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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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所周知,吴果是白鱼所生孩子中最不成器的一个。

    她就知道自己家富有。

    这个认知造成了她嚣张跋扈、目空一切的性格。

    家里人对她多有纵容,外人又不愿意惹她,因此她从到大受过的挫折,加在一起一个巴掌就能数得清。

    前几天她去寻欢楼,想要好好乐呵乐呵,却不心扑了个空,这就算得上是她受过的挫折之一了。

    从空荡荡的寻欢楼回去后,她怎么琢磨怎么觉得不对。

    别人不知道寻欢楼那些男人的情况,她这个老女票客能不知道?

    那都是些孤苦伶仃、无家可归的可怜男人!

    一个个的,身材不强壮,长得也不好看,要不是床上的花样多,她连正眼都不会给他们一个!

    就这些货色,怎么看也不像是能一夜之间就被人买走或者被家人接走的样子。

    她越想越气,总觉得有人在针对她。

    刚开始她以为是白鱼的其他女儿干的。

    因为白鱼的家产实在太多了,谁都想在白鱼面前好好表现,争取多拿点家产。

    但白鱼目前为止只对女儿表露过明显的喜爱,对其他女儿,态度都一样。

    干活干得好了,夸一下。

    干砸了,骂一下。

    不巧吴果就是那个经常挨骂的人。

    但她不觉得是自己不会干活,她觉得那都是她那些姐妹陷害她的。

    她的姐妹们害怕她拿到更多的家产,故意让她在白鱼面前出丑!

    这次不定也是!

    以她那些姐妹的“财力”,将寻欢楼的男人一夜之间全部变走,轻松得很。

    她卯足劲找了一圈,找来找去,除了又挨了白鱼一顿骂外,什么都没得到。

    正沮丧的时候,她得到了沈白从白鱼拿得了一座山的消息。

    她当时就一个激灵!

    她不会又要多一个姐妹了吧?!

    还好沈白的身世有迹可循,她查来查去都没查出什么异常。

    最后她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她母亲被沈白骗了!

    外面的人都她母亲是白姓氏族上最富有最聪明的人,但她不这么觉得。

    如果她母亲真的聪明,怎么会发现不了她的好呢?

    再者,她有时候都会被男人骗,她母亲被个女人骗了,那不是很正常的事?

    她领着人大张旗鼓地朝荒山上跑来时,正好撞见黄木匠慌慌忙忙地朝山下跑去。

    对沈白先入为主的敌意在先,黄木匠的“证言”在后。

    两边一对应,她瞬间猜到寻欢楼那些男人,是被沈白带走的。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她恨不得现在就将沈白的皮扒了。

    尤其是在听沈白可能已经从寻欢楼里买了个男人以后。

    虽然她没有买寻欢楼那些男人的算,但在她看来,经常去寻欢楼的她,已经是那些男人事实上的夫人了。

    哪个女人能忍得了自己男人被别的女人碰?!

    她这边气得都红眼了,沈白还在那边淡定得很。

    “睡寻欢楼男人的是你们,他们脏的也是你们,要不要我把他们叫下来,看看你们中的谁去过寻欢楼?”她面朝着凑热闹的那些人,似笑非笑道。

    刚刚还在窃窃私语的吃瓜群众瞬间不话了。

    女人嘛,偶尔犯点错误,很正常。

    但要是闹大……就没必要了。

    沈白扫了她们一眼,将视线落在莫名气愤的吴果脸上。

    她伸出手,一点一点地将吴果的手掰开:“第一,你家的山不是我‘弄’走的,是我赢了白鱼后,正大光明得到的。第二,寻欢楼的男人都是自由身,他们做皮肉生意是他们的自由,他们过来帮我做工,也是他们的自由。第三,这两件事,都跟你无关,简单点就是,你,管,不,着!”

    吴果被她侮辱性的动作和轻蔑的语气气炸了。

    她在她那些姐妹中,力气算是最大的了,没想到沈白的力气比她的还大,几乎赶得上那些光有一膀子蛮力的男人了!

    她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恶狠狠地道:“我管不着?你看我管不管得着!”

