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
依旧是沿着那蜿蜒曲折的挂壁回廊,冬隐带狄旭和御璟要去这一层地界另一端的密书馆,其中所珍藏的全是与月墟洞有关的密文,自然也会有如何出这月墟洞的秘法。
行进路上,当他们两人听过冬隐的身世之后都十分感慨。
御璟看着幽暗前方缓步道:“没想到,九年以来月墟洞里一直都有自己人被困在里面。”
“何止九年,我这一生都注定要在月墟洞中度过,只是这九年间没有了母亲的陪伴,更加孤独罢了。”走在前面的冬隐答得好似很坚强,但终究掩不住内心的孤寂。
狄旭又变回了以前的狄旭,褪去了临敌时的凌厉杀气,带着一贯迷人的笑意问她:“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雪茵。”冬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带着无尽柔软的依恋。
一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狄旭和御璟的眼神便撞在了一起,两人神色出奇的相似。
御璟好似解开了谜题般:“难怪月墟洞里的人要这样对你。”
前面带路的冬隐不解其意,惊惶地回头看去,这个答案对她来十分重要,纵然这个答案极有可能会伤害到她。
狄旭见状便问她:“你可知道你母亲的身份?”
“这这里的人死光之前,我一直都被隔离在月墟洞最偏远的地方,除了母亲和加印于我的人之外,就再也没人知道我的存在了。所以我基本上与这里的人没有任何接触,母亲自己也没跟我提过她有什么身份。”冬隐期待地看着狄旭,很想知道他后面要的话。
狄旭又问:“你可知神族境内有天帝御封的四帅五将?”
“这里只剩下我一人之后,我便走出了曾经限制我活动范围的角落,开始探寻月墟洞,后来好似在哪本书上看到过。”冬隐对外界的事物十分敏感,马上就了出来,“分别是四方主帅和五大战将,东有苍龙、西有白虎、南有朱雀,我们北边的则是玄武。你紫电战将是五将之首,其次当属金玉战将,”到这里冬隐还奇怪地看了御璟一眼,“然后是执音、蓝焰和冰舞。这跟我母亲有什么关系?”
“我要跟你解释一下,”御璟想消冬隐的疑虑,主动,“书上所位列五将第二的金玉战将是指我师父。”
“原来如此。”冬隐看着太过年轻的御璟点了点头,有所释然。
狄旭这才对冬隐:“你母亲就是冰舞战将。”
“什么?”冬隐听了这话一下子定在了原地,彻底转身正对着狄旭,也不继续带路了,难以置信地,“书上天帝陛下御封的四帅五将在我尚武之神族中地位极高!”
冬隐这么一停,狄旭和御璟也随之止步了。
无论冬隐怎么激动,狄旭都是从容笑对,接着:“她可有一枚从不离身的戒指,纯银造花开如雪,触之极寒?”
冬隐连连点头:“确有!”
御璟则更加确定地:“所以,月墟洞里的人这样对你就不奇怪了。”
“为什么?”冬隐一时间并未想通。
“月墟洞内所有门徒均由先知选中后送入,门徒初入则受印赐姓,雪茵虽没有被挑选为天玦守护者,却被天帝陛下慧眼识中,在中宫天端城受封为冰舞战将,那时我也在场。”狄旭目光悠远,似在追忆。
冬隐急切地问:“这跟月墟洞里的人如何对我有什么关系?”
狄旭解释:“月墟洞里的一切都关系到天玦界的根本,而天玦界巩固与否关乎整个神族存亡,所以戒律严明。守护者们对门徒的管教十分苛刻,无论何事都不得行差踏错。”
御璟接着:“你从未接触过外面的世界,可能并不知道对于我们整个神族来,月墟洞都是最为神秘的存在之一。不管是谁、无论他的身份地位如何,这里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入的地方,所有守护者与门徒的存在都是神圣而不可亵渎的。因为她们一旦被先知选中,就得为天玦界、为整个神族贡献一生,不得再有分毫私念。”
冬隐明了,失望地:“而我的母亲,却为了一个男人……”
狄旭点点头,叹息道:“你母亲不仅违背了当初入月墟洞时立下的誓言,还辜负了天帝陛下对她的信任与期望。”
御璟则得更详细了些:“不管从哪一层面来,月墟洞的掌管者都是绝对不希望看到这种事情发生的,即便是发生了,她们也希望这一切看上去是并未发生过的样子。”
“所以母亲生下我之后,我被加印限制,永远不能出月墟洞,她们也不能让月墟洞里的其他人知道我的存在,而母亲则继续行使她冰舞战将的职责?”冬隐嘲讽地笑了笑,“如此一来,就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大概也只能这样了。”御璟同情地看着冬隐。
冬隐却不甘心地:“为什么当初母亲有了我之后还要回来,既然她是真心爱那个男人,为什么不放弃这里的一切,重新开始另一种生活?”
