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梦醒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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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这番话,就明被判了死刑,可刘建所感受到的,却是难得地心平气和。

    难道淮南平叛之后,他就可以高枕无忧吗?不会的

    他猜的到,依照皇帝的性格,就算他立了功,也不会好活,与其如此,不如死在自己人里。

    所以刘建没有反抗,好像等待这一剑已经很久了,剑刃直直地穿胸而过,没有迟疑,一股热血从刘建的口中喷出。

    脸上只有短暂的痛苦,刘建只挣扎了一瞬间,很快就平静了。

    好像这蓄积已久的热血洒出的那一刻,他才能够放下一切,忘掉这王室之间的勾心斗角,去寻求一方没有纷争的净土。

    撩起刘建的袍裾,刘迁面如寒冰地擦去剑刃上的血迹,又鄙夷地踢了一脚道:“父王平日姑息养奸,不愿意下狠心,才会一错再错,有今日之祸。

    已经到了这个紧要关头了,反亦反,不反亦要反,儿臣还请父王速率国中三军,立时杀奔长安,还有一线希望。”

    眨眼间变瞬息万变,刘安心酸极了,什么时候竟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难道自己就注定众叛亲离吗?

    被卫士扶着,他艰难地站起来道:“事急至此!将军以为如何?”

    伍被叹息道:“瞬息万变的局势,现在也只能如此了,屈服只会贻笑大方,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先把朝廷派来的相和内史拘捕起来,以图再变。”

    正准备传呼众封国内官员进宫,刘安却见从宫外跑进一位守城的军侯,他满面急色,而中正拿着一支长箭,而那箭镞之上挑着的,是一块白色绢帛。

    他来到刘安面前,气喘吁吁地道:“禀大王,城外射来了朝廷的信件。”

    信件?众人心中咯噔一下。

    刘安立马展开绢帛,而上面写的,满篇都是犀利的言辞和申斥。

    “现刘陵、东方朔已伏法,庐江、临淮、汝南三郡兵马也己集结寿春,淮南朝不保夕,淮南王切勿抵抗,否则法不留情!

    汤奉旨前来缉捕淮南王太子,识时务者有如淮南王若亲拿王太子,赴京请罪,陛下或可法外施恩,念及同为皇姓一脉,可免一死”

    “遭了!一切都完了。”

    咬紧牙关,刘安将来书甩扔在一边,仰天长叹道:“好个刘彻儿,不愧为寡人的好侄子,行事竟如此诡秘,三郡兵马云集国中,这

    本王竟一无所知,此天不予寡人,天要亡我啊!”

    见淮南王此状,伍被便了然了,劝道:“一切还未定数,王上为何自乱方寸?现大兵压境,咱们先扣了朝廷属官,或许还有斡旋余地。”

    不过正话音未落间,又有一守宫的军侯跌跌撞撞地跑进宫来禀道:“内史大人和中尉率领属下内反了,他们打开城门,让突如其来的汉军拥入寿春城,正朝王宫而来。”

    消息很劲爆,

    一路走来,又有内贼趁闯入,搅得王宫乱作一团。

    于是乎,一时间守卫王宫的禁卫们杂沓的脚步声,黄门和宫女们的哭喊声,宫墙外的马嘶声和车驾的轮毂声,声声入耳,一阵阵地在刘安耳际此起彼伏。

    他不甘心,不相信苦心经营了一生的淮南国,在顷刻间就土崩瓦解了。

    刘安用忍耐和心计浇造的帝王梦随着城门的打开而破碎了。

    也就是求生的本能,使他对周围的黄门和禁卫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们还不速去关闭宫门,据守自保啊!”

    一边站着的刘迁被刘安的怒吼唤醒,大喊着挥动宝剑向宫门外冲去。

    “卑臣这就去!”

    伍被罢,就匆匆走了。

    萧瑟!偌大的王宫大殿内,就只剩下形单影只,苦涩的刘安。

    眼睛四扫过去,看着满殿毫不逊色于未央宫的陈列,他忽然感到这殿太大,而自己太渺了。

    十数年来,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行为和持守的黄老学之间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他好歹也曾与刘彻,面对面地坐在未央宫宣室殿内高谈得意之作鸿烈,可回眸来路,他何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呢?

    如此想来,也许建元二年第一次见面时,刘彻就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而自己的失误恰恰是在一次次的过招中太轻视了年轻的皇帝。

    赤裸裸地,

    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寿春城都破了,这一堵宫墙怎敌得朝廷大军,可笑如今,与其被张汤押解长安,倒不如就此了结此生。

    刘安沉重地转身奔到内殿,从剑架上抽出宝剑,正紧闭悲怆的双目,就要自刎而死,却又被从身后传来的呼声惊动了。

    回身看去,却是荼后带着几名宫女赶到这空荡荡的大殿来了。

    上前夺了宝剑扔在地上,荼后扑进刘安的怀中,嘤嘤哭道:“夫君一死倒也干脆,留下妾身又当如何自处啊?悲兮惨兮”

    刘安苦笑一声,哀从心来,尽管眼前这个女人在争宠中不择段,排挤众女,但她的美艳也多少次让刘安心动。

    眼下,他却是再也没有能力去呵护自己心爱的女人了。

    刘安舒展衣袖,轻轻地拂去王后眼角的泪水,悲笑道:“王后不必愁伤,寡人怎会丢下王后呢?

    寡人即然活不了,不如和王后生生死死都在一起,快去备些酒菜来,寡人一定要与王后对饮。”

    没过多久,酒菜便上来了,刘安抢先一步道:“平日都是王后伺候寡人,今日寡人就改了,寡人要亲自为王后斟酒。”

    荼后柔声道:“好”

    酒喝得太快,刘安额头上的青筋很快暴起,伴随着那流动的血液,都好像沸腾了似的。

    “哈哈哈,看来,寡人无法与王后入住未央宫,一起坐进椒房殿了。”

    王后听罢,泣不成声。

    众侍女同哭,泪眼模糊中,荼后惊异地发现,眼前这个满腹诗书、才情横溢的男人一下子老了,昔日的剑眉和美髯都白了。

    “王上”

    “王后休要如此,王后的泪是寡人的断肠曲啊!”

    放下酒爵,刘安捧起荼后泪湿脂粉的脸道,“笑一笑,寡人就喜欢看王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