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A+A-

    白榆转头看向文乐,目光幽深。

    文乐对之一笑,仿佛早有预料,“来意不知真假的皇子,与是否背叛的属下,白伯父应该相信谁好呢?”

    “自然是都不相信为妙。”白棠拿起刀子要对文乐下手。

    “停手。”

    一向遵循命令的白棠没有住手,反而直接了当地向文乐的肩膀划了一刀。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迅速,白榆依然在电光火石间确定一件事。白棠没有听从他的话一定要杀文乐,这就明她并不想让文乐与自己合作,但又劝自己可以利用皇子得到自己想要的,挟持皇子要挟朝廷的罪名死一百次都不够,白棠果然不是自己人了。

    当机立断出手,白榆一掌拍向白棠,白棠趴在地上吐了一口鲜血。

    要是平时,白榆会用时间让叛徒慢慢受尽折磨让她后悔,可现下已经来不及,年轻人带来一条最新的消息:“谢暮白集结人马,已经入了敦煌,现下正准备围堵宅院,族长还是走为上计。”

    没有意想兵马来得如此之快,只能暂时放弃惩罚白棠,白榆正算出房门,忽听文乐缓声而言:“白伯父不觉得这是一个圈套么?”

    “什么意思?”

    “要是兵马真的进了敦煌,我们又能跑到哪里去,兵法曾,敌不动我不动,如此率先自弃营地乱了阵脚,岂不是把几十年来的辛苦经营毁于一旦?”

    听到文乐的声音,年轻人旋即踏入房中,他呵笑道:“兵法还有一招,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也知道有招叫做诱敌深入。”文乐反驳。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白榆,意思很简单,他选择相信哪个。

    于生死攸关角度,白榆恨不得飞出这座宅院,但于事业角度,白榆决计舍不下先辈探下的一切,就算他逃出生天换了名姓,从零开始的白手起家谈何容易。

    看着庭中的雕梁画栋,白榆无论如何舍不下,他就是要拼一拼,要扳倒一个立足百年的家族谈何容易,只要没有确切的证据,就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踏出门槛的脚最终放下,白榆回头,端坐于木椅。

    年轻人知他所思所想,起了劝之心:“一时的名利富贵怎极性命安稳重要,族长还是先避避风头吧。”

    “富贵险中求,要是畏首畏尾的,早就被其他豺狼吞了去,从前他们奈何不了我,现在就凭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就能把白氏落神坛?”

    白榆从心底里就不把谢暮白当一回事,在他看来谢暮白只是由于上一辈的恩怨偏要应下差事逞能,根本不堪一击。

    “话不能如此,为人处事最忌傲慢自大,我与谢暮白同僚半载,不得不承认他的能力超群。”

    白榆冷笑:“我怎么听你话里行间的意思,像是很欣赏他啊。”

    “属下只是实话实。”

    “哼,你可不要忘了是谁养了你到这么大的,你不要以为自己做过什么事情我不知道。”

    “请族长明示。”

    见年轻人依旧嘴硬,白榆竖起眉毛怒视,“我下达的命令是什么?让谢暮白困死在乌垒城,你倒好,明知道我们与风岩部落的合作,还要故意破坏计划。”

    “属下只是看谢暮白可堪大用,不如用屠城事件敲一下,将他汇入我方阵营,属下一心一意为了白氏,从未有过二心。”

    “得倒是好听,可惜我不会信。”

    若是不承认还好,一旦他委以重任的下属真的放过自己瞄准的目标,白榆的这份信任感顿时所剩无几。

    白榆顿时思索出要他抛弃白氏的目地,没有他这个主心骨主持大镇,白氏就是一盘肥肉任人宰割,就算只逃了他一个,照样达到了摧毁白氏的效果。

    看白榆不听从他的意见,年轻人道:“既如此,便休怪属下不敬了。”

    年轻人拽住白榆飞到屋檐,眨眼间已到宅院之外,白榆大为不忿,一掌劈开拽住他的人:“你果然是叛徒,居然还想把老朽缴获带到他们面前立功,就算是我死了也要拉着你陪葬!”

    忽闻一声冷笑,一向对白榆态度温和的年轻人指着前方让他看清楚。

    “你看到了吗?前方那么多的兵马,定是准备一次擒拿所有人等,族长这套周旋之法他们不会受用的。”

    “他们可没有有力证据,如何定罪。”白榆本能的怀抱希冀,白氏这么多年一直心翼翼,怎么可能会留下东西来检举自己。

    “族长还不明白吗?白氏已经引起了天子忌惮,就算没有证据,他们也能制造出证据。”

    人马匆匆,听得白榆心内发慌:“可我就那么走了,那白氏的族人该怎么办?好不容易存下的家产岂不是又充了公?”

    “恕属下直言,这些年为了进一步控制敦煌,你们没少牺牲同姓族人,何况充公的家底他们更是被迫占了大头。”年轻人不由得笑白榆虚伪,“既如此,族长再牺牲他们一次又何妨?”