    完,她“嗖”地一下跑上了山。

    看方向,她是要去找寻欢楼那些男人的麻烦。

    沈白皱了皱眉,抬步跟了上去。

    吃瓜群众们闲着也是闲着,趁天气好,一股脑往上冲,各自占据最有利的吃瓜位置。

    黄木匠犹豫了一下,没有跟上去。

    这里的人都是白姓氏族的,她一个黄姓氏族的待在这里……没有安全感。

    何况,是她干了心虚的事在先,再落井下石,就有点不地道了。

    她这边一走,吴果那边便闹上了沈白家俬。

    沈白家俬的男人们听见外面的动静,还以为来了一大波人买床,高兴地迎了出去。

    这一迎出去,他们就对上了吴果愤怒的脸庞。

    吴果的名字他们可能不知道,但这张脸,他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见状,他们纷纷躲避,像受惊的鸟儿一样,快速往木屋后蹿去。

    吴果可不管三七二十一,随手逮住一个就开撕。

    撕下男人脸上的帘子后,她冷笑一声,发狠道:“看样子你们也是不想活了。”

    那人“扑通”一声,跪在吴果面前,疯狂摇头道:“不关沈夫人的事,是我们自作主张……”

    吴果揪着他的头发,不知道从哪里抽了把铁刀出来,抵在他喉咙上:“都给我出来,你们不是兄弟情深吗?再不出来我就杀了他!”

    女人杀男人,杖责五十大板。

    男人伤女人,死。

    那人不敢反抗,也不敢发声,嘴唇紧抿着,眼泪要掉不掉。

    寻欢楼的其他人,接二连三地现身,齐齐跪在吴果面前。

    他们都强忍着心中的痛苦,不让眼泪掉下。

    但这落在吴果眼里,就成了他们不服自己的铁证。

    “呵呵,果然是心大了,怎么?瞧不上我了?觉得沈白比我年轻,比我漂亮,比我聪明?”吴果死死地掐着那人的肩膀,指甲都要陷进那人的肉里。

    那人紧咬着下唇,只在实在忍受不住的时候才闷哼一声。

    跪在地上的人又气又急,可他们除了默默摇头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沈白走上前,顾忌着吴果手上的铁刀,在远处站定,皱眉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以你的家产,买几个男人回去又不是什么难事,为什么非要逮着他们不放?”

    吴果撇了撇嘴,不屑地道:“让我放了他们也可以……你给我跪下,磕三个头,再叫声祖宗,我就放过他们!”

    沈白气笑了,抱着双臂道:“你来过这座荒山吗?”

    吴果蹙眉,不悦地道:“没来过!怎么了!”

    沈白慢悠悠地走上前,双手背在身后,语调拉长:“那你知道这座荒山……是很好的埋尸地吗?”

    语毕,她突然伸出手,闪电般地钳制住吴果持刀的右手,同时狠狠地在她膝盖窝后一踢。

    吴果吃痛,身体失去平衡。

    沈白趁机骑在她身上,反客为主,拿着她的铁刀逼近她的喉咙。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吴果根本就没来得及作出反应。

    等她回过神来,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整个人已经躺在了地上,而喉咙处,是冰冷的刀片。

    她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沈白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沈白笑意吟吟地挑眉道:“知道。”

    吴果抬了抬头,见沈白没有任何撤开刀片的算,气急败坏地躺平朝沈白吐口水:“那你还敢这样对我?信不信我回去带一队人过来踏平你这儿?!”

    找寻欢楼的男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这趟出门没有带多少人手,路上还跟他们分开了。

    细算下来,她现在的确是处于下风。

    感受到喉咙处渐渐逼近的寒芒,她“咕嘟”咽了口口水,总算是知道害怕了。

    可惜沈白不怕。

    沈白不但不怕,甚至还招了招手,让人拿了根绳子过来。

    她用绳子将吴果绑得严严实实的,然后把剩下的那截扔过树枝,将吴果扯上树吊好。

    吴果在空中晃晃荡荡,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她晃了一会,突然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放、放我下来!我怕高!我怕高啊!”

    沈白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双眼翻白,口吐白沫,看上去的确像有恐高症的样子,犹豫了一下,又将她放了下来。

    吴果一落地,整个人就像活过来一样,主动爬到沈白脚边道:“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再挂我了,我现在就走,他们都是你的,我不抢了,我不抢了……”

    见她哭得凄惨,沈白将绳子一扔,回身道:“知道错就好,以后再让我见到你一次,你就等着……”

    她的话音还没落,牧云的惊呼声便从一旁响了起来:“夫人,心!”

