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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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深抬手凝望了戒指一眼, 不知怎的,想到月下钟衡那双深邃的眼,几乎是一瞬间, 触电了一般, 手就比大脑先做出反应,迅速地将它摘了下来。

    金属的戒环被紧握在手心,有些硌,却又像是在提醒祝深从麻痹的记忆之中找回这久违的心悸。

    他咀嚼着爱丽丝的话,不禁轻轻皱眉。

    【不要逃避, 不要害怕, 你该遵循你的心。】

    随即脸上便扯出一个荒诞的笑, 有心多累啊。

    退了两步,将戒指放进了盒子里, 欲转身时看见素白的桌面里多了抹殷红,祝深想了想,又将盒子放进了抽屉里。

    直到出门时,脸上还带着些欲盖弥彰的慌乱, 握着门把手轻轻一扣, 锁上的除了门不知还有什么。

    走到客厅,钟衡刚结束了一场通话, 面上染着急色,祝深便叫住他:“你要出去?”

    钟衡点了点头:“去医院。”

    这时祝深留心看了眼钟衡的手,后者则比他坦然许多, 明晃晃地戒指戴在无名指,怎么他以前都没有发现呢?

    许是觉得祝深的眼神有些奇怪, 钟衡问他:“怎么?”

    祝深走近两步,看见钟衡不善的神色, 猜测道:“医院出事了?”

    钟衡皱眉,“算是吧。”

    “我和你一起去。”祝深猜到何萱那大概又出了什么乱子了,钟衡却本能不想让乱七八糟的事惹祝深心烦。

    刚要开口拒绝,忽听祝深手机响了。

    是何萱发与他的短信:

    “深深速来!给妈妈收尸!”

    祝深晃了晃手机,对他:“我跟你一块去吧。”

    钟衡脸色更差了。

    这母子俩……

    若非拥有着相似的五官轮廓,祝深还真不敢相信他们是母子。

    一人夸张跳脱,一人沉默内敛。

    想着想着祝深不由得轻轻地笑了。

    驱车近半时抵达医院。

    这医院是钟家的产业,顶层的高级病房里,只住着何萱一人。刚出电梯,就听见病房里传来尖利而嘈杂的女人的声音。

    ——是何萱在话。

    “我不想看到她们,太晦气了,给我送走!”

    不知是在谁,里面的声音低低絮絮,听不大清。

    年轻的护士们伸着头踮着脚往病房里量,却没人敢动,见到钟衡他们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祝深拉过一个护士问道。

    护士指指何萱的病房:“二太太来看何太太了,何太太叫我们把她赶走。”

    往里走了两步,听见杨莎的声音:“姐姐消消气,我们都是好意。”

    “拉倒吧杨莎,你的什么算盘我会不清楚?真当什么货色都能靠近阿衡了?别做无用功,我可告诉你,阿衡从前就有一个喜欢得——”

    话还未完,钟衡便疾步走向前开了房门,压下了何萱为吐完的秘密:“妈——”

    尽管是一个单字,都能听见他语气里带着非同寻常的紧张。

    病房瞬间安静。

    祝深站在钟衡的背后,看着他熟悉的背影,心有些沉重。

    【从前就有一个喜欢得……】

    被掩盖的剩下的话是什么呢?

    祝深边想边走进病房。

    这一进病房才发现这里远比他想得热闹还要热闹。

    何萱虽半躺在病床上,但一脸盛气凌人,根本不像个病号。

    杨莎气势则弱了很多,我见犹怜地站在床边,见钟衡来了,晃了晃身边的钟玉言:“阿衡深深来了?玉言快叫人啊。”

    “哥哥、哥夫好。”女孩经她这么一提醒,只好开口叫人。

    杨莎身后的杨锦绣也轻轻喊:“阿衡哥哥、二哥夫。”

    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门口。

    被堵在最里面的护士一下子和看到救星一样,眼睛都亮了,一溜烟就跑了出去。清官都难断的家务事,她哪敢管啊。

    见两人来了,何萱登时便气焰更盛:“阿衡深深,你们来得正好,快把这些人给我清出去,耽误我养病。”

    杨莎的脸色一瞬间惨白:“姐姐这样我真的很伤心。其实我是好意,你大可不必这样误会我。”

    着着,竟还淌下了泪来。

    何萱掀起一个嘲讽的笑,指向门口:“没什么误会,给我出去。”

    杨莎低下头,竟真牵着钟玉言往门口走去——却不是出去,而是走到钟衡身边,柔声道:“阿衡……”

    这一开口,又是清泪两行。

    何萱见杨莎这样手段,马上也下了床,走到钟衡身边,叫道:“阿衡!”

    一时间,钟衡竟被几个女人团团围住。

    祝深轻轻一笑,从钟衡身后走进房内,坐在了沙发上,静静观戏。

    钟衡脸色不善。

    这倒是很稀奇的事情了,钟衡平日里不苟言笑又不近女色,何时被这么些个女人包围过呢?

