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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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明浩要谈, 是当真要跟他谈的, 足足一夜, 把现状掰开了揉碎了摊到台面上。

    这一年多于他来着实不算轻松。

    奚清楷坐在老板椅里静静地听, 最后只问了一个问题。

    “忙着找我的, 不是你,是何瑰?”

    付明浩以为他是来秋后算账的,毕竟这位爷的心眼真的不算大, 在设套方面是行家里手,便提着心咽了口口水,先谨慎地做了肯定的回答, 又道:“当时那个场面,你也知道, 事情太突然了, 我如果把重心放在找你的尸……虽然很他妈欠,但我真的以为你死了,所以联络了警方, 知道找不到尸体,我就放……”

    奚清楷随意挥了下手,眉目清淡地笑笑:“无所谓, 你要是撞坏了,我大概就在新闻里看下,不会找警方的。”

    付明浩心力交瘁, 一边为他的回归松一口气,一边又哀愁着自己得备上速效救心丸了。

    事业和感情都处于狂风骤雨中。

    “对了, ”奚清楷走到门口,低头将表扣在腕间,头也不抬地问他:“当时签的条件是让渡4.5%的股份吗?”

    付明浩:“跟何氏吗?嗯,是。

    他们本来要插手经营权,我没同意。”

    何瑰在商场浸|淫多年,绝不会做无本无利的买卖。

    奚清楷握住门把手,手指轻敲了两下,唇角一勾,漫不经心地笑了。

    “知道了。”

    *

    奚清楷把合约撕毁了,股份全要了回来。

    他连何氏专跟这个case负责人的面都不见,没有给半点转圜余地。

    何瑰一个电话过来,你能不能知会声,好好谈再做事?

    奚清楷在电话这头笑,嗓音撩人又冷淡。

    何总应该比谁都清楚,知会这种事该是相互的。

    明显的,阔别这些日子,男人该改的脾性一点没变。

    他拿何家弟做威胁,把这件事压了下去。

    否则霂远的信誉也不要谈了。

    何瑰气得挂断通话就把手机砸了,办公室里上百万的花瓶应声而碎。

    她的怒气陆远最直观的接收到了,他无奈地私下想约奚清楷出来,但总裁办的人两个月内都没时间了。

    陆远只好给他发消息,你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这条信息奚清楷看都没看。

    公司的事不是一天两天周旋着能解决的,但是有些事迫在眉睫,近在眼前。

    他安排好了所有。

    医院,检查,护理,大概是业界知名的教授,就着检查结果讨论方案,最后建议手术切除胰腺。

    帮虞颢办好了休学,也办好了虞孟清的转学手续,转到申城一所私立贵族市重点,能直升的中学部在全国排的上号。

    在医院附近一所五星级内订了三个月的总统套房,她连家都没回,家中的行李却被搬过来了一半。

    奚清楷照常出现在她身边,每一天,大部分是晚上,有时候中午就会过来找她。

    她不愿意话他就自己,低头的姿态把跟在身边的助理吓的腿软。

    她一开始觉得窒息,后来已经麻木了。

    虞颢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神,本来,他是最不需要她操心的,性格好,成绩好,情商高,阳光又爱闹,日常喜欢跟虞孟清炫耀这学期有多少人告白,以及参演的话剧有多受欢迎。

    即使住院了,虞颢只要见了她和虞孟清,还是撑起一个笑,努力显得和以前一样幽默爱开玩笑。

    她没有精力去应付奚清楷,便任由他去。

    奚清楷跟她一点点讲着以前的事,絮叨又温柔,每天变着花样的给她做菜,切了梨子炖汤一式三份,端给她时会告诉她,给你要比他们的多一点。

    他使劲浑身解数,只为虞安表情神态的一丝松动。

    只有一点,她大部分时间都睡在医院里,其余时候睡如家。

    任他怎么都不去他安排的地方,助理在奚清楷脸色阴沉拂袖而去的时候,继续接棒上前劝她,是一晚一万五,给您订足了三个月,不住的话浪费是事,但自己的身体总要顾好啊,弟弟会健康起来的,您可不能倒下了。

    虞安直着臂撑着椅子,脸色苍白地笑了笑。

    “你真会话,奚总教你的吗?”