    一股大力向她撞来。

    但她并未被撞倒,而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帷幕慢慢落下,沈白回过头,正好对上牧云那对琉璃般清澈的眼眸。

    她还没来得及道谢,周围便响起了一阵惊呼声。

    “这就是沈白的男人?怎么会这么好看?我从来都没看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我的天,这张脸是真实存在的脸吗?我没有看错吗?为什么这么好看的男人才卖一头野猪!”

    “别了,他甚至还可能懂铁和做木工活,这么完美的男人怎么就被沈白买去了?我不服!”

    随着第一声“不服”落下,吃瓜群众突然报起了价。

    “牧云,你是叫牧云吧!跟我回去吧,我出两头野猪买你,我家有十五亩田,还有别的男人,你不用做事也能吃饱穿暖!”

    “牧云,别听她的,她对她家男人一点都不好,动辄骂!跟我走吧,我对男人很好,不信你去问问我家的男人,而且我愿意出一百斤面粉买你!”

    “都别废话了,两百斤面粉!”

    女人之间互相转手男人是很正常的事,只要价出得双方都满意。

    而且,若是牧云特别想走,沈白就算对价格不满意,也只能同意。

    不然等牧云背着她偷偷跑掉,她就竹篮水一场空了。

    这些规则牧云都知道,但他显然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场面。

    他有些无措,松开沈白就想跑。

    他一动弹,吴果就看到了他的长相。

    这一看,吴果整个人都呆滞了。

    从吴果喜欢往寻欢楼钻就知道他喜欢的是身材析长、长相精致的那种男人,而牧云,从头发丝到脚尖,都长在她的审美上了。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连出价都出不了。

    沈白皱紧了眉,从地上拿起被吴果撞翻的那块罩子,重新盖到牧云头上。

    罩子一隔,其他人再也看不见牧云的脸。

    没了那些或炙热或恶意的目光,牧云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但他的心还是冷的。

    手脚也是。

    他知道这些人在戏弄他,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情。

    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想要买他,只是想看他难堪的样子而已。

    以前他可以一走了之,但现在……

    他将视线落在沈白身上,呼吸一紧,紧握的拳头慢慢回暖。

    他有了在意的人,他在意那个答案。

    所以他不能走。

    沈白若有所感,抬头看了牧云一眼。

    她隔着罩子拍了拍牧云的手背,用无比肯定的语气道:“我不卖,他也不想走。”

    有人不服气,非要问个明白:“你怎么知道他不想走?跟着你就那么点田,现在也就多了座荒山而已,有什么前途?”

    沈白想反驳,牧云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先一步开口道:“夫人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女人,她将来肯定……比白鱼还要厉害。”

    他来白姓氏族不久,白鱼这个名字还是从白十他们口中知道的。

    白十白鱼是白姓氏族最聪明的人,但他一直都觉得,沈白才是。

    他的回答让那人闭了嘴。

    但看表情,那人分明是不服的。

    只是女人间有个默契,她们知道男人崇拜聪明的女人,所以一旦有男人谁谁谁是最聪明的女人,那就意味着她们都不可能拐走这个男人了。

    出了这事,吃瓜群众大多觉得扫兴,拍拍屁股走了。

    剩下那些兴高采烈的,也急着下山将刚刚看到的事情给别人听。

    没一会,山上便恢复了清静。

    沈白将视线转向唯一一个还没走的吴果,淡淡地道:“嘴巴闭不上就别闭了。”

    完,她伸出手,“咔”地一下,直接将吴果的下巴卸了。

    这几天铁对于她而言也算是有点好处,除了力气变大了之外,对力气的控制也上升了一个台阶。

    虽这个世界让她用到力气的地方很少,但起码起架来,能占到优势。

    吴果被这“咔”的一声吓懵了。

    她扶着自己的下巴,嘴里不停地发出“啊啊啊”的声音,表情焦急。

    见沈白当作没看见她的哀求,吴果的眼里闪过一抹怨念。

    她安静下来,最后看了一眼戴着麻布罩子的牧云,果断转身离开。

    等她离开,牧云担忧地看着山下道:“总感觉她还会再找我们的麻烦。”

    沈白起身往家俬店走去,边走边道:“你觉得白萤和吴果谁看上去更聪明?”

