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札
姝蔓想不到清缘还有什么要嘱咐的,便静静地看着清缘听她缓缓:“你想见御璟大人,我不拦你、也拦不住。只是……”
灯烛萤然,映衬着清缘的脸色十分犹疑,沉吟许久之后,在姝蔓询问难耐的目光下,清缘才决然道:“你见了御璟大人就会见到逝云,他若问起我来,你就不知道我在哪里,行吗?”
姝蔓极不理解清缘的做法,颇有微词:“你这是何必呢?太子殿下若是知道了,指不定得有多伤心呢!”
清缘却不以为然,自有一番解释:“你不他能知道吗?他不知道就不会伤心了,不是吗?”
“好吧、好吧,”姝蔓摆摆手,“你弯弯绕绕的心思我不懂,也不想懂,就按你的来,只要你不管我和御璟大人之间的事就行。”
待姝蔓离去后,清缘首先拴上了房门,而后来到瞬影的床边,将被褥一角掀开,把瞬影的右臂拿在手上,轻轻掀开了衣袖,见到臂上的约一寸长的横向割裂伤口,伤口早已结痂,呈黑色,好似中毒迹象,伤口周围皮下经脉若隐若现,亦是黑色。
回忆起方才她将瞬影拉出水纹书后,看到渐渐恢复平静的池水中,不再遭受惊扰的银色文字渐渐排列成文,满池篇幅,左下角落款为“轩辕惊风”,即天帝名讳。
这池中文书分明是当年天帝陛下留在此处的札记,其中所记录的内容她不敢向任何人透露分毫:
“双生子降世,形貌与神族众人无异。然,刺之以箭树毒液入其肌理,鲜血由红转紫,经脉皆呈墨色……”
看来,瞬影不远万里赶来只是为了求证这件事情,找到天帝手札之后按其法给自己用毒。不幸的是,竟然得到了确凿的证实。所以才会醉得一塌糊涂且无意为自己解毒。
这不可一世,恨魔入骨的腾王,怎么料到自己会有这种不堪的身世呢?叹息之后,清缘帮酒醉不醒的瞬影上药解毒包扎,而后坐在院内石桌旁,趴着石桌在深夜寒风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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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瞬影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环境中,宿醉后的头疼欲裂十分熟悉,他紧按着太阳穴起身,发现自己右臂有些不对劲。拉起衣袖一看伤口被包扎了起来。
一怒之下扯掉了纱布,看到伤口上残留的药膏,肌理中经脉的异色早已消失,顿时惊异莫名。
推门而出,发现花奴在园中枯树旁浇水,这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冲着他勃然大怒道:“你好大的胆子,谁许你碰我分毫了!”
花奴头也不抬,继续将壶中清水源源不绝地浇在枯树下一颗怪石之上,好似没听到有人似得。
瞬影见状大步上前,正欲再次发难时,眼角余光看到院内另一边石桌旁有动静:是一趴在石桌上的人慢慢抬头坐了起来,那人样貌还十分熟悉!
瞬影当即往石桌边看去,见了睡眼惺忪的清缘刚刚坐直,疲乏地揉了揉眼睛,带着不知为何被吵醒的困惑环顾四周,然后就看见了站在庭院中的瞬影。
“你怎么……”瞬影又看了旁若无人的花奴一眼,再盯着清缘问,“是你做的?”
清缘慢慢站了起来,带着如梦初醒的迟缓,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昨天晚上是我……”
“你跟踪我?”瞬影的疑心病又犯了,这话听着熟悉,但他的神色却早已不似当初那般冷峻了。
“哎--”清缘深深地叹了口气,声嘀咕道,“怎么一见面又是这一句!”
瞬影听得清楚,却愠怒发问:“你什么?”
“我、我没有跟踪你!”清缘被问得心里一慌,而后理直气壮地解释,“是昨天有人找我来帮忙,我来之前也没有想到是你。”
瞬影心思深沉,且带着防备慢慢走到清缘身边,低声问:“昨天是你……”
清缘不得不耐着性子继续解释:“是我一个人去记忆宫殿把你带出来的,然后因为这里太过偏远,只能找书吏大人借了地方……”
不等清缘把话完,瞬影猛地拉起了右手的衣袖,将已然愈合多半的伤口展现在清缘面前,依旧压着声音好似怕旁人知道般问:“你给我上了药然后包扎了?”
清缘见瞬影伤口早已没了昨晚的异样,故意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淡淡然答道:“是呀,昨天不经意间发现了殿下的伤口了,好似中毒一般,就用随身带着的药试了试,没想到全好了。”
瞬影将信将疑地看着她,放下衣袖重新遮住伤口,不再话。
“殿下怎么了?”清缘故意装傻问他。
审视般的目光从清缘脸上移走,过了好一会儿瞬影才了一句:“你怎么不长记性?”
“啊?”清缘不明所指,迷糊地看着瞬影。
瞬影冷冷道:“你应该叫我什么?”
