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白山棋会(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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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上。

    苏园才女赵飞影和陆九渊弈到中局,陆九渊棋盘下方一条大龙被屠败相已现,赵飞影云鬓高束,一袭白色大氅,衬托得优雅如兰,举投足魅惑众生:“陆公子,承让了。”

    “赵姑娘才艺双绝,陆某佩服。”

    平日论起吃喝玩乐陆九渊是行家,对围棋只是略通皮毛,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也,见自己落入下风,他并不懊恼,而是谈笑风生大献殷勤。

    所谓围棋九品,守拙,若愚,斗力,巧,用智,通幽,具体,坐照,入神。陆九渊尚未入流,领悟不到其中奥妙之处,自然也不痴迷。

    古人围棋九品之分很精妙,包罗万象,蕴含世间大道奥妙,只有棋中高才妙悟。像宁放陆九渊之类连入品都算不上,赫老夫子也只是五品用智阶段。

    今天的棋会有两大才女在场,显得清雅了很多,不光陆九渊,清河公子之流,就是钱知府白文喜等人都文质彬彬,言谈清雅。任何场面,只要有女人,男人就会变得文雅,何况是苏卿赵飞影这样的才女。

    两人对弈基本胜负已定,赵飞影心思已经不在棋盘上,从怀中抱出一只通体白玉般地猫儿,满脸宠溺之色,是陆九渊几日前刚送的那只波斯猫。

    “赵姑娘,这波斯猫可还趁意?”

    “欢喜得很,女子还未谢过陆公子,多谢了。”看得出赵飞影是真的喜欢猫,爱不释。

    “呵呵,赵姑娘不必客气”陆九渊笑道:“早就听赵姑娘喜欢奇巧玩意,过几日有批东瀛香料运来,到时陆某请赵姑娘赏玩。”

    “哦,那太好了,多谢陆公子。”

    赵飞影不免喜形于色,东瀛香料,西域波斯猫在大德朝都是非常难得的玩意,早先只有宫里才有后来才到民间,价格昂贵,普通人家连想都不用想,也只有陆九渊这样坑爹的的富二代才能如此挥霍。

    身后一桌上,正在和苏卿聊天的清河公子听见两人谈话,鼻子里哼了一声,满脸不屑。虽然天寒地冻,清河公子仍然羽扇纶巾,一副书生模样,和其他服饰华贵的人截然不同,显示出他的品味非一般俗人可比。

    捕捉到清河公子的表情,苏卿抿嘴浅笑:“苏公子,不打算也送女子一件好玩意吗?”

    “这个”清河公子尴尬:“好好。”

    韩鄙捏着白子迟迟不落,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了,他还在长考,不过古代围棋对弈时长考很普遍,琴棋书画在当时是社会名流象征,往往到了最后关键时刻,不愿意服输的人会长时间考虑,甚至可以长考十几个时辰。

    见韩鄙长考,围观的人群便散了,跑去其他桌观战。

    宁放也跑去其他桌观棋,他的棋艺普通,场上都是大佬,一个落魄公子自然也没人注意他。

    中间休息,沈姑姑端上点心和汤,点心有蜜糕、糍糕、蜂糖糕、香汤有豆蔻汤,二陈汤,十分丰盛,众人吃完点心,继续下棋。

    这会儿其他人也都参与进来了,吴安世,顾老,朱国正都加入对弈,天气寒冷,即使坐在火盆边,所有人都冷的打哆嗦,钱仁谦已经不耐烦地频频回头看其他桌棋局,韩鄙仍然不愿认输,他只能等待。

    雪灾刚过,加上天冷,围观的人不多,人群里有个满脸虬须,穿着破烂散发汗味儿的汉子蹲在一旁聚精会神地观棋,神情极其专注几乎目不转睛。而旁边的人都掩嘴在嘲笑,连郑秀才也时不时逗他一下,惹得众人大笑。

    “赵复,这盘棋谁会赢?”

    “猜猜看,猜中了给你两文钱。”

    无论别人怎么嘲笑,那叫赵复的虬须大汉置若罔闻,只是低头观棋,这人是城北老凤祥绸缎庄段家的马车夫,路上遇人下棋必停下观棋,风雨无阻,被人戏称棋痴。

    白山棋院往届棋会,赵复无一遗漏,不过他只是普通马车夫,又满身臭味,几乎没人跟他下棋,倒是都拿他寻开心,别人嘲笑,赵复从来不理,就像没听到。

    钱清玉见韩鄙长考,跑过去逗赵飞影怀中的波斯猫,若非是偶然想起了教过她的师傅郑秀才,这位知府千金也不会来参加棋会,所以今天人群里最高兴的当属郑秀才了。

    终于韩鄙似乎下了决心,捏着白子的右慢慢地往下落。

    “韩老等等”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正在给钱仁谦添茶的沈姑姑拦住韩鄙,指了指棋盘中间一个位置。

    韩鄙和知府钱仁谦看了一眼那个位置,同时都愣住了。那一片本来已经是死棋,无论怎么看都无法挽回,可沈姑姑随意指的那个位置却如奇兵异军突起,有画龙点睛之妙,初看平平毫无用处,仔细推演下去白子竟然逆转颓势,妙不可言。

    “妙啊,妙啊,因形用力,无形无体此乃神来一笔啊。”

    韩鄙赞不绝口,赫老夫子看着棋局沉吟了一下,也露出赞赏。

    沈姑姑一直穿梭在各桌边,添茶倒水笑脸迎客,忙的不可开交,偶尔看一下棋局,没想到随意一指却帮了韩老大忙。

    这场对弈至此风向立变,韩鄙扭转颓势趁势而为,很快就结束了。留下钱仁谦一脸不可思议,刚才那步棋谁也没有看出来,他不相信一个女娃娃怎么会看到这么高深的步数。

    “钱大人,承让,承让。”

    “这。”

    “哈哈,赫老,恭喜你收了个好女儿,一个女娃娃竟有此眼力,老夫生平从未见过,佩服佩服。”

    韩鄙喜不自胜,连连夸奖。他一生为官,自是见过无数棋,也不乏女子高,但今日沈姑姑仍然使他震撼。

    这戏剧性的一幕让场上所有人都大为惊讶,大德朝对女子才德要求甚高,大家闺秀无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并不稀奇。但多数棋艺泛泛,就连四大才女也不过是比普通人高而已。所以沈姑姑这一举动足以震惊四座了。

    接下来,韩鄙来了兴趣,非要和沈姑姑对弈,连下二局都输了。

    众人看着沈姑姑,一个流落到此的普通卖艺女子,两个月前还流落街头,竟然能打败棋艺不俗的翰林院老大人,重要的是她从未拜师学过,完全是平日观棋自学。

    “天才啊,天才。”

    韩鄙已经无法掩饰激动的内心了,不要以为古人都那么守旧,古人对人才也是很爱惜,尤其是天才人物出现,韩鄙站起来,激动的舞足蹈。

    沈姑姑站在人群里,满脸通红,像做错事一样忐忑不安,她显然对众人过度关注不适应,低头捻着衣角。

    她自幼丧母,父女俩相依为命卖艺为生,尝尽了人间艰辛,幸而被棋院收留,才能吃口饱饭。现在聚光灯下,她有点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