    顾凯也会话。

    只要他想,他能让所有人满意。

    那一次……好像奚清楷还是折身返回了,带一碗海鲜粥回来继续声求她。

    “你不喜欢没事,我再给你找其他地方…… ”奚清楷一勺勺地喂她,被虞安一个掀手无意翻了碗,这才停住了话头。

    他沉默而安静地凝视着她,良久,才柔和地弯了唇角,看得人莫名心慌。

    “好,你想睡这就睡吧。

    但是不能生病。”

    大冬天的,零上两三度,医院的被子根本不够厚。

    而且虞安又愿意睡在单人vip房内的沙发上,备好的床又给收回去了。

    虞安专心致志地定心在虞颢的事上,不断地祈求着上苍,把他留下来。

    后来有两次,虞安彻底醒过来了,明白奚清楷是奚清楷,和她认识的过的男人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第一次是她在医院里收到了一封邀请函,信封外表很精美,简约的黑白风格,漂亮的楷体刻着问雅两个字。

    信件邀请她去这个叫问雅的地方做客,落款是何瑰。

    虞安的手指捏到发白,她胸口莫名地发紧。

    因为现在她知道了,她们见过不止一次。

    在电视上,好几次晚餐,这个女人就在屏幕里面,高贵又大方。

    奚清楷,他们合作过好几次。

    她不是什么津门的老板。

    虞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乎,她在把它丢掉前,就被一双手冷不丁抽走了。

    奚清楷只上下略扫了眼,下一刻就将它干净利落地撕了。

    “那也是你们合作办过的地方吗?”

    虞安手还微僵在半空中,保持着刚才被他抢夺走信件的姿势,低低问道。

    奚清楷没有答复,垂眼看她,眼里尽是她陌生至极的情绪。

    虞安肩膀控制不住地微抖起来,她突然觉得有一点绷不住了,奚清楷你放过我吧,算我求你了,医疗费多少钱,我还你,会全还你,能换你放手吗?

    一件又一件事,不清是哪件压到她不得不靠着墙蹲了下去。

    但虞安没有如愿地把自己埋起来,奚清楷的手掌托住了她,温度烫在她腰间,扣在她后脑,他将灯的开关挑灭,捏着她的下巴低头狠狠碾上了她的唇瓣。

    单手将皮带解开,金属扣的声音在静谧无人的病房内显得格外清晰,奚清楷反手在她腕上了个不松不紧,不好解的活结,和床头绑在一起。

    然后欺身压了上去,似笑非笑地温柔拂过她脸庞:“虞安,如果我没有放过你,你现在哪都去不了,知道么?”

    第二次是大半个月后,虞安被中了,果真生病了。

    在这之前,她每日躲着他,奚清楷还是不介意,依然顽强地待着,像块狗皮膏药,安静地求原谅,抓紧一切时间碰一下手都是好的,全然没有那晚乍现的疯狂。

    基本每天带切好的苹果、草莓,她喜欢的山竹过来,装在透明的玻璃碗里,委屈地求她吃一口,他有错但水果没错,玻璃碗碎了就不好粘了。

    照例带水果来找他家虞安的一个晚上,奚清楷找不到人了。

    事实上是,全医院上下包括持股的大股东秦家少爷在内都知道,霂远那位奚总除了对他女人好脸,其他时候就基本是变态模式,一言不合想杀人的阴测测,他真怕奚清楷真给老教授来一句,治不好提头来见。

    幸好他没有。

    他没冲医护发火,也没有掀医院屋顶,只是面无表情地,如果虞安在他们医院丢了,他会让秦少爷在一周内了解破产保护的全部流程。

    最后还是找到了。

    被发现是在厕所里烧晕了,一测人体温39度8。

    吊水吊了一晚上。

    虞安醒来的时候,看见奚清楷坐在床边,就那样看着她,像以前他们还好的时候一样。

    “几天了?”

