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认
面对瞬影醉得迷离的双眸,清缘沿着环壁平台心翼翼地走到了他身边,看着泡在水纹书中的他投来一种努力辨识自己的困惑目光,柔声劝道:“你又喝醉了,要不你先出来?”
瞬影撑着池壁缓缓站起身来,身体摇晃不稳,清缘有些担心,差点伸手去扶,但始终对酩酊大醉的他有所防备,毕竟吃了许多次亏,还是摸不清这人的爆脾气。
进来之前,清缘自己心底也是有些怵的,现在看他醉成这样定是心情不好了。他又三番四次在此轰走了晶菱,所以还是别轻易惹他比较好,免得又突发脾气,经受不住。
瞬影在这水纹书中站稳之后,浮字受了惊扰四散游弋。这水池有些深,平日里高出清缘差不多两个头的瞬影完全站直了后,刚刚到了清缘的腰际。
清缘想引他出来,便:“你这这水纹书里泡着好似不妥……”
醉眼惺忪的瞬影努力睁眼,好似终于认出了清缘,神色异动,未等清缘把话完就毫无征兆地扑到了池边清缘的身上,激动地将她环腰而抱,清缘被瞬影吓地一声惊叫直往后退,可身后就是墙壁了,无处可退,正要推开他时却发现他认错了人!
“母后!”瞬影的双手死死地环住了清缘的腰身,将脑袋埋在她的衣裙中,委屈得好似一个十岁的孩子,却用醉得一塌糊涂地语调,“对不起,我不敢去见您……”
清缘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一时间忘记了她要推开瞬影的事情,任由他像孩子似地贴着自己,不肯松手。
“我早就知道您不是我生母,我早就知道……”瞬影的肩膀微微颤抖,万分难过地,“您只是他一个人的生母罢了,可我就是嫉恨他,您若能容我嫉恨他该有、多好……”
清缘的衣衫被被瞬影沾湿了,她却没感到凉意,瞬影整个人都在发烫,在思绪混乱中轻声提醒道:“你……认错人了!”
“我当时就在想,纵然我非您亲生,我体内流淌的好歹也是皇族血脉啊,可是……可是为什么我的生母是魔族!”瞬影几经挣扎才将最后一句话吼了出来,很顺利地掩盖住了清缘前一刻略显怯懦的声音,同时双臂用力勒地清缘腰间剧痛,而后竟在清缘身上痛哭失声。
清缘听了这话心中震惊,再次往后退去,几乎是整个身体都贴在了厅壁上。
瞬影手上的力道却从未有过丝毫松懈,好似怕她离去一般,清缘走避退不了,心中大乱。低头看去,醉酒的瞬影好似一个孩童,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却遭受重罚,惊天般的委屈与难过让他止不住地抽泣着。
“魔族?”清缘心脏狂跳,她明白自己知道了并不应当知道的事情!
一系列不完理不清的种种矛盾一下子全部涌入清缘的脑海中,眼前的稳固的世界有些暗自坍塌的迹象,可转念一想:是那个绿眸的魔族、是那个与瞬影有着相同玉佩的魔族,也是那个当年在负雪山上救过自己的魔族。
就这么想下来,清缘被瞬影抱住的身子便不再如方才那般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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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缘将发着高烧的瞬影从记忆宫殿中的水纹书里带了出来,一路蹒跚来到了花田内的院落中。
“书吏大人,腾王殿下丨体热异常,怕是感染风寒了。此地地处偏远,可否让腾王殿下暂时在您这边借宿?”清缘不敢称其“花奴”,只好以官职相称。
清缘的话音在院落响起时,偏室的窗口马上冒出了几个脑袋看着她和她带回来的人。在房内等候的姝蔓和晶菱很快推门跑了出来,正逢花奴回了清缘的话。
“倒是无妨,只是我这柴扉院落中只有陋室三间,一间自住,另一间借给了友人之子,然后就只剩最后一间,”蹲在院落枯树旁的清理杂草的花奴,转身看着今晚多出来的这些人,“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晶菱看着清缘有些崇拜地:“姐姐好厉害呀,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就把腾王殿下给带出来了!”
姝蔓却不太乐观地对晶菱:“可别高兴的太早,醉成这样,肯定没替你把先知请柬交出去。”
“这腾王没把清缘姐姐轰出来,那怎么着也成了一半啊!”晶菱古怪精灵笑着,心里想的全是好事。
“只要有地方让我安置腾王殿下即可,”清缘扛着瞬影有些支撑不住了,无暇顾及欢欣雀跃的晶菱,而是对花奴,“烦请带路。”清缘看了一旁无所事事的姝蔓一眼,,“快搭把手,他好沉。”
一直对瞬影敬而远之的姝蔓这才不情愿地上前帮忙,花奴开了院落中西侧房间的门,清缘与姝蔓两人就驾着腾王走了进去,放在了床上。
“好了,”姝蔓扔下瞬影之后轻松地拍了拍手,,“姐姐,你把令牌扔他身上,然后咱们找地方投宿去。”
这话正好让跟在后面的晶菱听了去,忙:“这可不行啊,师父过的,这信物必须是自愿接受才算数的。”
“可以的,”姝蔓好似觉得孩子应该很好忽悠,笑眯眯地对晶菱,半哄半骗地,“把令牌放他身边,等他醒来之后一看就会明白了,不定就想通了呢!”