狄旭意味深长地看着冬隐:“假如,雪茵当年真的一走了之,与你父亲隐居不问世事。那么,九年前负雪山这一段的天玦界破损,魔族大举入侵时,这月墟洞里的第一战线少了冰舞战将,你可知意味着什么?”
冬隐默不作声,似乎想到了什么。
狄旭加重语调接着:“意味着我们不能成功扭转当年的败势,意味着今时今日天玦界可能还未被修复,意味着整个神族境内恐怕已被魔族全数攻破,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此后,不管雪茵隐居在哪里,都躲避不了魔族的血洗之势,到那时她也就独木难支后悔莫及了!”
听完狄旭这番话之后,冬隐终于对她母亲当年的选择表示理解,虽然艰难,但还是:“我明白了。”
于是,她带着两人继续向前,一路走来,藏在岩洞中的密书馆终于展现在眼前了。
冬隐推开了沉重的雕花石门,由下至上堆满了书简的木架展现在众人面前,无比浩瀚庞大。
冬隐将两人引了进去,并:“虽然这里是月墟洞所有机密之所在,但书简记录中密语极多,在我独处的这九年间,想尽一切办法所能破解的密语也寥寥无几。所以,能不能找到出去月墟洞的办法,就全靠两位大人了!”
一旦踏入,三人仿佛就淹没在了书海之中,要在这里找到出去的方法,岂不是大海捞针?御璟望书兴叹的时候,发现狄旭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而不是这馆内庞杂的书简上。
狄旭好似一点都不担忧的样子,对御璟:“物久沾灵,必能回响,全靠你了。”
御璟颇有压力地看着密书馆类高约一丈有余的靠墙书架,没有把握地回他:“我尽力。”
“瞬影如果醒了,他们两个怕是应对不了,我要回去看看。冬隐留下陪你,这边有任何问题就过来叫我。”狄旭好似觉得同御璟一起走到这里之后,他的事情就办完了,于是心安理得地离去。
狄旭沿着回廊原路返回,走到了这一层的建筑群所在处,回廊一出口正好接了一条通向地下村落的路,道路两旁列有石灯路引,虽光照昏暗,却有胜于无。
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由高低错落的房屋围绕而成的别致庭院,清缘坐在庭院中的石桌旁,身后是唯一一间有光亮的屋。
她本低头沉思,听闻脚步声靠近,抬头见了狄旭时神色一亮,遇到了救星般起身便对他:“大人,你快去看看腾王殿下吧!”
“醒了?”狄旭边往清缘身旁走近边朝屋内看去,那里面暂时听不见什么大的动静,便,“这种情况下他居然没把屋子给掀了,伤势堪忧啊!”
清缘不放心地:“我不敢进去,也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您就快去看看吧,怕逝云一个人在里面应付不来!”
狄旭心有所虑,并不似清缘那般着急,而是随意在一张石凳上坐下,似有叹息。
清缘站在狄旭身边:“大人,您这是……”
“事已至此,我进去也没什么用了。”
“那总不能……”清缘看得清楚,这一次的狄旭是真让愁绪锁了眉。
狄旭也无可奈何,心事重重地笑对着清缘拍了怕身旁的石凳,:“来,坐我身边。”
清缘虽记挂屋内情形,但不得不坐了下去,不明所以地看着狄旭。狄旭望着幽暗的远方,悬崖峭壁上长着世间少有的白色树木,清缘却如坐针毡,心不能定。
不期然间狄旭开口了:“这情形,是瞬影逼问你立誓的事情,你没有回答他,所以就在里面和逝云闹起来了吧?”
“正是。腾王殿下伤势太重了,如果您不去劝,这里恐怕没人劝得了他了。”清缘有所顾虑,又往透光的窗户看去。
狄旭坦然相告:“我一进去,他就会问我镇魔石髓的事情,可我并不想告诉他。”
清缘目光一亮,看着狄旭:“那墨玉原来叫作镇魔石髓?”
狄旭毫不掩饰地点点头,看上去不像是漏嘴的样子。
清缘不解地问:“您不想告诉他,为何要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