    她声音有些嘶哑,嘴唇干裂,撑着床坐起来时有些力不从心。

    “第三天了。”

    助理吴赶紧答道,完在身后冲她皱着脸苦笑了下,做了个口型,求您,劝他休息会儿。

    虞安到底心软,撑着额头呼出一口气来,指了指门外:“你回去休息会儿吧,我没什么事。

    虞颢今天的检查做……”

    奚清楷直接躺到了病床上,还把她往里收了收,两个人卡得严丝合缝。

    “别拒绝我了,”男人抱着她,轻声叹道,疲惫地合了合眼:“我就睡五分钟。”

    虞安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靠在他温热的胸口,鼻子没来由的一酸。

    等传到耳畔的呼吸均匀下来,她才低声道:“贪一时输一世,顾凯,你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奚清楷闻言把她搂得更紧了,两条长腿夹着她的腿,身体语言很是耍赖。

    他答非所问道:“那晚是我错了,我道歉,对不起。

    问雅的邀请函,是给最重要客人的。

    我有点生气,一是她没那个资格,二是,你算不得重要客人。”

    虞安没动,也没话。

    肢体微微僵住。

    奚清楷轻吻了下她光洁额头,淡声道:“你是女主人。

    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作者有话要:玻璃渣中的糖,仔细尝尝也是甜的咳……//3/今天个广告,新文预收《大哥演技进修了解一下》下本缓和心情写个超甜搞笑文……感兴趣可以收藏下,奚总完结了就开~文案如下:徐知舟徐家三代单传,蜜罐里泡大的少爷,得天独厚的嗓子从十四岁开始在网上圈粉无数。

    还巨有钱。

    所以徐知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爱上陈泳而,据她要求不高,男朋友只要满足男,没啥钱,性格好这三个条件就行。

    徐知舟只满足第一项。

    陈泳而也很委屈,当年谈了个初恋软饭男,条件好可贼爱沾便宜,讲究门当户对,全世界都知道他跟了个宝马女跑了。

    她爸耳提面命了她三年,告诉她找男人要擦亮眼。

    结果她又喜欢上了一个巨穷的!她有什么办法?!谁让他唱歌那么好听!长得还好看?陈泳而沦陷以后,每天提心吊胆的心翼翼装穷,生怕刺激了她家貌美傲娇男友的痛处。

    两个风里雨里雷不动誓要比对方更穷的同志在相亲那天遇上了。

    他们那天本来准备去狠狠拒绝门当户对的相亲对象。

    结果发现对象把自己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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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安拿他根本就没有办法。

    奚清楷软硬不吃, 是铁了心没算放过她。

    他仍带着面具, 在虞安看来, 那温柔宠爱底下藏得全是令人心寒的隐瞒。

    甚至, 顾凯都要比他的现在真实几分。

    为期三个月的化疗, 虞安跟虞颢几乎是同步掉着体重。

    虞颢情况稍微稳定下来那天,她决定回一趟临安。

    虞孟清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在她收拾行李的时候突然出现, 虞安问她为什么逃课,她也不答,看见床上的行李, 一把上前紧紧锁着虞安的腰,脸埋在她身前, 声音很低:“你要回家对吗, 我能跟你一起吗?”

    虞安沉默了几秒,意识到这些日子忽略了虞孟清太多。

    手心手背都是肉。

    虞安嗯了一声,回抱了下她:“好的。”

    下到一楼, 有人抱歉地拦住了虞安和她的大包包:“虞姐,请您谅解,得跟奚董知会一声。”

    虞安瞥了他一眼, 冷冷道:“让开。”

    那下属也为难,一边拦着她一边抱歉地电话。

    结果一直缩在身后的虞孟清冷不丁冲了出来,一口咬在对方的手臂上, 死也不松口,光看太阳穴的青筋都看得出用了多大的力气。

    虞安也结结实实吓到了, 赶紧卡着虞孟清的腮帮子把她拉到自己怀里,冲到路边了辆的士。

    “麻烦,去火车站。”

    好在她也没有多少行李,一个手提包就是全部,剩下不重要的都留在酒店里了。

    虞安把他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把手机的音量开到最大,以免医院方面来电话。

    回临安的路上她没能睡着,坐在过道旁发呆似的望着外面一晃而过的田野山川。

    虞孟清一直安静地坐在她对面。

    虞安回过神来后已是傍晚,她赶紧去餐车买了盒饭给虞孟清,刚才走得急连方便面都忘了带。

    “有不开心的事吗?”

