑娘被十几板子得后面血肉模糊,少年却是动了。
“本公子还真是才知道,这燕州城的衙府,不是本公子的了。年关夜,本公子的美姬也不是本公子的了。”少年眉目傲倨,嗓音清冷。
迈着步子,一身月白大氅也是华贵。
因着元子烈前些日子没在燕州城自然狱司没见过他,瞧着这样的清贵少年不免诧异。
“你是何人?衙府之中,怎可留闲杂人等?见你模样端正,像是个读书的,速速离去!”
“我瞧着你这狱司是当的不快,想换个差事吧?本公子了,这,是我的女人!”元子烈眉眼戾气不减,看起来是少年意气,冲冠一怒为红颜。
“哪里来的子,这是犯人!犯人!”狱司冷笑,目光示意身旁衙役去擒拿元子烈。
谁想到得到的是少年戾气更重的目光,今夜年关本不想多动气,偏得有些不知好歹的。
秦无战含笑,来之前他已经布了侍从在衙府,就是等着元子烈。
元子烈自然清楚秦无战行事,便扬手唤道:“你们也该吃点苦头了,否则当真不知,这燕州城还有我元子烈了!”
数道黑影进入衙府内,便是未动声响各个刀子架在衙役颈上。狱司大惊失色,慌忙离座。
“郎君饶命,郎君饶命!”
“怎得还叫郎君,你还不知我是谁?”
“郎君…是…是…”
“你这竖子好好听清了,主是荣侯公子,元氏子烈。是这燕州城的侯爷,是你们这些人的主子!”立秋本就憋着气,如今方才狠狠道。
果不其然,见到狱司的惨白脸色。
反观元子烈,他并未同狱司多言,而是缓步行至女子身前。
瞧得清女子身后的伤势,他是有意拖了一会儿。
如此便是吃了苦头,用些好药也不足以留疤。
“原是容迟来晚了些,让卿卿如此受苦。”女子称卿卿算是闺房中的乐趣,元子烈这称呼轻佻,也不过是做足了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面子。
李源惜当真在痛意朦胧间瞧着少年消减了几分不适。也许是因为,少年的容貌起了止痛药剂的作用。
李源惜身下的妇人连忙起身查看女儿的情况,随即对着元子烈连连叩首:“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夫人请起。”将眼中戾气略略掩下的少年多少亲近了许多。
林氏扶着李源惜起身,见女儿血肉模糊泪水便止不住的流。
元子烈心中烦躁,他最见不得别人哭哭啼啼。
可也压着性子,温言出声:“夫人,还是到府上休养吧。放心,在我府上,无人敢做些什么。”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着林氏又要拉着李源惜跪下,元子烈实在受不得便伸出手止了林氏的动作:“夫人,感谢的话日后再,你与姑娘的伤还是要尽快处理的。”
李源惜痛的不能言语,只深深瞧了元子烈一眼,便由立秋带着先回了侯府。
此时元子烈留下来,也就没了方才的温和,周身戾气复又大盛,居高临下的瞧着狱司。
作者有话要: 最近两天可能不能更新,今天提前放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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