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
瞬影缓缓在床边坐下,视线也从桌面上整齐摆放的零碎物件中收回,并没有回答清缘关于发钗的问题,只是情绪回落之后那头痛欲裂的感觉变得十分突兀,瞬影受不住抬手按住了太阳穴。
清缘见状赶忙上前,双手递出汤药,对瞬影:“殿下快把醒酒汤喝了吧!”
瞬影好似逞强一般,收回了按在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上的手指,,抬头冷森森看了清缘一眼,:“你刚才叫我什么?”
清缘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生疏地改了口:“瞬影?”
瞬影这才接过碗,一口气将醒酒汤喝完,而后把碗递了回去。清缘很自然地移步想要离去,谁知瞬影问了她一句:“你出来做什么?”
清缘不想作答,低声反问一句:“那你出来做什么?”这话完之后清缘就后悔了,就瞬影这暴脾气,跟谁杠也不该跟他杠呀!
语毕,清缘惊恐地往那边看了一眼,谁知,瞬影十分反常,并没有任何发脾气的迹象。
“真放肆。”瞬影淡淡地了这么一句,起身取下了搁在床尾衣架上的外衣,竟发现上面不仅没有一丝污渍或异味,反而还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应该是被清洗过了,便有些惊讶地看向清缘。
清缘没有注意到瞬影细微的动作,而是快速拿起桌上自己的发钗,壮着胆子对瞬影:“发钗我取回了,然后,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不等瞬影首肯,清缘便慌忙退离而出,瞬影站在原处,静默地看着她那副避之不及的样子,不禁露出一丝惨笑,反复摩挲着被清缘洗净的衣物,冷峻的脸庞上浮现出了心底最为柔软的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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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后终于在封黎的陪同下来到了月墟洞,狄旭撤去了月墟洞大殿外的紫电界限,只许天后与逝云进入,其他人则留在门外,包括上次与他发生争执的封黎。
天后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眼中却透着一股常人无法凝聚的英气。她站在天帝与那魔族女子的遗体旁,显得十分冷静而克制,但逝云依旧能感受到那股难以言喻的哀思。
逝云见天后在此站了许久也不话,心翼翼地问:“母后,您怪父皇吗?”
良久,天后才轻叹一声,无可奈何地:“怪?他若没死,我岂止是怪他?我还会怨他、恨他。但是,逝者已矣,他又是为我神族战死在此,我与他的恩怨,也就到此为止了。”语毕时,天后闭上双眼,神情百般复杂,逝云看不懂。
片刻后,天后睁开双目,敏锐的视线落在了魔族女子所佩戴的黑玉身上,轻声问:“瞬影是不肯见我,所以早早的就出了月墟洞吗?”
逝云不知如何答话,其实他也没弄明白瞬影为何会不辞而别,因为有所顾忌,所以显得话不太利索:“瞬影他……也许有些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办……”
天后毫不介意,摇头苦笑,忽而收敛神色,又对逝云:“我知道,你一直怪我多年来待瞬影不公,所以,一次又一次地偷跑出天端城。”
既然话到了这里,一直堵在逝云心底的话也就脱口而出了:“母后可否收回禁锢瞬影的懿旨,让他可以自由出入西境之外的地界?”
天后听闻此言,面色欣然,却依旧拒绝:“不可。”
“为什么?”逝云有些激动,无法理解天后的决定,“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的伤早就好了!况且多年来,我刻苦修习驭风术,成效不俗,瞬影也没有能力再伤我分毫!”
其实,这话得有多夸张,逝云心底是清楚的,但是为了瞬影,他必须这么。
天后慈爱地看着逝云,对他的心思了若指掌,微笑道:“逝云,还差一年你便到了弱冠之龄,届时我与摄政王便还政与你,你将继承大统。长兄如父,这旨意该出自你手才对。”
“长兄如父”这四个字一下子就令逝云想起了清缘在外面庭院中曾对他过的话,一时间有些晃神。
逝云明白,这一番话道出了天后的用心良苦,便为方才失态而感到惭愧,低了低头,又:“可是,您也是瞬影的母后呀!虽然天端城内总有流言蜚语瞬影并非母后亲生……”
天后目光坚毅地看着逝云,淡然道:“这不是流言蜚语,是事实。”
逝云听了这话其实也并不意外,但是天后接下来的,却令他瞠目结舌!