    牧云是知道白萤一步一步设计想要让沈白沾上赌瘾的,所以她想都没想便道:“当然是白萤更聪明。”

    跟步步为营的白萤比起来,当面找茬的吴果像个傻子。

    顿了顿,他似是理解了沈白问这话的用意,但他的担忧依旧没有减少:“白萤要面子,吴果不要面子,要面子的聪明人比不要面子的傻子好对付点。”

    沈白惊奇地看了他一眼。

    虽她也是这么想的,但她问那话的出发点是为了安慰牧云,没想到牧云自己就想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都这个世界的男人蠢笨如猪,她的牧云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牧云察觉到沈白的眼神,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他不该怀疑夫人的,夫人那么厉害,怎么可能对付不了吴果?

    他跟着沈白在家俬店内站定。

    寻欢楼的男人已经摘掉了脸上的帘子。

    他们低着头,要么声啜泣,要么满脸悲伤。

    沈白缓缓开口:“你们回去吧。”

    白十跟沈白和牧云最熟,闻言擦掉眼角的泪,起身道:“回哪儿去?不开门做生意了吗?”

    沈白摇了摇头,放慢语速道:“生意要做,但有我和牧云在这就够了,你们回自己的家去吧。”

    她的话一出,家俬店瞬间安静下来。

    白十的身形一晃,差点跌倒在地。

    他艰难地扶墙站定,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道:“沈、沈夫人是怕吴果再来找麻烦吗?”

    沈白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随意地在店里找了个地方坐下:“就算没有他,我也算让你们回去一趟的。”

    白十猛地瞪大双眼,颤声道:“回、回去一趟?意思是、是我们还能回来吗?”

    沈白纳闷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认真地道:“你们不想回来的话也可以,回头去牧云那儿领了酬劳……”

    她的话还没完,就被白十等人连声断了:“想回来想回来,我们都想回来!”

    沈白的脸色一松。

    都流水线工人好替代,但另外换一拨不知底细的人,肯定不如用原来的人手方便。

    不过之前也是她大意了,这些人的身世,在家俬店没火的时候算不上隐患,但一旦家俬店成了别人的眼中钉,他们就麻烦了。

    这么想着,她敲了敲木桌,仔细交待道:“你们回去后,就自己会造床了,让你们家人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们,心情好了就告诉他们一点你们知道的事,心情不好了就不,随便你们。”

    白十愣在原地,一脸懵逼:“这、这能吗?”

    他们再傻,也知道造床的方法是沈白的秘密。

    不然白木江为什么要向沈白服软?而黄木匠为什么要遮遮掩掩地过来买床?

    现在家俬店的生意正好,要是他们把造床的方法泄露出去了,那沈白还赚什么?

    沈白看上去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她摆了摆手,肯定地道:“能,什么都能,包括我给你们开工资的事。”

    白十踌躇了一下,问出自己和兄弟们最关心的问题:“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沈白笑着看向牧云,挑眉道:“那得看牧云什么时候去接你们了。”

    牧云愣了愣,回头看了白十等人一眼。

    在木屋待的这几天,白十他们每天都能敞开了吃。

    现在的他们,已经比之前瘦瘦弱弱的他们看起来强壮多了。

    也好看多了。

    夫人让他去接白十他们的意思……不会是要把他们都买回来吧?!

    等白十他们兴高采烈地收拾东西回家后,牧云找到沈白,问出了心中所想。

    沈白正在算账,闻言头也不抬地道:“是要买回来啊,不然等用惯了他们再买,不划算。”

    她之前的想法还是太狭隘了。

    她想着给白十他们人权,所以不买他们,但不把他们买下,怎么给他们人权?