清缘将被褥心翼翼盖在瞬影身上之后才转身,略带嗔怒地对姝蔓:“照腾王的性格,醒来之后发现这令牌,直接摔了的可能性更大。”
姝蔓怎么看床上的瞬影就怎么不顺眼,两手一摊:“那也没办法呀,反正咱们尽力了,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姝蔓姐姐,你这也叫尽力呀?”晶菱有些不开心地嘀咕了起来,“人不到齐的话,你们可是得一直在这里等人齐之后才能一同入轮转宫的哟!”
谁知姝蔓听后眼神一亮,不忧反喜,:“是吗?如果他一直不接受信物,我们其他受邀者就得一直等到他接受信物为止?”
晶菱方才那话本是想要施压的,但她不明白为什么姝蔓听过不但不急,反而十分开心。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的晶菱眨巴着眼问:“姝蔓姐姐难道觉得一直滞留在此,不能进轮转宫是什么好事吗?”
姝蔓别过脸,躲着清缘面露微笑,:“无妨,大不了这段时间就在这城里四处逛逛,不定一转身就能碰到……”
实在看不过的清缘终于点破:“逛着逛着就在城里巧遇御璟大人了,是吗?”
姝蔓抿嘴忍笑,带着几丝单恋的羞涩转移话题:“好了啦,姐姐!我好困啊,别管他了,我们去城街市那边找客栈落脚吧!”
“腾王殿下烧得厉害,”清缘坐在床边,一手覆在瞬影额上探温,不放心地,“我还是留下来照看为好,你觉得不方便的话,就先行离去吧。”
就在这时,一旁的晶菱也不由自主地起了哈欠,一下子就传染到了姝蔓和清缘。
清缘看着晶菱困乏的样子,贴心地对她:“时候不早了,你今晚在哪儿休息?”
晶菱指了指隔壁,:“这段时间回不了轮转宫,一般住客栈的。不过,今晚就跟他们姐弟俩凑合一晚。”
“那你早些休息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
晶菱点了点头,由衷感谢地看着清缘,甜甜地:“谢谢姐姐帮我!”
“不客气,快去休息吧。”清缘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晶菱安心地点头离去。
待晶菱出了房门之后,姝蔓不解地看了床上昏睡不醒的瞬影,问:“诶?他不是有玉璜在身吗?怎么还会生病?”
“方才在里面,我、”清缘站起身来,顿了一下才继续,“我搜过了,玉璜不在他身上。”
“我的天哪,那可是天玦玉呀!他醉成这副模样,不会把玉钥给弄丢了吧?”在姝蔓的心目中,天玦玉这比这腾王要紧多了,到此处神色全变了。
清缘很冷静地:“应该不至于吧,可能是有意放置在某处了。”
姝蔓这才放心下来,已生了去意,却看着清缘:“姐姐,你不会真算留下来照看他吧?这就一间屋子,你们若是共处一室,传出去也不好呀!”
清缘早有算般淡然道:“放心,我就在这院子里凑合一晚吧!”
“你……”姝蔓忽然有些心疼自己的姐姐,“你这是何必呢,就为了他这种人?”
“为了他能尽快接受先知请柬,同我们一起入轮转宫。”清缘洞悉地看着姝蔓,十分理智地,“你希望时间拖得越久越好,这样就有许多时间同御璟大人相处,我却希望这事今早结束,这样就可以避免与太子殿下接触过多。”
“算你狠!”听懂了清缘用意的姝蔓扁了扁嘴,“他接不接受先知请柬那就看你的厉害了,反正我明天一早我就去找御璟大人。”她一想到倾慕之人就心中荡漾,毫无顾忌地看着清缘,“太子殿下入了这南落城,一准去了南宫朱雀府落脚。”
清缘实在拿她没办法,只得提醒道:“可别跟义父一样,见了朱雀府的人就吵架,行吗?”
“义父跟朱雀将军那是积年累月政见不和,我和羽氏姐妹可不一样,”姝蔓不自主地直了直身板,故作大度地,“只要她们别做得太过分,我是不会主动伤了和气的。”
清缘一脸不信,就在姝蔓开开心心地走出房门之前,清缘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把她叫住了:“姝蔓,有件事情你得答应我。”
已走到门口的姝蔓回望过去,问:“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