    虞安趴下来,试探着问埋头扒饭的虞孟清。

    她没吃鸡腿,在吃最讨厌的胡萝卜。

    过了很久,久到虞安以为她不会回答了,虞孟清才闷闷地道:“姐,我不想在那里上学。

    我可以回去吗?”

    虞孟清抬起眼睛看向虞安,满是期待的光。

    虞安一愣,脸色变了几变,沉声问:“有人欺负你?”

    “没有。

    我就是想回去了。”

    虞孟清有点哽咽。

    新环境里老师同学都很陌生,这种陌生的感觉持续了很久。

    持续到现在。

    她试着融入,但他们谈论的是她永远也无法理解的话题,讨论假期的时候提到的都是她只在课本上看过的国家,她每天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知道哥哥生病了,姐姐忙得焦头烂额,她像个可有可无的累赘。

    也许回临安就会好了。

    虞孟清总觉得,是离开后一切才变了的。

    虞安无话可,她几次想开口都不知道什么,只能抿着唇,转头玻璃窗上麻木的倒影,满心疑惑。

    本来以为一切都朝好的走去,结果只是命运跟她玩的游戏。

    *

    家里冷冷清清的,郑禧也不在了。

    之前他好像提过,把她送回老家了,曾经是天大威胁的视频也删了个干净。

    虞安摸哪都是一层灰。

    她开灯,开始弄卫生。

    两大桶水,两块毛巾,三瓶清洁剂,还有一瓶消毒液,她扫到客房的时候脚步顿了顿,最后还是推门进去。

    本来做好了被褥发霉发潮的准备,结果床上空空如也。

    虞安愣了愣,把毛巾放到一边,转身拉开柜子看了一眼,也是空的。

    那床粉色的被子呢?

    她买的。

    虞安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最后把毛巾往桶上一挂,摸出手机来把人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她了过去,对方一接起虞安狠下心飞快道:“我的被子呢?那不是给你的。”

    是顾凯的,那是她买给他男朋友,顾凯的。

    虞安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看上去有多蠢多矫情,他的特助常年跟着进医院,对她总是有礼疏离加淡漠。

    是,人家对你好你就受着。

    穷子变身,这戏码人们百看不厌,何必端着耍脾气,作天作地。

    可她真的承受不起,得失都在另一边人手里握着。

    到底,感情是跷跷板,太过失衡就全无意义。

    “我……不是,”那边好像愣了下,才重新开口,声音很轻,“虞姐,我姓付,是他的朋友,他现在在警局。”

    虞安哦了声,抱歉后就要挂电话。

    “等一下好吗?我想给你听个东西。”

    付明浩其实对她有印象。

    那次去医院接林瑜雯,她就在长椅上等着,一边等一边跟谁着电话,语气很平淡,偶尔笑笑,几乎有星辰从眼里溢出。

    虞安虽然没话,但是也没撂电话,付明浩便把听筒对准了设备。

    她先听到的是一阵沙沙的摩擦声,像是衣料在摩擦着什么。

    然后是椅子拖拽的声音。

    一道男声响起:“奚先生,您就拣记得起,尽量能确定的。”

    过了大概十几秒,奚清楷清朗的声音淡淡响起:“大部分都能记得,有五,到六天有用药,吐真剂那类……那几天中不太清醒。”

    奚清楷拖了好久,上面也不好催他,毕竟这案子基本结了,法治新闻上过两轮,嘉奖也嘉过了,他这事算是个意外,也不可能被报出去,但该录的笔录,那一段时间到底在毒窝里发生了什么……是有必要知道的。