    只要白十他们没有被家里人“卖出”,他们就依旧是他们家人的“资产”。

    不管他们逃到哪里,他们都不可能抬起头,正大光明地生活。

    牧云听到沈白的话,验证了心中所想。

    其实他知道沈白对白十他们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买下他们只是为了好做生意而已,但他的心里还是很难受。

    他希望别人提起沈白的男人时,只想到一个人,那就是他。

    可这,马上就成了奢求。

    等他再老点,沈白肯定会买更多的男人吧。

    到时候不知道沈白还记不记得他的名字……

    牧云低下头,眼角划过一滴泪。

    沈白算完账再抬头时,正好瞧见牧云落下的这滴泪。

    牧云现在已经习惯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不戴麻布罩子了。

    但沈白还不习惯面对这样的美颜暴击。

    所以她一般会避免跟牧云面对面对视。

    可一见到这滴泪,她脑子里那些原则和规矩就都被她抛到了脑后。

    她上前捏着牧云的下巴,不让牧云回避自己的视线。

    “怎么哭了?”她皱眉问。

    牧云无比地乖顺,比刚来那会还乖顺,话还带着心翼翼的气音:“没什么,可能是眼睛里进了沙子……”

    一道暖暖的风吹进了他的眼里。

    沈白鼓着脸,又吹了一下,见牧云连眼睛都不眨才停下,担忧地问:“现在好点了吗?”

    牧云抓着她的手,过了会又像烫到了一样松开,机械地道:“好多了,夫人去休息吧,我去做事。”

    沈白拉着他的衣角不让他走。

    到了这程度,沈白要是还不明白牧云在闹脾气,她就白活两辈子了。

    呃……虽然两辈子都是母单。

    牧云本来就在强忍,被沈白这么拉着,心里那点委屈像是决堤一样,瞬间涌了出来。

    他脑袋一空,不自觉地便了一大串:“夫人心地太善良了,可是我不够善良,是我配不上夫人,我其实早就知道的,但我以为我不表现出来就没事,可、可我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以后我只要不去看不去听就好了,夫人不用担心,我不会影响你的……”

    沈白懵了。

    她怎么完全听不懂牧云在什么?

    她仍旧揪着牧云的衣角,任凭牧云怎么挣扎都不放手,然后快速地在脑海里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过了一遍。

    刚刚她在算账,算买下寻欢楼那帮人需要多少资产。

    得出来的结论是喜人的。

    她正算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牧云,牧云就开始闹脾气了……

    她恍然大悟,突然松开牧云的衣角,失笑道:“你是不是担心买了白十他们后,我们就没吃的了?这个你不用担心,我都算好了,我们的床很好卖,而且我们现在才卖了不到一半的族人,还有很多客户等待我们开发。”

    顿了顿,她继续道:“铁也会有一部分收入,不管怎么样,我们的吃穿总归是不愁的。”

    牧云沉默了一会,然后他像是忍不住了,声辩解道:“我不担心饿肚子,我可以种田养活夫人……”

    沈白挠了挠头,更不解了:“那你担心什么?”

    牧云:“……”

    沈白突然拍了下巴掌,笃定地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担心这几天没人陪你玩?”

    着,她就要起身:“我去把沈爱白叫过来吧,以前母亲不让他跟我出来,担心我把他带坏,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你在,爱白连搭理都懒得搭理我。”

    牧云连忙伸出手拉住沈白。

    等沈白回过头,牧云又将手松开,避开了她的视线:“夫人不用管我,是我自己喜欢胡思乱想,以前母亲我这个性格是享不了福的,天生就长了把贱骨头……”

    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牧云呼吸出来的热气喷在沈白的掌心上。

    两人都有些不自在。

    沈白忍着害羞,一字一句地道:“你要是享不了福,不是因为你那个,肯定是因为我懒,你要是胡思乱想,也不是因为你那个,是因为我做的事让你误会了。”

    “所以你现在就要把这个误会出来,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的。”她放缓了声音道。

    牧云的瞳孔一缩。

    可能是“一辈子”这个词刺激到了他,他定了定神,突然拿开沈白的手掌,认真地道:“我是想到夫人买了白十他们后,还会买很多很多的男人,有些吃醋而已。”

    沈白愣住。

    她还是头一回见人把吃醋这事得这么严肃。

    如果忽略牧云一张一瓮的嘴,只看他上半张脸,沈白可能会以为他在向自己告白。

    她轻咳一声,掩饰性地收回手,背在身后。

    “谁我要买他们了?”她慢慢踱着步,走到木屋外透气。

    牧云紧跟在她身后,语气里透露出几分莫名的紧张:“夫人之前不是要买下他们,方便以后做生意吗?”