清缘这才想起来,微微低头极不习惯地答他:“瞬影。”
“不许再忘了!”瞬影语气忽然加重,好似发脾气一般。
不等清缘答话,瞬影便不再看她,抬步离去,方向正对记忆宫殿。清缘为了先知请柬的事情不得不跟了过去。
“殿、”清缘开口想喊住他的时候,一个字刚刚脱口而出,瞬影看着她的目光陡然一冷,这才想起来及时改口继续,“瞬影,那先知请柬的事情……”
直到清缘喊出他的名字,瞬影的目光才稍稍柔和一些,继续前行道:“不必多言,我谁也不想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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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逝云推门而出就看见了候在门外庭院中的羽枫,惊得身形一顿,问:“你怎么在这里?”
羽枫缓缓施礼,答道:“殿下昨天不是同家父提及入轮转宫面见先知的事情吗?具体情况如何,由我陪同殿下外出探听。”
今日的羽枫着了一袭粉色红裙,妆容浅淡却又不失精致,看上去气质更加柔和,似乎比昨天更易亲近了。
逝云听完后才想起来,点了点头提醒道:“行吧,只是出了这南宫朱雀府后,你可千万不要在我面前拘礼,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的身份。”
“羽枫谨记于心。”她浅笑盈盈地答了话,虽然含羞,可落在逝云身上的目光便没有了移开的意思。
逝云不愿同多做她交流,两人站在院落中无话可,有些尴尬,因此他马山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御璟--”
这一声没把御璟从隔壁房里喊出来,倒把庭院外的共旻喊了进来。
只见共旻闻声赶来,四顾一番发现根本就没有御璟踪迹,便看向逝云--当然,今天看逝云的目光比昨天复杂了许多--而后恭敬且僵硬地:“见过太子殿下,之前几番冲撞,多有冒犯,还望殿下恕罪。”
逝云第一次看到共旻如此拘谨的样子,不禁笑了,:“恕什么罪,本就是逗你玩的!”
“你……”共旻听了这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后面可是有一堆话堵心里想出来,但是情势所迫,哪里还得出口。
逝云将共旻的心思看得十分透彻,便明言道:“不必这般谨慎微,其实这么算下来你我早就扯平了。等下你若是要跟着我们出门,还是得唤我名字,可不能将我身份泄露出去了!”
共旻若有所思地看着逝云点点头,依旧憋着直来直往的性子,谨慎地不再多话。
旁边一间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御璟走了出来,看到院子里站了不少人,便问逝云:“准备出发了?”
“可不是,你今天怎么这么晚,赶紧的!”逝云话时顺势走到了御璟身边,自然而然地拉开了自己跟羽枫的距离。
御璟看了一旁的共旻一眼,在后者开口之前便有言在先:“办正事要紧,若是等不及了,你去找朱雀将军为你审核晋级资格。”
共旻马上:“我等,等不急我也要等!”
御璟暗自失望,面上却波澜不惊地:“那你就先跟着吧,等我先随同太子殿下办完正事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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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因屠魔大战时导致街道下陷,城中工匠正在现场赶工补修,旁边堆了许多石料。这道路虽凹陷难行,却有不少人前来围观,且对昨日的事情议论纷纷。
三个均为十岁左右的孩子挑了事发现场最热闹的一间茶楼,去了二楼寻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吃早茶。
天韵和晶菱都坐在桌边吃早点,唯有天籁趴在窗边往下看着昨日斗时在街道上留下的痕迹,惊叹而自豪地:“爹爹昨天好厉害呀,地都裂了!”
天韵再一次提醒弟弟:“他们都了,地陷是昨日那魔物弄出来的。”
“所以爹爹厉害呀,”天籁转过身,夸张地挥舞着双手比划着,“那么大的怪物都被爹爹给杀了!”
两姐弟看上去虽是差不多年纪,天韵却少有弟弟那般稚气,反而大人般地纠正道:“你方才到底有没有认真听店里的人?后来是朱雀将军赶到,在大雨之中一把火烧死了那魔物!”
天籁有些急了,大声:“那也是爹爹先把魔物重伤了!”
“哼!”天韵对弟弟较真争辩的样子见怪不怪,干脆把脸别向一边,不再看他也不同他继续下去。
晶菱刚吃完一个包子,喝了一口茶,这才有时间对这姐弟俩:“我可是按照约定把你们俩带来了天晤大人昨日屠魔的地方,还听了店家了当时的详细经过。所以,你们俩也要遵守约定哟!”
天籁走到桌边坐下,:“放心吧,晶菱,如果记忆宫殿那边的大姐姐需要帮忙的话,我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晶菱满意地点了点头,递给天籁一个大包子,大方地:“快吃吧,还想要什么就点,我请客!”
天韵却有些犯嘀咕了,声:“可是,我们帮得了那个大姐姐什么忙呢?而且,那个腾王殿下看上去那么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