    虽到了他这个地位,被对方策反的可能性很低,万一真的……这万一的后果,可谁都不好。

    他也确实没什么好瞒的,那二十多天的细节不过是地点转换的区别,有时候在地下室,有时候在水牢里,移动时能从很的天窗看见外面,那里面建筑的风格虽然很粗糙,但足有三到四层,不像是临时的据点。

    负责他的人也很有经验,那老大下了命令,老大不像东南亚人,像掺着东亚人的混血,肤色不是自然偏深,像是晒黑的,粗犷而阴戾,胡子拉碴,跟他等高,对他恨得咬牙切齿。

    绝对不能威胁到他的性命,死了唯他们是问。

    怎么呢……那时候他们自己离死也不远了,穷途之末的愤怒绝望总得有个发泄口。

    主要是三种方式,一种外伤,用带刺的鞭子多,从左肩到右后腰,能撕开皮肉;在伤口上浇盐水,效果加倍的出彩。

    一种身体没那么痛苦,心理上会有压力,把手放到冰水里,到快麻木为止,再烧一口大锅的水,将手第二次放进去。

    后来他把锅掀翻了一次,当时等在旁边的人重度烫伤,他们气得就把他扔水牢里了。

    这就是第三种水刑,原理倒很简单,快淹死的时候捞出来,昏昏沉沉间再让水位没过口鼻。

    奚清楷的语气带着事不关己的平静,细节该的,不该的直接带过,像是在讨论天气一样。

    全然没有察觉到衣服上被偷偷装了监听设备。

    他出警局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九点了。

    助理把付明浩走之前留下的手机还给他,问他十点半的越洋视频会议还参加吗,要不要换时间。

    “不用。”

    奚清楷坐进车里的时候突然抵住了门,玩味地笑了笑,“肖,以后有事不要瞒着我。

    特别是她的事。”

    肖助涨红了脸,奚总我没有要瞒您的意思……

    只是不想现在。

    “她回临安了。”

    奚清楷往后一靠,取下眼镜,平淡道:“医院虞颢的情况,随时给她发短信吧。”

    她发了个短信给他。

    就四个字,我在临安。

    行吧,要回就回吧,只要不是永远就行。

    ……

    话是这么,奚清楷在视频会议开始的时候已经坐上了回清阳的飞机。

    全然一副‘工作不能断,追老婆也不能断’的淡定。

    但奚清楷也是有脾气的,他没有去家里找她,直接去住了酒店,晚上快一点的时候,他才结束了工作会议。

    一直开着机的私人手机迟迟未响。

    奚清楷眼风一沉,把衬衣一脱洗澡去了,心里算着是晾她三十分钟还是一时,关机让她找不到自己吧。

    等他走到了浴室门口,面无表情地思考了三秒,再度返回外面客厅,把关了的机子又开了。

    开,但他就不接,让她知道开着机找不到人有多急。

    洗澡的十五分钟里,浴室里蒙蒙的雾气,水声还有他的呼吸构成了整个世界。

    他想起很多时刻。

    他们一起吃面,懒洋洋地靠在一起的晚上;她洗衣服时的背影;给他买被子那天的悲愤;认真计划未来的样子;眼里有他的样子。

    有一次去接虞孟清,路过一家刚盖起来的清清冷冷的商场,她都开心的不得了,有种终于被重视的感觉,兴冲冲拉着他去逛,找到了拍大头照的地方,连着拍了两次,回去却又心疼钱。

    但晚上的排骨还是一半给虞孟清,一半给他。

    奚清楷拨停了水,站在原地停了很久,水沿着他的发梢,下巴,从全身上下缓缓滑落。

    才一年。

    就想把她彻底地溶进性命。

    隐约间,他听见有人在外面敲门。

    奚清楷穿上浴袍,把门开,见是肖助,面容上闪过一丝阴鸷:“滚出去。”

    他没拉门闩,肖启文胆子也很大,竟然直拿着备用卡就进来了。

    “奚总,出事了,您别急着赶我,”肖启文呼吸很急促,他脸色难看地递过手机,摁下免提。

    奚清楷没有接过那手机,他看到了屏幕上的名字。

    但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她的声音,声音经过变声器过滤传来,闷闷一笑,接着是一声很大的响声,然后是一片静止。

    对方遗憾地叹了口气:她不开口,我也没办法,你爱信不信吧。

    虞安被绑在椅子上,椅子倒了她也记得把嘴闭紧,一声呻|吟都没有。

    像轰然碎裂塌陷的城池,奚清楷眼前闪过一片空白。

    他低头看了两秒,才拿过手机扔到一边。

    换好衣服后轻笑了声,话里几乎没有情绪。

    “你真以为,一个女人就能威胁到我?像你一样,因为一个男人就要死要活。

    我一直很好奇,值得你抛下一切,他给你下蛊了吗?”