天后看着天帝怀中的女子,面容平静处已看不出什么情绪了,她不轻不重地:“她才是瞬影和秦如的生母,这也是我为何不带秦如前来的缘故。”
逝云被惊得退了一步,一时间脑子全乱了,震惊地:“可、可她是……”
“她是魔族。”波澜不惊的天后替逝云把后面的话完了。
方才还在挣扎要不要将这秘密告诉天后的逝云再次愣住,缓缓道:“母后,你早知道了?”
“你父皇待我向来坦诚,当初他将双生子送回中宫,明原因并请我待之视如己出,我答应了。”天后颇为无奈地,“只是没有想到,瞬影与秦如性情相差甚远,这承诺,我算是失信了一半。”
逝云迅速在脑海中搜寻曾学过的魔族知识,心慌意乱地:“不可能,书上有记载的,高等魔族没有生育能力,那叫做生殖隔离!所以谟戮才会不断寻找与他一样的紫眸魔族作为续命容器!”
“没错,世人皆知只有低等魔物才能迅速繁殖,高等魔族无法生息繁衍,但却从未有人尝试过神魔两族交合!”到这里,天后难免愤恨地转身背对着天帝与珈澜的遗体,也许于她来,这才是最大的侮辱!
逝云难以接受,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那瞬影和秦如岂不是都有一半的魔族血统?”
“所以狄旭不许封黎强闯此处!”天后果真是心如明镜之人,尽知世事之要害,“事关重大,决不可泄露分毫,今时今日,我也是迫不得已才与你听的!秦如性情温良,从不需要我去操心,只是瞬影生性残暴冷酷,而且事事与你相争,你不得不防啊!”天后担忧地看着逝云,疼惜至极。
逝云心不能定,但是为了天后安心,他不得不故作把握十足的样子,:“母后多虑了,我与瞬影毕竟是手足血脉,八年前的事情只是一场意外罢了。”
天后语速放缓,依旧告诫他:“但愿是我多虑了。只是,瞬影将来若是真做出什么大逆不道、危害神族的事情,叫你父皇英灵如何安息?所以,我要你将此事放在心底,时时刻刻不能忘却,万一将来瞬影果真做出了什么有辱你父皇圣誉的事情,你必须从严处置,不可顾念兄弟手足之情!兹事体大,你可明白?”
逝云迟疑了一会儿,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明白。”
霎时间,月光如练洒在了逝云身旁,可这月墟洞内大厅中,怎会有月光乍现呢?
逝云转身看去,看见了一个女人由银辉交织而成的虚幻身影,她便是那乍现的月光!这女人一身银装,还戴着一张缀有银羽点有鲜花的全脸面具,对着天后与逝云发出了不太真实的笑声,悠然道:“囚鸟冒昧现身,还望恕罪。”
“囚鸟?”逝云量着女人的虚影,,“莫非你就是轮转宫里的先知?”
囚鸟微微欠身,答到:“正是。”
天后好似早与先知相识一般,问道:“怎么,又窥破天机了?”
面具上看不见先知面容神情,显得此人十分神秘,她向逝云伸出右手,手中平放着一枚令牌,好似待逝云取走。
这是一个虚影,他如何取物?逝云狐疑地伸手去拿虚影手中的令牌,不料手指穿过了先知的手掌,居然抓住了实物。拿回来一看,一木质令牌,绕边缘雕刻常青藤图样,正中上书“轮转宫”三个大字,翻转到背面,是他的名字“轩辕逝云”熠熠生辉。
“天机玄妙,稍纵即逝,静候太子大驾!”先知躬身行礼,而后那月华般的虚影就倏忽消失了。
逝云一脸茫然地看着先知消失的地方,:“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她来都来了……”
“逝云,”天后神色肃然道,“每逢先知请柬出现,都会迎来神族重大转折,你必须现在就去!”
“可是……”逝云看向另一边天帝的遗体,只觉不妥,“父皇还未下葬,我此刻怎能离开?”
“这里一切事宜我自会处理,珈澜……”天后看了那魔族女子一眼,有些犹豫,不过还是下了决心,“我准她入葬皇陵陪你父皇。”
“母后您……真是大度。”逝云从来不知自己生母竟有如此气度,若是将此事交给他做决定,他都未必能做到这一步。
天后看着逝云慈爱地笑了,嘱咐道:“你这就叫御璟随你前去,一路心。我会在梓宫守灵,一旦先知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你尽快赶来与我汇合。”
逝云不舍地对天后:“母后保重身体,孩儿速去速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