    “怎么回事?”

    钟衡嗓音低沉,疲惫开口。

    杨莎刚要话,却被何萱盖过:“她们啊,主意都到你的头上了!”

    杨莎一脸委屈:“姐姐,你误会我了。”

    悄悄一碰钟玉言的手,钟玉言便开始哭了。

    杨锦绣轻声哄:“没事的,不哭,不哭。”

    祝深朝她颔首一笑,杨锦绣立即低下头,不敢回应。

    何萱一脸看不惯道:“你这个二婶真是得一手好算盘,要她侄女照顾我的饮食起居,还怂恿我向你提议让我住在桃源,这不是把人当傻子么?”

    钟衡看向杨莎。

    杨莎抹着眼泪道:“锦绣是个乖巧的孩子,我当时生病也是锦绣照顾的,我就想着能不能帮一帮萱姐,没想到她竟然误会了我……”杨莎哽声:“至于去桃源,我更没有这样算过。”

    何萱瞪她:“你没有算过?那是谁跟我‘桃源这个时节景色一定很美’问我有没有去过,还怂恿我去住?杨莎,你可别把我当傻子。”

    “萱姐,我从来没有这个意思。而且我很佩服你,真的,并不是谁都有勇气和二十岁的男人结婚的。”

    一句话,彻底激怒何萱。

    何萱当即便跳脚,指着杨莎道:“你卖身给了钟家又不是我卖身给了钟家,你不敢再结婚我还不敢吗?”

    杨莎也变了脸色,极力保持着面上的平和,一字一句道:“所以我很佩服你,希望能喝上你的喜酒。”

    这一脚便踩到了何萱的痛处,只听她大喊:“给我滚出去!!!”

    钟衡越过几人的肩头缝隙,朝沙发上的祝深看了一眼,见后者含笑望他,面色更加阴沉了。

    祝深望见他难得一见的窘迫,唇角忍不住勾了起来,无声问他:“要我帮忙吗?”

    钟衡皱眉。

    “求我。”

    钟衡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算你欠我的。”

    看见祝深的唇语,钟衡还没来得及话,就见祝深“噗哧”一笑,起身走了过来:“妈妈消消气。”

    祝深一扯,将何萱隔开,战局就被搅乱了。

    何萱终于懂得示弱,对祝深道:“深深听到了吗,她们居然敢阿衡的主意。我听这个杨锦绣还是阿衡的助理,两个人天天|朝夕相处,你可要提防着点。”

    钟衡开口警告:“妈。”

    何萱一怵,拉着祝深便往回圆:“虽然我们阿衡行正坐端,可万一非有些乱七八糟的人诱惑他,那也很难。”

    钟衡:“……”

    祝深轻轻看了杨锦绣一眼:“是这样么?”

    杨锦绣忙低头道:“二哥夫,上一次实在是误会,我不知道提到展眉姐姐会让你那么不开心,对不起啊。”

    何萱疑惑:“‘展眉姐姐’又是哪一个?阿衡你不要在外面乱来啊。”

    钟衡开口:“妈,你该去做检查了。”

    “做什么检……”何萱一见钟衡脸色,便会意了:“对对,我要去做检查了。”

    等何萱离开病房时,几人明显都松了一口气。

    钟衡看向杨锦绣:“二婶想要她照顾我妈?”

    杨莎殷切地朝钟衡看去:“毕竟锦绣是个乖巧的孩子,也很懂得讨长辈欢心,我想她一定能照顾好萱姐的。”

    “不必了。”钟衡拒绝道:“她讨不了我妈欢心。”

    杨锦绣眼中立即蓄满了眼泪:“阿衡哥哥……”

    祝深适时挽住了钟衡的手:“那谁能讨得了你妈的欢心?”

    钟衡看他一眼,声音无奈又宠溺:“明知故问。”

    祝深明知道自己是在帮他做戏,却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钟衡又对杨莎道:“二婶在我还在霓城度假时安排她进我的办公室实习,但实习也该有个限期,我看就到今日为止好了。”

    杨莎面色一白。

    杨锦绣喃喃道:“阿衡哥哥……”

    “你该叫我钟衡。”

    祝深抬眼看着钟衡的侧脸,刀刻一样的面孔,拒绝人时是这样不留情面不留余地,他不由得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随即,面上再次勾笑,他这是在为谁叹息啊?

    祝深朝杨莎轻轻点头,配合钟衡唱起了白脸:“我和阿衡该去看看妈妈了,就不留几位午饭了,实在抱歉。”

    杨莎想了想,只好:“今天实在是扰了,希望你们能帮我劝劝萱姐。”

    “应该的。”祝深笑,“误会罢了。”

    直到目送着几人出了病房,进了电梯,祝深才渐渐松开了钟衡的手。

    钟衡抿紧的唇,就像是一条线。

    “问题解决了。”祝深再次坐到了沙发上,翘起了一只脚,看向钟衡,懒洋洋地问他:“你该怎么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