    * * *

    那是一间很老的工厂,在郊区。

    靠近河流,外面天幕暗沉,她隐约能听见流动的水声。

    头上晃着一盏很暗的灯,摇一摇都要摇下一嘴灰的感觉。

    虞安还能听见他的话。

    她那一刻竟然有点想笑。

    几个时前听电话听冲动了,于是跑下楼,错以为他就在附近的警局。

    发现自己想错了的时候,已经被人请上轿车。

    对方依然如电视上初见一般耀眼,笑着虞姐,既然我没能请你去问雅坐一坐,那就去我爱人那坐一坐吧。

    可惜,爱人已经死了。

    被奚清楷卖了。

    “我们合作的很好,你他为什么要背叛我呢?我们是没给他钱么?货带走就算了,还要把人赶尽杀绝,是不是太过分了?”

    何瑰拿一把枪抵着她,大笑过后将枪上了膛,抬脚狠踢上虞安的太阳穴,凄厉道:“你凭什么笑?!我给那帮子狼心狗肺的玩意儿做牛做马,死在外面他们也不会管,只有他把我当个人!给我最好的,从来不会骗我,他只有我一个!不像你,喜欢的人不知道上过多少女人,他是上你上的很爽吗?那是在别人身上练出来的,知道吗?”

    虞安没话,撇开了眼睛不再看她。

    何瑰后来够了,退到一旁,指示两个男手下,一直在虎视眈眈阴沉看着她的两个人:“她是你们的。

    随便弄,给摄像头留点空间就行。”

    三脚架上的摄像闪着正在录制的标识。

    她头有点晕,眯着眼看就像红光在眼前散开了,也像那两个人眼里的颜色。

    她听见衣服被撕裂的声音,有一双大手从上到下粗暴地将她翻过来,要把最后两件蔽体的衣物扯掉。

    接着枪声就穿透了四面八方的窗户,爆裂的声响砸在耳边。

    好吵。

    虞安重重闭上了眼。

    何瑰二话没,举枪就朝地上的虞安对准,她是铁了心要让奚清楷失去最重要的一切……原来以为是他的事业和财产,结果发现竟然是个人。

    那就好办了。

    一命换他一颗心也行。

    还没来得及开枪,何瑰的手腕便被子弹穿透,血雾溅在眼前。

    她身上的两个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但他们的枪不在进处,要去够已经来不及了,其中一个壮一些的眼疾手快地捞起一根铁棍,何瑰之前吩咐过,绝不放她生路。

    那铁棍不长,但看起来很重,银光从她眼前凛然闪过的时候,虞安听见自己一声极轻的叹息。

    尽管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来到。

    可为什么还是有声音?

    很快,虞安感到有一滴滴的黏腻液体滑落在后脖颈上。

    一道身影压在她身上,但没有全部压下来,只是虚虚撑着。

    她颤抖着想回头,被轻摁了回去。

    “待着。”

    男声听起来静然又性感,他尾音总是有一点点上翘,好像调情一样。

    回归了奚清楷的身份以后,他话简直都是在肆无忌惮的撩她。

    奚清楷把身上的西服脱下来盖住虞安,然后搂紧了她。

    四周其实很吵,有警察冲破门的声音,有激动的吼叫声,有喊医生的声音,但她只能听清他的话。

    奚清楷,你真的不听话。

    我听的。

    虞安艰难而沙哑地开口:“我听的。”

    但他已经重重砸了下来,可能,并没有听清她的最后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大家鼓掌,呱唧呱唧, 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