    沈白“嗯”了一声,回头看他:“要买,你买。”

    牧云一脸懵逼。

    见他没反应过来,沈白叹气道:“又没规定只能让女人买男人,男人难道不可以买男人吗?反正只要有人买,他们就能脱离原来的家庭了。”

    牧云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可是,从没有男人买过男人……”

    沈白挑眉:“你做了,以后就有了。”

    牧云不知道该什么。

    每次他觉得自己有可能够到沈白的时候,沈白就会变现出更强大的一面,将他压得死死的。

    然后他只能继续仰望沈白。

    可他没有任何不愿。

    他甘之如饴。

    *

    吴果回去后,满脑子都是牧云的样子。

    她以前从未有过买男人的想法。

    她觉得男人嘛,就好像点心一样,想吃的时候吃一口,不想吃的时候就扔到一边。

    比换衣服还简单。

    而且一想到要跟一个男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每天都要对着同一张脸,她就觉得厌烦。

    牧云,是消她这个想法的头一人。

    如果是牧云的话,别每天对着了,每分每秒都对着她也愿意。

    可惜,被沈白抢了个先。

    见她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被白鱼赶回父亲家关禁闭的吴风随口道:“你又在想哪个男人?”

    吴果戳着碗里的肉,有一搭没一搭地道:“沈白的男人。”

    她在家惯没有正形,尤其是现在只有她和她这个弟弟两个人,她更不需要掩饰什么了。

    没想到一向对她的私事不感兴趣的吴风突然一个激灵,确认道:“你谁?沈白?”

    听着他这熟稔的语气,吴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皱眉道:“沈白怎么了?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沈白?我告诉你,你想让谁买你都行,就沈白不行!”

    吴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我上回不是了吗?有个人来找母亲,我了几句重话,然后母亲就把我赶回来了。那个人,就是沈白!我吃饱了撑的让她买我,她又穷又懒,还喜欢赌博,除了一张脸还算过得去外,别的都差劲到了极点!”

    见吴风这么生气,吴果有些诧异。

    不过在听完吴风的话后,她更坚定了沈白骗了白鱼的设想。

    要知道,吴风可是白鱼最宠爱的儿子,是唯一一个被她一直带在身边养大的。

    她那些姐妹之前挑拨了好多次,都没能让白鱼讨厌吴风,结果沈白才来了一次,吴风就直接被白鱼赶了回来。

    沈白的手段,有点高啊!

    吴果转了眼珠想了想,突然道:“既然你这么讨厌沈白,不如我们联手搞她?”

    “搞?怎么搞?”吴风探着头,双眼一眨一眨,明显是来了兴趣。

    吴果不愿意对他太多,因为她总觉得这个弟弟太笨了。

    她伸出手,不耐烦地道:“你把你存下来的资产给我就成了,别的你都不用管!”

    吴风倒还没有真的傻到家,何况他也没有那么相信吴果。

    他扬起眉,抱着双臂道:“我了我跟沈白的恩怨,你还没你跟沈白的恩怨,这不公平!”

    吴果听到“公平”两个字就想翻白眼。

    她这个弟弟,每回在母亲身边学到个什么词,一定要拿出来炫耀一番,也不管用得对不对。

    “公平”这个词能用在女人和男人之间吗?

    那是女人跟女人才能用的词!

    她没空纠正吴风,左右看了看,见没人,低下头将沈白在荒山上开了个商业中心,还把寻欢楼的男人拐走的事情了一遍。

    吴风听了,惊讶不已。

    他在脑海里搜索了片刻,回想起刚见到沈白的初印象。

    瘦瘦弱弱,眼下青黑,看上去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没想到他竟然看走眼了。

    他沉吟了片刻,皱眉道:“你跟我,你到底算怎么对付沈白?”

    吴果敷衍地摆了摆手:“当然是先把寻欢楼那些男人买过来,没了人手,沈白能做得了什么?”

    没想到一向只会撒娇耍泼的吴风突然严肃了起来,一把抓着她的手道:“下策!”

    吴果被他吓了一跳,拍着胸口道:“怎么就下策了?你聪明?你聪明还能被沈白一句话就弄回来?”

    吴风有些恼怒,抬手掐了她一下,瞪着眼道:“我再怎么不聪明也知道沈白不可能将赚钱的秘密告诉寻欢楼那帮人!左右都是些出力气的男人,她上哪儿不能弄到?”

    吴果愣了愣,下意识问道:“那怎么办?”