    冠冕堂皇地关切了族中人几句,白榆拔腿就要离开,走上十来步,从灌木丛中走上来几人,其中领头的一人青衫隐隐,风姿落拓。

    白榆不认识他们,但知晓他们定是冲着自己来的,手第一时间摸上腰间武器,年轻人冲上去挡在白榆面前与来人对峙。

    年轻人寒暄:“谢大人别来无恙啊。”

    “这话该谢某问知州才是。”

    在查案路上,不知为何所有人都上吐下泻,除了谢暮白,因此由他承担看病煎药的重担。

    现今知州能够先一步赶来敦煌而且神采奕奕,明他根本没有生病,那么众人生病的原因就很可疑了。

    “呵,我以为我隐藏得很好,,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谢暮白却摇头,“直至方才,我都没有查出你就是白氏安排在地方官衙的细作。”

    “那你最初以为是何人?”

    “沈校尉。”

    白氏再怎么胆大包天也不敢直接安插重要官员,最有可能的便是有一定权但又不引人注目的角色,谢暮白一开始的目标锁向了沈校尉,一方面是沈校尉身世有些疑点,另一方面谢暮白便想到白氏定会派人暗中刻意接近自己,可暗中调查得知,沈校尉并不是个热情的性子,这样的人有可能会对初来乍到的谢暮白百般招待么?

    “你果然聪明,”到了这个时候,知州依旧不乏对他的肯定,“沈校尉是我派过去接近你的。”

    “谢某惭愧且愚钝,实在不明知州为何要在城中官员之中点我一同离开城门。”

    在潜藏这件事上,谢暮白是佩服这位知州的,上位这么多年滴水不漏,可他偏偏在最关键的一步选择放过自己,实在令谢暮白不解。

    “你是可造之材,在城中如此死去未免屈才,”知州叹了口气,用规劝的语气道:“京中的天子除了会下达天命还会干什么?要是你这辈子完不成这个任务,就真的如同旁人眼中一样弃置于此。”

    明明被围堵的是知州,可知州反过来用胜方的口吻向谢暮白伸出旗帜。

    谢暮白置之一笑:“即使没有这道密旨,谢某也会想方设法使白氏得到应有的惩罚。”

    “看来我们并不是同道中人。”知州又叹了口气,他略带遗憾道:“你也看到了,朝中文官诗歌称颂海晏河清,可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还不是饿殍遍野,战乱频繁。什么白氏祸害一方,可白氏不过是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稳固地位罢了。天子怕的不过是我们撼动他的皇权,你,他和我们有什么区别?”

    一连串的话语连接抛出,还不待谢暮白回答,看似弱不禁风的知州趁围堵的人不备夺走一把长剑,随即刺来一剑。

    这一剑不仅仅是劲道十足虎虎生风,更重要的是准头丝毫无差,谢暮白顿时看出知州定是个中高手,偏头躲过之时亦有闲心聊天。

    “知州的身手若是当了武状元定会比现在更有成就。”

    “不敢当。”知州回之以笑,当年白榆确实是让他参加武举,可转念一想,有一个文官是他们的人才让人意想不到。

    知州又发起攻势,谢暮白随手摘了支杨柳,柳枝韧劲以柔克刚,逐渐把知州的剑势压下去。

    知州见势不妙,虚晃一招,返回原地带走白榆,围堵的人立即出剑阻止,纵使武艺高强,知州还是被刺中几剑,依旧支撑着脱离包围圈,拼尽力气逃跑。

    手下向谢暮白请示,谢暮白当即决定兵分两路,一队控制宅邸并查找参与白氏罪行的人,一队跟他出发寻找白榆踪迹。

    半日过后,来到一处屋,年轻人躺在屋中,身上血迹斑斑,听得房门动静,猜到何人入内。

    不看进来的人,知州双眸垂下,淡淡道:“我终于知道你们为何一开始要让二皇子见族长了,为的不是使他慌乱,而是令他的真正心腹得知消息露出马脚。

    ”

    若是等白氏溃散之后查找,定然费时费力,而且容易冤枉无辜之人。

    “你的忠诚若能用对地方,是可以造福一方百姓的。”

    “忠诚?你以为我对白氏是忠诚?”知州大笑一声,他情绪激动之下咳出一口血,“你们都只知道谢将军收留战场遗孤,可我亦是战场遗孤。”

    他又道:“族长供我吃穿,我知恩图报,就是如此简单的事情。”

    “所以乌垒城里没有留下我,是因为……”

    像是中他的下怀,知州下意识开口:“早日停止战争吧,即使我未来看不到了。”

    或许这才是知州真正决定救谢暮白一命的原因。

    完这句话后,知州紧闭的双眼逐渐放松,甚至露出眼白。

    抬手探鼻息,已重伤死绝。