    她本来是想用资产将寻欢楼的人买过来,等沈白走投无路之际再把牧云买过来,可要是如吴风的,寻欢楼那帮人没什么用,那她买了做什么?

    见她好歹能听得进自己的话了,吴风敲着桌子道:“你不买寻欢楼那帮人,但你可以让别人买啊。”

    吴果持续懵逼。

    吴风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想象中,接着道:“沈白不是开了个商业中心吗?你也开一个,就请跟沈白不对付的黄木匠坐镇,然后再把沈白没弄来那些人统统弄来……这样你不就把沈白的生意都抢走了吗?”

    吴果恍然大悟,激动地站起身道:“妙,妙啊!”

    她伸出手,催促吴风:“快点把你的资产全拿出来,我现在就去找人!”

    吴风白了她一眼,进房把田契山契之类的东西拿出来,在交出去之前,重复确认道:“你听明白了吗?会照做吗?你要是不照做,回头我就把你的事全捅到母亲面前去!”

    吴果不耐烦地伸出手,直接将吴风手上的东西抢了过来。

    在离开前,她摆了摆手,语气是难得的认真:“放心,我比你更希望沈白倒霉!”

    吴风看着她焦急的背影,总算是放下心来。

    第二天一早,荒山上卖床的男人是寻欢楼的,而且他们都会做床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白姓氏族。

    床这个东西是白姓氏族的族人近些天讨论得最多的东西了。

    买过的都好。

    没买的,都在观望,想等等再买。

    这下传出这个消息后,一些心存侥幸的人一股脑地往荒山上跑。

    寻欢楼的男人谁不知道啊?那都是些家里不要的男人,连基本的填饱肚子都做不到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她们要是想买,那还不是简单得很?

    她们跑上荒山,却发现荒山上只剩下了沈白和牧云两人。

    一问,才知道寻欢楼的男人早就回家去了。

    这下,这些人又一股脑地往山下跑。

    她们将消息传播得到处都是,那些因为多年不见的儿子突然回来导致心情不爽的母亲们瞬间高兴起来。

    白十的母亲就是其中之一。

    她本来还嫌弃白十脏,琢磨着找机会将白十赶走,得知白十会做床后,激动得抱着他亲了两口。

    白十微笑着,没有更多的反应。

    虽然离家时还,但他记得很清楚,母亲只有在看到粮食和肉时,才会这么激动。

    可他不是粮食,也不是肉。

    他只是了句自己会做床而已。

    白十的父亲也很高兴,站在一边不住地道:“这下终于能把他卖出去了,听那个什么床很抢手,白十会做床,就这点,他就值半拉猪腿了……”

    白十的母亲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什么猪腿不猪腿的?白十会做床,我们像沈白一样,开个铺子卖床多好?白十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回来了,不得在家多待几年再出门啊?”

    她的算盘得好,这几年先将白十留着做床卖,等床卖不掉了,她再将白十卖掉,这样就能赚两份钱了。

    白十的父亲也反应了过来,讨好地点头附和道:“夫人得是,还是夫人聪明……”

    白十的母亲一脸轻蔑,大声呵斥道:“还不去做东西给白十吃?没力气做什么床?”

    看着颐指气使的母亲和心翼翼的父亲,白十垂下眸,什么都没。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些羡慕牧云。

    能被沈白这么温柔的夫人买走,真的是运气很好的一件事……

    白十在家吃完早饭,等母亲发走两拨想要过来买他的人后,直接开口道:“我要睡觉了,昨晚上睡在地上,没睡好。”

    白十的母亲脸色一变,看上去像是想发火。

    不过在白十补充了一句“没睡好做不了床”后,她的脸色又缓了下来,笑呵呵地道:“那是,没睡好头都是痛的,怎么做事?去你姐的房间睡吧!”

    白十的姐姐遭受无妄之灾,整个人都是拒绝的。

    她站起身,拦在自己房间前,抗议道:“他那么脏,我才不让他睡我的房间,要睡也是睡你的房间,你房间大!”

    出乎她意料的是,一向宠爱她的母亲,突然甩了一巴掌过来,用她从未见过的狰狞表情骂道:“脑子不聪明的笨蛋玩意,白十是你亲弟弟,脏什么脏?没有白十,你以为你以后能买得了男人?滚开点!”

    看着哭着跑开的亲姐姐,白十一脸古井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